沒有父母疼的孩子,反而才是最懂事的。
阮以尋臉上浮起安撫的笑容,坐在對面輕聲細語:“我們剛剛在臥室裡給你父親打電話, 他同意讓你轉文美班了。”
季浩渺露出詫異的表情, 再開口時都有些結巴:“真, 真的嗎?”
“真的,你是想進姐姐的班級, 還是想到七班去?”
他回答的毫不猶豫:“七班。”
“可是去七班,很多事情我就不能照顧到了。”
季浩渺小聲道:“不想姐姐為難。”
阮以尋明白他是擔心姐弟關系被學生知道, 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點點頭:“好,明天我幫你辦理。”
晚上從浴室季浩渺洗澡出來,瞧見阮以尋雙手抓著蘇從流的襯衫, 用半掛的姿勢靠在男人身上小憩,他被這眼前這副景象驚了一下,站在原地定住。
蘇從流見狀拍她的腦袋,阮以尋昏睡間突然被騷擾,有些煩躁的握住他手,放在自己胸口,皺著小眉頭嘀咕:“別鬧。”
他笑了聲,低頭提醒:“浩渺出來了。”
阮以尋聽見弟弟的名字,瞬間清醒,甩開他的手坐起來,看向前面的季浩渺,尷尬了咳嗽兩聲後才道:“洗完了,想做什麼?看電影?看書?或者蘇老師教你彈鋼琴?”
季浩渺搖頭,阮以尋摸摸鼻子,“你總不會想學古箏和嗩吶吧。”
他難得被逗笑,揚揚唇,指向左邊的桌子,“我想畫畫。”
“可以啊,你帶筆紙了嗎,家裡有哦。”
“帶了。”
Advertisement
阮以尋突然來了興趣,扔下蘇從流,跑到房間裡面把紙筆拿出來,坐在他旁邊,“我和你一起。”
姐弟二人都低下腦袋,慢慢地畫著,良久,季浩渺停住筆,望見旁邊的人正在欣賞般看著自己的畫。
他好奇:“姐姐畫的什麼?”
阮以尋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偷偷瞄了眼蘇從流方向,把手中的畫傳給他,壓低音量問:“像不像蘇老師?”
季浩渺仔細地打量一遍,隱約能看出來是蘇從流,但眉頭緊皺,微微抬著下巴,神情間似乎很疏離。
“眉毛和眼睛有差別。”
阮以尋盯著自己畫的眉眼,非常滿意,“他平日裡不就是這樣對你們的嘛,喜歡裝斯文清冷。”
季浩渺注意到朝這邊走的男人,聲音越來越小:“也沒有吧。”
“你別為他講話,我太清楚了,等你多和他接觸就會發現蘇老師......”
話未講完,感覺耳邊拂過溫熱的氣息,阮以尋立馬住嘴,緩緩地轉頭,撞入漆黑的眼眸中。
他手臂搭在椅背上,慢條斯理地問:“就會發現蘇老師什麼?”
阮以尋脫口而出:“愛崗敬業,把每位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
“你生不了四十個。”蘇從流邊說邊拿過她試圖遮住的畫。
“你還給我!”阮以尋站起來去搶,往前邁步的瞬間踩到他伸過來的鞋子,腳下一個踉跄。
蘇從流順其自然的接住她,語氣關心:“腳扭到了?要不要緊?”
不等回答便直接攔腰抱起來,神色瞧著真有些緊張,對季浩渺說:“畫完了關燈睡覺,我幫你姐姐看看傷。”
季浩渺信以為真了,焦急地問:“姐姐有事嗎?”
阮以尋聞言大喊:“弟弟,唔——”
他捂住嘴巴,接過後半句話:“弟弟早點睡,晚安。”
“......”
隔天,季浩渺沒有去學校,阮以尋又轉過去兩百塊錢,讓他在家休息,中午自己點外賣。
季叔叔已經向班主任提出申請,李老師反饋到了王主任那邊。
高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哪怕家長和學生一致要求,也需要絕對的理由,不然開了先河,其他學生都想換班,豈不是亂成一團。
王主任正在辦公室糾結時,阮以尋推門進來,手裡拿著季浩渺高一時期的成績單,以及他的畫。
“主任您好,我來和你談談季浩渺轉班的事情。”
有阮光耀在背後撐腰,王主任對阮以尋一向溫和,從不擺領導的架子,隻疑惑地問:“他不是六班的嗎,怎麼是你過來?”
“我是季浩渺的家長,他的姐姐。”見王主任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她簡單的解釋兩句,而後說:“他可以轉入七班,不是我來帶,您不用擔心我偏愛他。”
阮以尋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這是他高一的成績單和他的畫,他真的非常適合文美。”
“咚咚咚。”辦公室門響了。
“進。”
慕和生推開門進來,看見阮以尋遲疑兩秒,走過去將手中的資料交給王主任,無意間瞥到了桌面上的幾幅畫。
王主任順口問:“慕老師,您看看這兩幅畫怎麼樣?”
慕和生偏頭對上阮以尋的視線,望見她帶著點祈求的眼神,溫聲開口:“有色感和敏銳度,是誰畫的?”
“一位理科生。”
“那很可惜。”
慕和生說完後微微點頭,轉身出了辦公室,不一會兒阮以尋便跟出來,禮貌的道謝:“慕老師,剛財謝謝您。”
“不客氣,畫確實不錯,是想轉來文美班?”
“對,這位學生叫季浩渺,另外,我想拜託您照顧他。”阮以尋解釋:“不是請你給優待的意思,隻是他很內向,有些自卑,又比其他學生學的晚,希望慕老師能偶爾鼓勵鼓勵他。”
慕和生答應的很爽快:“好,我記住了。”
“嗯,謝謝。”
他們在同一個辦公室,又都沒有其他事情,避免不了一起上樓,到樓梯間聽見上面傳來的討論聲——
“我昨天放學看見阮老師在公園裡吼蘇老師!是吼!”
“不可能吧,阮老師平日裡多溫柔啊,罵人都是笑著罵的。”
“也有可能,被蘇老師傳染了,他被吼是什麼反應?”
“對,這個更恐怖!蘇老師居然一臉討好的表情,低聲下氣的哄著阮老師。”
“......”
這群學生太闲了嗎,成天八卦他們。
阮以尋有些窘迫的看了眼慕和生,加重腳步上樓梯,聽見高跟鞋的聲響上面那群學生果然閉嘴了。
她很滿意的彎唇笑笑,誰知剛到走廊上,八卦的聲音又來了——
“不行,我還是比較喜歡慕老師。”
“蘇老師會彈鋼琴啊,你忘記了嗎,去年藝術節的鬥琴。”
阮以尋繼續往前面走,瞧見蘇從流和一位學生站在欄杆旁,後面的慕和生顯然也看到了,輕聲說:“我上去一趟。”
“嗯。”
慕和生上去後,樓上徹底安靜了,阮以尋離得不遠,能夠聽見他們的對話。
蘇從流眉眼淡淡的看著面前的學生,“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找你。”
司良平不吭聲。
“如果再敢欺負季浩渺,或者其他同學,我會讓你滾出盛睿高中。”他的聲音並不兇狠,像往常那樣清冽。
司良平面無表情,眼裡透著幾分不屑,壓根不信。
蘇從流完全看穿了他的那點小心思,一字字的點明:“是因為先前的老師都敷衍了事,所以覺得我是嚇唬你?”
他聲音沉沉的:“我已經上報給了教導處,走廊的監控有拍到你的臉,確認後會聯系你的家長。”
司良平聽到這句話終於有了反應,眼神開始閃躲。
“好好念書,別再惹事,否則......”他停頓兩秒,語氣裡含著明顯的威脅:“你可以盡管試試。”
“回教室。”
司良平雙手插兜,從另一邊樓梯走了。
阮以尋悄無聲息的走近,踮腳蒙住他的雙眼,蘇從流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認出來了是她,想把手扒開。
“別動。”
阮以尋的手往下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笑著道:“我好喜歡你呀,蘇老師。”
她很少會主動這樣直接了當的表達感情,大多都是自己誘惑引導的,蘇從流嘴角輕輕地上翹,卻是把原話還回去:“少在學校動手動腳。”
“行啊。”
阮以尋毫不猶豫的松開,轉眼手臂被人拽住,帶著熱度的唇落在額間。
他指尖捻了捻微紅的耳垂,緩緩道:“但是可以動嘴。”
......敗類。
季浩渺兩天後轉入七班,七班班主任阮以尋很熟悉,她不像李老師那樣隻重成績,同學間有矛盾都會想辦法解決。
隻是同學之間的事情,班主任也不可能時時關注,阮以尋從七班教室門口路過時,把丁翰逸喊出來談話。
“阮老師。”
她懶得過多鋪墊,直接問:“先前在五班,有同學欺負過季浩渺嗎?”
丁翰逸對他印象不深,隻記得是位沉默寡言的同學,和自己的性格不搭,同桌過一陣子也聊不起來,隻每天低頭畫畫。
“沒有。”丁翰逸意味深長地說:“當時五班班主任可是蘇老師,哪能有這種事發生。”
“我指的是私下,班主任不會知道的那種。”
丁翰逸抬手摸摸腦袋,仔細的回憶起來:“就偶爾會有同學拿他的筆,或者搶他的畫,有時看得出來他挺生氣,但從來不說什麼。”
阮以尋臉色又難看幾分,口吻嚴肅:“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您說。”
“幫我照顧季浩渺。”阮以尋說:“學生之間的事情,我們老師和家長很難插手,也隻有你們同學才能解決。”
“我懂我懂,沒有問題,全當是還您和蘇老師的人情。”丁翰逸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放心,以後在盛睿高中,季浩渺我罩著。”
阮以尋彎唇笑笑,總算是松了口氣。
季浩渺換到和丁翰逸同一個寢室,阮以尋時常在學校裡看見他們肩並肩走一起,偶爾下課後,還會看見自家班上的屈思涵和傅漾詩去隔壁找他講話。
阮以尋有問過丁翰逸,他不懷好意的說:“屈思涵話特別多,剛好和季浩渺互補,說不定聊著聊著就......”
“我看你小子是想用季浩渺支開屈思涵,單獨和傅漾詩講話吧!”
竟然給她弟弟挖坑,還順帶介紹女朋友了。
季浩渺直喊冤枉:“我和傅漾詩清清白白的好朋友,您可別誤會了。”
阮以尋沒好氣地瞪他。
上學期漸漸迎來末期,冬天雪夜裡,學生們包裹的嚴嚴實實,坐在畫室裡面上課。
慕和生站在正中間給他們講課,阮以尋早就可以下班了,但是沒有離開,坐在最後一排陪著學生們。
教室裡面開了暖氣,阮以尋又穿的多,手肘擱在旁邊的桌子上,手掌心撐著腦袋,不一會兒睡了過去。
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慕和生的臉龐,彎著腰輕聲喊:“阮老師?”
阮以尋迷迷糊糊地問:“畫完了?”
慕和生笑了聲:“阮老師先回去吧,這邊有我。”
阮以尋回過神,發現不少同學偷偷偏頭掃視他們,答應了:“好,麻煩慕老師了。”
“不客氣。”慕和生很禮貌的叮囑:“下雪天,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
阮以尋拎著包包下樓梯,地上全是積雪和雨水,路有點滑,學校裡隻開了兩盞路燈,她打開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
白色的光中忽然出現道人影,她下意識停住腳步,抬頭望過去,蘇從流手裡拿著一條白色的圍巾,定定地站在前面。
阮以尋心裡的喜悅完全藏不住了,快步朝他跑,撞到溫暖的懷抱裡。
蘇從流接住她,摸了摸長發,語氣寵溺:“跑什麼。”
“你怎麼回來了?”
他結束晚自習後先回家準備晚餐,阮以尋本來是打算守到學生們回寢室的,誰知一不小心睡著了。
“晚上會降雪,我開車來了。”
蘇從流幫她戴圍巾,瞥見二樓走廊上站著的男人,遠遠地,在黑夜裡對視一眼。
他慢慢地系好圍巾,低頭湊到耳邊,聲音裡帶著點不滿:“有男人的氣息。”
阮以尋想到剛才睜眼看到的人,有些心虛地道:“哪有啊。”
蘇從流不由分說的親下來,他的唇很熱,呼吸掠過面頰,更是帶起一陣燥熱,從紅唇往上移,落在臉頰,鼻尖,眼角,像是對待珍寶似的,很輕很輕。
親了許久,走廊上的身影已經不在,他重新抱住面前的女生,低聲說:“現在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