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栀清沒有辦法,隻能道:“因為你睡了很長時間, 我覺得奇怪,所以進來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進來看看?”謝嘉珩揚起語調。
“對, 你的臉看起來很紅,我以為你發燒了,伸手摸了額頭。”
他哼笑:“然後呢?”
許栀清陳述事實:“然後我想去拿體溫計,確定下你是不是真的發燒,轉身的時候被床邊的拖鞋絆倒,摔在你身上了。”
現在看來,燒不了一點。
而且,她覺得摔倒的原因存疑,除去地上的拖鞋,似乎是有力道拽住了她。
“不愧是小許總,編的像模像樣呢。”謝嘉珩低眼看她,語調拉長且緩慢:“到底是什麼樣的關心,需要在我身上摸來摸去?”
“我沒有摸你身......”許栀清的聲音驟然
停住,意識到了:“你是醒著的。”
他神情坦蕩蕩:“被你摸醒的。”
“......”
事到如今,許栀清動彈不得,隻能吃啞巴虧,恨著側臥裡沒有裝攝像頭。
“你想怎麼樣?”她緩過氣問。
謝嘉珩故作沉思的模樣,慢悠悠道:“我要認真想想。”
許栀清忍耐道:“有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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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他說:“前段時間還隻是沉迷男色有心無膽,這次直接登堂入室投懷送抱,以小許總的進步速度,我怕下次可能會......霸、王、硬、上、弓。”
最後五個字說得極其緩慢,一字一頓的,意味不明的眼神落在許栀清身上,仿佛她是居心叵測的女流氓。
她忍無可忍:“快點想!”
“別催。”謝嘉珩不緊不慢地道。
他們現在的姿勢很奇怪,許栀清趴在床邊,腰身被禁錮著,上半身隻能緊靠著他,另隻手也被迫搭在他的胸前,偏偏謝嘉珩睡衣上面兩顆紐扣是解開的,她無處安放。
“不能讓我先起來再想嗎?”她說。
“看著你作案的證據我會比較有靈感。”
“......”
謝嘉珩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仿佛真的在思考,但眼底的炙熱卻讓人無法忽視。
房間裡特別安靜,沒有開燈,窗簾間透進來一束光,影影綽綽。
耳邊是清晰灼熱的呼吸聲,黑暗中湧動的氣氛微妙而奇異,屋內的溫度似乎又高了些,熱意也慢慢爬上臉頰。
“想到沒有?我腰酸。”許栀清說。
謝嘉珩聞言松開手,微揚下巴示意她趕緊起來。
“想到了?”
“嗯。”
許栀清沒有撒謊,這樣久趴不動的姿勢的確容易腰酸背痛,她聽見回答有種得救的感覺,正要起身時頭發被扯住了,吃痛的倒吸口氣,低眸發現是有幾根發絲纏在他的睡衣紐扣上。
謝嘉珩調侃的輕嘖一聲,伸手幫忙把發絲扯斷。
許栀清撐著床沿站起來,直接問:“說吧。”
他也坐起來,雙手環臂望著她,漫聲道:“看在你這麼別出心裁的份上,我跨年夜賞臉陪你吃個晚餐吧。”
許栀清聽見這句話,難得沒有懟回去,而是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跨年夜對於他們而言是個很特殊的日子。
去年就是在這天,許栀清和駱向文在外面談項目的合作,謝嘉珩衝進餐廳把她拽出來,兩人發生戀愛以來第一次大的爭吵。
他們之間的矛盾也從跨年夜開始爆發。
偶爾許栀清會想,如果那天她沒有為了項目赴駱向文的約,如果謝嘉珩沒有直接衝到餐廳把局面弄得難堪,是不是後來都會變得不同。
但是沒有如果的。
回到過去一萬次,許栀清都會選擇赴約。
雖有遺憾,不必後悔。
謝嘉珩語氣又拽又自戀,說得漫不經心,但在許栀清撩眼看過來的瞬間,不由自主的緊張。
良久,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好。”
“你答應了?”他確認著。
許栀清彎起唇角:“不是你先賞臉的嗎?”
謝嘉珩微揚下巴,笑得很愉悅:“那就這樣定啦!”
“嗯。”
“記得打扮漂亮點,最好是穿個紅裙什麼的,要能配得上我。”他開始得寸進尺,拖長著音調:“畢竟,我也是俊俏的學長。”
“......”
“知道了。”
講完話,許栀清準備離開他的側臥,突然停住,把腳邊的拖鞋給踢遠了,又順手把旁邊的窗戶打開。
謝嘉珩看見她孩子氣般的舉動,不由失笑。
許栀清剛剛回到自己臥室,房門就被敲響了,謝嘉珩靠著門邊,沒有穿鞋,胸前依舊敞著,隨意又慵懶。
“我點了晚餐,出來吃飯。”
他語氣太過自然,許栀清忍不住反問:“萬一我吃了呢?”
“那就算我猜錯了。”謝嘉珩勾唇笑笑,轉身往客廳的方向走。
許栀清笑著搖搖腦袋,跟上去。
吃過晚餐,她在客廳裡走了兩圈,開暖氣的緣故,屋裡悶悶地,她幹脆到陽臺上透氣。
站了片刻,許栀清覺得有點冷,打算進去時看見小茶幾上放著煙灰缸。
謝嘉珩是實習後開始抽煙的,第一次被她發現的時候,他慌亂的找地方滅掉煙頭,退後兩步解釋:“是同事遞給我的,我好奇想試試。”
許栀清打量他兩眼,問著:“離我那麼遠幹嘛,怕我打你?”
謝嘉珩這才往前走兩步,帶著點委屈地道:“這不是怕你不喜歡煙味嘛。”
“是不喜歡,但你工作需要可以抽。”許栀清非常講道理,舉自己的例子:“我不喜歡喝酒,和客戶吃飯的時候也會喝酒。”
“哪個不想活的客戶讓你喝酒了?”謝嘉珩抓住重點,音量都高了:“讓你的胃碰酒跟要你命有什麼區別?”
“......誇張了吧。”
謝嘉珩耍無賴似的:“我不管,今後我不抽煙,你不喝酒,咱們一起活到九十九。”
後來他們都選擇放棄活到九十九,許栀清還在他生日送了打火機,是在線上線下眼花繚亂的款式中挑出來的。
這段時間她沒有見過謝嘉珩抽煙,他本身煙癮不大,以為已經戒掉了。
謝嘉珩收拾完客廳後,同樣來到陽臺,手裡拎著許栀清的棉袄,披到她背後,“是羞愧至極,準備凍死自己啊?”
許栀清拽住往下滑的棉袄,套上衣袖穿好,側目瞧見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說著“北京可真冷啊”,下意識從口袋裡拿出煙盒和打火機。
拿出來後,他像是意識到什麼,看她一眼,又把煙盒和打火機放回口袋裡。
許栀清倒是沒有在意他抽不抽煙,她注意到的是,他用的是她送的那款打火機。
北京的夜晚燈火通明,遠處縱橫交錯的街道上,路燈明亮如晝,樓下的小區裡寂靜無聲,冬日的寂寥彌漫在空氣中,寒風吹落枯枝敗葉。
他們並肩看了一會兒夜景,許栀清開口詢問:“你公司出什麼事了?”
“業務部一男的,合同最終版忘記給法務審查,直接讓直屬領導籤字。”謝嘉珩提到這件事時,語氣依舊不太好。
這樣的低級錯誤通常不會犯,如果有人犯就會惹出大禍。
許栀清問重點:“最終的合同有問題?”
“違約條款錯了。”
“沒有蓋章吧?”
“沒。”
合同蓋章需要謝嘉珩審批,他們都以為走過流程,批閱通過了,幸而臨門一腳法務發現條款不對,趕緊通知部門經理。
當時隻知道是合同出現問題,不清楚是哪個環節有誤,網上三言二語說不清楚,又是緊迫在眉睫的事情,隻能把所有經手的員工都叫到公司會議室。
許栀清點點頭:“幸好沒有釀成大禍。”
如果蓋章發給合作方,後續會有更大的麻煩。
“是啊。”他懶洋洋道:“公司真不好管,難怪謝見淮不信任我。”
提到謝見淮,許栀清沒好氣:“你哥誰都不信任。”
謝嘉珩見她憋屈又憤慨的表情,格外生動,不由勾起點笑來。
許栀清聽見笑聲,瞥他一眼,意思是“你跟你哥差不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們又站了片刻,外面的氣溫越來越低,忽而刮起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吹得心透涼,謝嘉珩說:“冷,進去吧。”
他轉身準備走時,傳來輕輕緩緩的聲音:“下雪了。”
謝嘉珩聞言望向天空,初雪突如其來,簌簌地從空中飄落,迎著風漫天飛舞,他們都忘記講話,靜靜地看著。
深城從來不下雪,許栀清第一次見到雪是小時候被母親帶到東北旅遊,但當時年紀太小,記憶不深刻,後來全身心投入到學業和工作中,她沒有時間再出去。
春節過後,她回到北京,落地機場的時候心裡仍然帶著對謝嘉珩的怨氣。
氣他衝動行事,氣他冷言冷語,氣他不給
道歉的機會......也氣自己,為什麼要丟掉他們的照片。
往機艙外面走時,她透過玻璃窗看見紛紛揚揚的雪花,被寒風吹得漫天橫飛,在交織的光影中無聲地落下。
她當時的第一想法是,如果沒有和謝嘉珩吵架,他們現在應該在一起賞雪。
他們看過很多場雨,可從來沒有賞過雪。
原以為再也無法實現的心願,變成眼前的真實場景。
“你淋到雪了。”
寒風卷著雪花飛揚,落在許栀清的腦袋上,她下意識抬手去感受,冰涼涼地,很快融化掉。
謝嘉珩手搭著欄杆,身子稍稍前傾,白雪同樣落在他的黑發上。
許栀清說:“你也淋到了。”
他笑笑,不是很在意,說道:“這樣是不是算同淋雪了?”
許栀清愣了愣,腦海裡浮現出一句詩——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他和她同淋雪,他想和她共白頭。
第24章 24
大雪悄無聲息地覆蓋整座城市, 將天地渲染成潔白一片,冰雪消融後,風雨連綿不斷, 北方天氣變得愈發寒冷。
許栀清正在辦公室查看OA待閱的文件, 助理敲門進來, 把手上的文件遞過去,“許總,這是天成項目的合同。”
“法務過了嗎?”
“過了, 天成很配合, 一切以我們為主。”助理說。
法務的原話是,小優姐, 天成的法務是不是新人啊,發過去後幾乎沒有改動,風險點全是他們的。
天成多大的公司,怎麼可能把重要合同給新人審查,肯定是上面放過話啊。
這樣看來,謝總不僅有本領,也是合格的戀愛腦。
“嗯, 蓋章吧。”許栀清籤過字後遞回去, 想到謝嘉珩公司發生的事, 叮囑著:“蓋章前再讓法務檢查一遍,尤其是違約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