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覺得他很無能。
江措隻是看起來隨意,好像對任何事情都能用無所謂的態度去化解,他是瀟灑恣意,但是對有關寧櫻的事情,偏偏就要斤斤計較。
明明當初他在教室裏,堵住放學後的少女,低聲問她願不願意當自己的女朋友的時候,是想要光明正大的保護她。
江措在意的人,真的不多。
他的心很小很小,隻能容下她一個。
江措偶爾也會白日做夢,如果能夠把時間撥回他們相遇的那個夏天就好了。
“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很害怕?”江措低聲問她。
寧櫻忍著酸澀:“嗯。”
她怎麼會不怕呢?
暴怒下的指責,就像驚雷落在她耳邊,那些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東西。
江措心裏酸得發麻,胸膛底下的心臟沉得寂靜,他說:“以後天塌下來,也有我先扛著。”
寧櫻閉上眼睛:“好。”
我想要給你一個童話世界。
你是我住在我心尖裏的唯一公主。
我願為你,披荊斬棘,戰死沙場。
江措沒有回客房,留在她的房間睡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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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櫻被他抱著,安心蜷縮在他的懷中,做了一個好夢。
夢裏面,是她和他最好的十七歲。
陽光正好,盛夏蟬鳴。
林蔭蔥鬱的南山路,日光正熾,湖邊風涼。
少年難得好好穿一次校服,藍白色的短袖,黑色寬鬆長褲,腿長得到了她的腰。
他站在陽光裏,風吹動著少年額前的軟發,五官清晰,眉目精緻,他笑吟吟看著不遠處的她。
少年對她招了招手,“快點過來。”
在這條路已經走了很久,她累得不想再動,額頭都汗津津的,她走到他面前,撲到他的懷中,帶著點吳儂軟語的腔調,說話就很像是在撒嬌:“我好累,我們休息一會兒。”
他扶著她的腰,不近人情:“瓏月西快關門了。”
“可是我真的走不動了。”
腿腳發麻,抬都快抬不起來。
她討饒:“江措哥哥,不然算了好不好?”
片刻過後,少年蹲在她面前,低聲說:“上來,我背你。”
她笑著跳上他的背,抱著他的脖子,一雙腿在空中晃呀晃,夕陽輕撫過少年白皙的臉,她忍不住偷偷親了口他的側臉。
少年淡淡一笑:“過路費?”
寧櫻紅著臉埋在他的脖頸:“是獎勵。”
少年沉默半晌,“那我還要。”
她忍不住輕輕掐了他,“這裏人太多了。”
“回學校,體育課,教室裏。”
“不行的呀,我怕被發現。”
“我鎖門。”
她哼哼唧唧不說話。
少年故意背著她在風中跑了起來,嚇得她不得不緊緊抱住他。
“我答應你,你慢點。”
“好。”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嗯哼。”
夕陽正好,燦爛明媚。
她忽然變得惆悵起來:“江措,她們說軍校管得很嚴,以後我怎麼去看你呀?”
江措託著她的腿彎,無所謂道:“我偷偷跑出來。”
寧櫻啊了一聲,認真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樣不好:“你還是別違反規定了。”
江措抿唇,淡淡一笑:“沒事,我法外狂徒。”
寧櫻看著他唇邊淡淡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他一起笑了。
難得的好夢,短暫又飛快。
寧櫻醒來時還有些意猶未盡,枕邊的男人已經起床,臥室裏仿佛還存著他的氣息。
她起床洗漱,下樓時看見江措在幫她外公整理院子裏的柴垛。
寧櫻還有工作,她和江措定了晚上回苔青的機票。
兩人搭乘順風車回到市裡,寧櫻先回家收拾行李,再準備出發去機場。
整理房間的時候,寧櫻在抽屜裏看見了那個幾年沒有用過的手機,她想了想,將手機揣進包裏。
江措敲了敲門,“好了嗎?我叫車了。”
“好了。”
網約車已經到了社區樓下,江措拎起她的行李箱,另一隻手緊緊牽著她。來時匆忙,回去的也很匆忙。
寧櫻手裏捏著--------------銥誮舊手機,心不在焉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等回過神,已經到了機場外的航站樓。
在飛機上睡了一覺,睡醒再睜開眼就回到了苔青。
*
回單位上班之後,日子好像就變得忙碌了起來。
工作都是些瑣碎的事情,等到秋天都快過去,馬上進入初冬的時節,寧櫻才接到新的專案——苔青火車站的宣傳活動。
近幾年交通不斷的發展,火車出行已經遠遠沒有高鐵和飛機便利。
火車票除了更廉價之外好像已經失去了其他的優勢。
餘箏看見寧櫻在發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這種活動很好做的,到時候讓老張他們去火車站發幾張當天的活動圖,再發篇通稿就好了。”
寧櫻回過神來對她笑了笑:“我不是擔心這個,我就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想到那幾年無處安放的思念。
苔青火車站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陌生。
餘箏說:“這個月我們現在報社的公眾號徵集一些火車站的老照片,看看有沒有能用的,到時候用上。”
“好。”
“下個月末活動結束,我們就又有休息了,剛好快到耶誕節。”
“是啊。”寧櫻忍不住感歎:“時間過得真快。”
好像一眨眼。
就到了冬天。
這些天,降溫降得厲害。
辦公室外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也漸漸陰沉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小雨逐漸大了起來,砸在玻璃窗上的雨珠,聲勢浩蕩。
寧櫻沒有帶傘,江措剛才打電話說要來接她,順便再出去吃個飯。
五點半還沒到,寧櫻就收到了他的消息,一張公司樓下拍的圖,還有很簡單的兩個字:【到了。】
寧櫻已經忙完了手頭上的工作,【我馬上下來。】
江措穿著黑色大衣,就在辦公樓底下。外邊是已經黑下去的天色,瑟瑟的冷風,撲面而來。
寧櫻裹緊了外套,小跑著走到他身邊,“冷不冷?”
江措牽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搓了搓,“不冷。”
上了車之後,寧櫻系好安全帶,才想起來問:“今晚是誰請客吃飯?”
江措說:“我。”
寧櫻眼睛彎彎:“那我可以吃個貴的嗎?”
江措淡淡然:“你把我吃了都行。”
他面不改色:“我的肉邦邦硬。”
寧櫻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趁著停車的時間,抬手摸了摸他的臉,“軟的。”
車裏開著空調,她脫掉外套,“還有誰?”
江措吐字道:“我的群友們。”
寧櫻:“?”
江措也不太確定有多少人。
他在群裏放話要請客吃飯,不相信那幫狗東西會放過他。
說不定還會拖家帶口來宰他。
江措訂的是一家還不錯的西餐廳。
顧艦明他們提前了半個小時,已經幹等了他們好久。
閑著沒事就多聊了兩句。
顧艦明瞥見時聞野身邊的女孩兒,乍一眼還有點覺得陌生,“時妹妹放假了?”
時聞野的妹妹今年還在讀大學,早幾年就在狂追江措,如果不是學校管得嚴,她也挺瘋狂。
顧艦明私下給時聞野發消息:【你不會不知道今晚寧櫻也在吧?還讓你跟屁蟲的妹妹過來?】
時聞野:【提前給她上一課,讓她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
顧艦明:【?你好狠毒。】
時聞野:【過獎了。】
江措和寧櫻已經和好了的事情,除了時聞野看出了點眉目,其他人基本上都不知情。
所以當顧艦明看見這兩人牽著手走進來的時候,愣了一愣,低低艸了聲。
江措的臂彎裏搭著她的外套,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掃了眼餐桌上的人,“吃飯你們比誰都積極。”
周執看了看他,又忍不住朝寧櫻看了過去,“什麼情況啊江措哥哥。”
江措今天心情不錯,沒和周執計較他這叫人作嘔的稱呼,“意思就是麻煩你們提前準備下我結婚的禮金,指不定哪天我和寧櫻就結婚了。”
他脫了外套,裏面就穿了件羊絨薄毛衣,清雋溫和,精緻貴氣:“我看中了輛跑車,你們可以眾籌一下買給我,當我的結婚禮物。”
時聞野嘖了聲,笑了笑說:“不買呢。”
江措:“?”
時聞野繼續:“誰知道你要結幾次婚。”
江措:“???”
時聞野淡淡的笑:“你早說這是鴻門宴也沒人會來。”
江措冷笑了聲:“摳不死你們,崽種。”
寧櫻安靜坐在一旁聽著他們你來我往,一言一語。她笑眯眯的,既不參與也沒生氣。
飯吃了一半,窗外竟然下起了雪。
這才十一月中旬,今年的初雪比往年來的更早。
寧櫻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錦川市即便是到了寒冬,也很難得才下一次雪。
她吃了半飽,看著窗外的雪花,眼睛幾乎快要貼著玻璃窗,好將雪花的形狀看個清楚。
江措起身去前臺買了單,結完賬後他懶洋洋坐回原位,手臂充滿佔有意味搭在她的腰上,他摟著她的腰,旁若無人湊在她耳邊說話:“要不要出去看?”
寧櫻小聲問:“現在?”
江措眉眼生動起來格外漂亮:“走。”
他拉著她的手,毫無歉意對餐桌上的其他人說了句抱歉,帶著她提前離開。
他們也沒走遠,闖入冷若寒霜的雪天裏。
路面已有積雪,紛紛揚揚的大雪絲毫沒有要減弱的跡象。
寧櫻仰臉看著漫天的雪花,捨不得挪開眼睛,江措去店裏買了條圍巾,還有一雙足夠保暖的手套。
她彎腰蹲在地上,掌心貼著冷冰冰的小雪球。
江措將她從臺階上拉起來,動作輕柔幫她拍了拍頭髮上的雪花,圍好圍巾,戴好了手套。
初雪好像一下子把時間拉回了幾年前。
晚自習後,他走路送她回家。
當年那個送她回家的少年,現在已經成了接她回家的男人。
寧櫻眉眼溫柔了幾分,低低叫了聲身旁男人的名字:“江措。”
男人轉過頭,嗓音低啞:“嗯?”
寧櫻說:“沒什麼。”
江措好像也不介意她無聊時的遊戲,他問她:“你還記得初雪應該幹什麼嗎?”
“吃炸雞喝啤酒?”剛吃完晚飯,寧櫻肚子還不餓,但是如果他想吃,也不是不行,“我們現在去買?”
江措扣緊她的五指,“是接吻。”
寧櫻臉頰熱了熱:“回家再親。”
靜默半晌,江措好像同意她這個請求,又低聲叫了她的名字:“寧櫻。”
“幹什麼呀?”
“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告白。”
她反應還在遲鈍的那根線上,緊跟著聽見江措啞著嗓子說:“我愛你。”
就這樣愛著你。
已經很多年了。
*
初雪過後,連著幾天的大雪。
程矜在工作群裏宣佈,讓他們在家帶薪休假幾天。等雪過天晴,再回單位上班。
秋冬最寒冷的這幾天,寧櫻舒舒服服窩在有暖氣的家裏面,早晨睡得迷迷糊糊,被身旁的男人親的醒了過來,半夢半醒間聽見他低聲說要去上班了,要她記得吃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