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二十二歲的寧櫻。
好像已經不會畏懼那些, 她多了點勇氣。
少女幾次張口, 幾次都未語淚先流。
她實在有點赧然開口。
說多了好似都是藉口。
寧櫻重新抬起頭, 通紅的眼眶對上男人的雙眸,唇瓣微微顫動,她張嘴, 話還沒說出口。
江措的手已經用力扣住了她的肩膀, 攥緊的五指蒼白消瘦, 極力克制還是爆發出一陣叫人膽戰心驚的大力, 將她抵在牆壁。
他眼睛裏一片漆黑,幽沉晦暗。
寧櫻抬眸,撞人男人的雙眸,被他眼底的暗色所驚,單薄的肩膀受不住男人指腹強壓下的重力,疼得她蹙起了眉頭。
她張嘴,“江措,你聽我說……”
夕陽柔和,照在她側臉的光芒也萬分柔和。
少女柔軟蒼白的臉龐被金黃的餘暉曬出一抹黛色,烏黑乾淨的眼眸潮濕水潤,眼尾抹出嬌人的水潤,她好像忍著才沒有哭。
喉嚨酸脹,鼻尖也酸酸的。
她出聲似乎艱難,帶著點輕易聽不出來的哽意,可憐兮兮的,亦是極為脆弱的。
她似乎還有很多的話要講。
唇瓣微動,剛剛啟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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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手指已經霸道扣住了她的下頜,骨瘦嶙峋的拇指稍微用了點力氣就夠讓她抬起頭來。
江措的眼睛深不見底,對著他覬覦已久的唇瓣,吻了下去。
他周身的氣質好像發生了變化。
變得很不一樣了。
表面的溫和,假裝出來的從容不在乎,通通被碾碎在這個甚至說得上有點粗暴的親吻裏。
江措的動作並不粗魯,可是,偏偏就是強勢到讓人招架不住。
仿佛他的氣息都帶著霸道的攻擊力,和極其濃鬱的佔有欲。
男人的指腹緊緊捏著她的下巴,即便他遷就似的低下頭,她也不得不被迫墊起腳,眼中含淚,柔軟脆弱。
這並不是寧櫻和江措第一次接吻。
也不是他第一次親她。
可這是寧櫻頭一回覺得江措像是要將她生吃了。
一口一口,連骨頭帶著血吃進肚子裏。
他的氣息,滾燙又清冽。
像是叫人灼灼發燙的烈陽,又好像是能夠將人凍成冰霜的傲雪。
她的唇瓣被他吮的酥酥麻麻。
粉嫩的舌尖也快要麻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四肢發軟,呼吸不暢,男人像是要掠奪她所有的氣息,咄咄逼人的、強勢的吻,讓她的胸口透不過氣。
原本還有些蒼白的臉,越發的紅。
耳根也一併泛起了紅。
江措掐在她軟腰的手指,收力更緊。平時再怎麼周到溫和的人,失控的模樣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可怕。
寧櫻幾乎是被他撞在牆面,雙腿已經軟的沒有站直的力氣。
她喘著熱氣,雙臂得抱著他才能夠穩住自己的身體。
寧櫻抬起水眸,顫顫觀察了他一眼。
男人眼底發紅,眼眶裏裝著讓她驚懼的狠意,他的下頜繃得很緊,線條冷硬英俊,視線逐漸往下,便是一動不動的喉結。
寧櫻從沒想過江措親一個人會這樣的兇狠,像是要將一個人揉碎了裝進身體裏,啃噬的動作也有點粗暴。
急切。
洶湧。
好像一刻都等不得。
也好像半點都不像再錯過。
寧櫻不由自主抬起胳膊,伸手想要摸摸他的眼尾。
他眼中的猩紅,實在讓人……心疼。
她的唇瓣又紅又腫,顯然就是被蹂.躪過後的慘狀。
以前……
她和江措也會接吻。
隻是從來沒有這樣過。
他會把她抱在腿上,低頭慢慢的親。
青春期的親吻和現在是完全不同的。
那個時候青澀、靦腆、純真,親兩下也不敢太放肆。
並不是現在就不夠純真,而是多了幾分成熟過後的欲望。
男女之間,毫不遮掩的欲望。
是她從沒體驗過得激烈無比的情緒。
寧櫻對上他的眼睛,心跳劇烈。
來時的勇氣,隻抒發了一半。
還有另一半的話,她沒有說完。
怎麼說像是藉口的隱情。
現在想想還是會被人詬病幼稚的藉口。
父母不同意。
怕耽誤你的前程。
怕毀掉你本該是天之驕子的人生。
事實的確如此。
但這也好像也恰恰成了“她不夠愛他”的證明。
現在再說起來聽著似乎也很幼稚。
她低下頭,眼眶又潮又紅。
當年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父親震怒的那個夜晚,她跪坐在地上,邊哭邊打出去的電話,那個沒被接通的電話,那些沒有來得及告訴他的話。
“你送我的那件外套,被我弄髒了,你送我的…陶瓷娃娃…寺廟裏求來的禦守也都被打碎了。”
“我留…留不住,我…沒…沒有辦法。”她哽著喉嚨。
他送的外套,被打翻的咖啡浸透,被她父親扔進了垃圾桶裏。
陶瓷娃娃,成了碎片。
少年曾經送給她的東西。
她一樣都沒有留住。
江措攥著她的下巴,看見她臉上的濕痕。
他沉默著,用指腹一點點幫她抹去眼淚。
寧櫻已經有點語無倫次,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想把心掏出來給他看,她真的不是……不愛他。
不是陳南櫻口中說的那樣,根本就不喜歡他。
她那個時候是真的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她是真的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寧櫻的眼淚有點一發不可收拾,她慢慢止住眼淚,通紅的眼睛小心翼翼看向他,一句簡短的話也說得斷斷續續可憐巴巴:“你能不能…能不能…先不要…喜歡…別人。”
可以不可以。
不要喜歡別人。
她們都那樣的好。
想到江措有可能會屬於別人。
寧櫻的心就絞得十分的痛。
江措就像她舊時的、夢中的一道光。
她想伸手抓住這縷燦爛的光。
第三十二章 :
他們的青春, 就像一場漫長而熱烈的夏天。
潮濕、燦爛、情緒濃鬱。
十八歲的夏天,連曬得刺眼的陽光都是討人喜歡的。
拂去春天的困倦,隻剩對盛夏的期待。
寧櫻不願意讓江措看見她淚眼灼灼的樣子, 抹掉眼淚便有點倔強的扭過了臉。
大學四年,和室友聊到情感問題。
她總會輾轉反側, 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他會不會已經愛上了別人?
睡在她隔壁的室友, 和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分手。
分手的時候,倒是鎮定的接受。
時隔半個月,聽見他和同系的學妹在一起,上早課還特意去給對方買了早飯。
室友坐在桌子前,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每一份愛都很珍貴。
寧櫻不知道江措這四年裏有沒有過讓他心動的、喜歡過的女孩兒。
她不敢去想,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
她哭的隻會比她的室友更可憐。
江措和她告白的時候。
她連問都沒有問過,他為什麼會喜歡她。
她不知道江措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可能是漂亮, 也許是溫柔的。
就像陳南櫻這樣的,落落大方, 勇敢大膽,長得好看。
寧櫻被男人輕輕攥住了下巴,他的手指看起來真的沒什麼肉, 指腹溫熱貼著她的皮膚, 輕輕地將她的臉掰了回來。
江措盯著她通紅的雙眸, 他眼中延綿的細長血線並不好看, 眼底挫去平日裏的漫不經心,取而代之的是認認真真的深情,他扯了下嘴角, 嘶啞的嗓音多出幾分韌勁, 沙啞低沉:“寧櫻, 我還能喜歡誰?”
他還能喜歡誰呢?
這麼多年, 不就栽在她一個人身上嗎?
這句淡淡的問甚至都說不上是質問,好像是隨口拋出來的一句話都讓她難受的不行。
江措不讓她逃避,她又像個鵪鶉似的縮了回去。
江措盯著她的眼睛,嘴角輕輕扯了扯:“你覺得我還會喜歡誰?”
寧櫻抿著泛白的柔唇,鼻音有點重:“很多人喜歡你。”
很多人。
不止一個兩個。
都比她勇敢。
她就像一株見了光就想躲開的植株,她羨慕那些勇敢追求的人們的勇氣,羨慕她們義無反顧、孤注一擲的決心。
富有勇氣、自信的,看起來都閃閃發光。
江措鬆開掐在她下巴的拇指,目光深深,誰也看不透他眼底在想什麼,他點頭:“沒錯,所以呢?”
其實國科大裏並不缺帥哥。
但是江措和時聞野幾乎是其中長得最好看的,不僅是五官生的出挑,而是與生俱來的氣質。
矜貴傲然,往哪兒一站就和別人不一樣。
江措沒什麼花邊新聞,從上了學校內部論壇評選出來的校草之後,也沒傳出過他的任何八卦。
每天三點一線。
教室——食堂——宿舍。
循環往復,無聊的可怕。
前僕後繼給他遞情書的小姑娘,爭先打聽他的手機號。
按時在食堂蹲點,為了發生點偶遇的故事。
寧櫻被反問的答不了話,然後呢?
江措這會兒板著臉,眼神漆黑,情緒不明,他依然將她堵在牆角,逼仄的環境讓人透不過氣。
他比她高出不少,垂眸看向抿唇不語的少女,“她們喜歡我,我就會喜歡她們嗎?”
江措少有如此嚴肅,“我喜歡誰,你心裏真的不清楚嗎?”
寧櫻曾經以為,她和江措的夏天。
是和無數個夏天一樣的,都是那麼的短暫。
好像剛換上短袖,剛聞到風的味道,剛剛看見嫩綠蔥蘢的樹枝,世界就已經漸漸變得發黃了。
一個人能愛一個人多久呢?
十天?一百天?還是一年?
真的有那麼多深情足夠支撐四年的空白嗎?
一千多公裡的距離。
寧櫻鼻頭發酸,她終於有勇氣抬起頭來,望著他的眼睛。
好像已經能肯定那個答案。
他現在還喜歡的那個人。
也許還是她。
那些從北到南的火車票。
那封幸好沒有寄出去的遺書。
他們仿佛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