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夏皎分享自己高中時候的食堂, 印象最深的是裏面的雞湯豌豆肉臊面,味道足,份量重——喔,溫崇月提起來,他高中時候飯量大,基本都是吃雙份的餐食。
夏皎有一些不好意思,讀高中時候,學校食堂給的份量也多,她吃不完一份,所以一般都是吃半份。
感覺自己似乎有點浪費糧食。
不單單是肉臊面,還有脆皮烤鴨,幾塊錢一大盤,豬肉玉米餡兒的餛飩,皮薄餡兒多的小籠包……
夏皎聽得眼睛閃閃發光。
她一直以為這樣的高中生活隻存在電視劇中,但並不是,在她埋頭苦讀、熬夜點燈的日子裏,有些人就過著這樣多姿多彩的生活。他們好像天生命就這樣好,做什麼事情都不費力,輕輕鬆松。
正如夏皎現在才知道,原來有些人的高中會有18歲成人禮儀式。
夏皎喃喃:“真好。”
溫崇月說:“什麼?”
“你的高中真好,”夏皎說,“我很羨慕,感覺你的校友應該都是很牛的大人物。”
溫崇月親手剝了一枚基圍蝦,放在她面前的碟子上。
“是的,”溫崇月對她說,“不過也有例外。”
夏皎問:“什麼例外?”
“也有我這樣的,”溫崇月說,“需要妻子陪伴和親吻的小人物。”
夏皎並不認可溫崇月說的話,認為他過於自謙;轉念一想也是,世界上如此多的人,籍籍無名才是常態,聲名鵲起實為少數。
她也是一個同樣喜歡對方陪伴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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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皎不是戶外運動愛好者,今天的徒步路線幾乎耗光她所有的力氣。溫崇月晚上要和海外的同事聯繫,提醒妻子早些入睡,不用等他。
但溫崇月沒想到夏皎會過來。
書房的門沒有關,通話結束,當溫崇月看到外面若隱若現的身影時,他問:“皎皎?”
外面是她有點不安的聲音:“你工作結束了嗎?”
溫崇月站起來:“嗯,你餓了?”
門被她推開了。
溫崇月站在原地,有些愣神。
他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買的校服。
不是那種傳統的藍白運動服,而是經過一些刻意改良後的淺藍色經典海軍領、百褶裙的校服,裙擺在膝蓋上四釐米,白色長筒襪,鞋子,還有夏皎手裏捏著的習題冊。
她走過來,將習題冊遞給溫崇月,有點期盼地問:“溫老師,這裏有幾道題我不太清楚,您能教教我嗎?”
溫崇月了然。
皎皎想玩內向的女學生和糟糕的老師遊戲嗎?
他很樂意配合夏皎,不過剛站起來,夏皎的手就壓在他肩膀上,壓著他,要他坐好。
習題冊塞到溫崇月手中,夏皎眼睛亮亮,坐他腿上,手指撫摸著系得端端正正的領帶,她沒有直接勾住溫崇月脖頸,而是玩著這團真絲的領帶,聲音低低:“剛才老師問我是不是餓了,現在真的很餓很餓。”
溫崇月判斷失誤。
不是內向女學生和糟糕老師。
主動的是對方,像一隻雨天裏無家可歸的小貓咪,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你,你知道她沒有什麼攻擊性,但她的的確確是危險的誘導性因數。
“已經快要超過24小時沒有吃東西了,”百褶裙輕擺,“老師疼疼我。”
溫崇月很疼她。
他的眼鏡甚至沒有都沒有摘下,有一點往下滑,還穿著為了視頻會議的端正西裝,襯衫,鞋子,一件兒也不落下。他的性格如此,絕不會為了敷衍而做出上身西裝下身短褲拖鞋的事情。夏皎喜歡他這副乾淨溫和的模樣,像是對他做什麼是以下犯上、大不敬的事情。偏偏她就愛這些。
溫崇月握住她的手,看了夏皎拿來的習題冊,上面是空白的,她拆開後,看都沒看就過來找溫崇月,自然連字都來不及寫。不過沒關係,他會教她。教她熟悉如何打開金屬搭扣,如何以纖溪覆高峰,如何以小魚吞巨鯨。
溫崇月第一次瞭解到夏皎骨子裏稍微叛逆的那一點,她似乎總是被一些觀念潛移默化,但今天好似打開開關,按下起始鍵,不再掩飾。百褶裙猶如被風吹到上下飄浮的白槐花,夏皎的腳尖觸碰不到地面,雙手撐在椅子上,她想要往上離開,卻總會被再度拽落,下是好似永遠都觸不到峰底的深淵。
“習題冊上什麼都沒寫,”溫崇月聽到了她發出的無助歎息,問,“是不會?”
夏皎想要點頭,她的呼吸不算清晰,眼睛有霧濛濛。
“我幫你,”溫崇月讓她趴桌前,將自己剛才用的鋼筆放在她右手中,習題冊攤開,放桌子上,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鐵面無私,“來吧,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夏皎:“嗯?啊?”
前一個三聲,後一個四聲。
溫崇月仰臉,喟歎一聲:“今天先來習題冊第一頁,錯一道一次。”
總而言之。
夏皎不想再做這本習題冊了。
第二天,她做的第一件事,睜眼。
第二件事,撕習題冊。
溫崇月為此感到遺憾,他打算重新買一本,不過要難度大一些的。自己的妻子很聰明,需要一些難度大的習題冊。
他在高等代數和高等數學之間難以抉擇。
畢竟夏皎大學中報考的專業是語言類,這兩門她都沒有學過。
昨天課後輔導過於投入,兩人都忘記了給手機充電,溫崇月到了早晨才將夏皎手機充上電。她一邊吃早餐,一邊給鬱青真打電話,提醒她昨天傍晚看到的小紅毛和自己的猜測,以及——
“那個員警沒有再給你打電話吧?”夏皎問,“沒有吧?”
“沒有啊,”鬱青真笑聲爽朗,“我早就說了,沒事……我一大早就把銀行卡裏的錢提出來,換了另外一個銀行,存定期,這下你放心了吧?”
夏皎松了口氣,誠懇地說:“放心了。”
走了一個鬱青真,微信上又來一個郭晨材。對方昨晚還把夏皎拉近了初中的微信同學群,裏面熱熱鬧鬧,好像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們做過的事情,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做過錯事。
夏皎沒有看群裏的消息,倒是送她手機去充電的溫崇月看到了。今天週末,大概是剛建群不久,裏面人都在追憶往昔,很是熱鬧,尤其是郭晨材,還艾特了夏皎好幾次。
有群友打趣,說初中時候郭晨材總是找夏皎麻煩,是不是那時候就暗戀人家?
溫崇月將手機放回去。
他重新回到夏皎身側,夏皎還是困,可能是過度失水,她睡了一覺還是口渴,一直要水喝,吃過早飯也懶懶散散地趴在沙發上,抱著貓咪看電影。
溫崇月過來,溫泉跳下沙發,翹著頭讓他撫摸,小蝦米趴在茶幾上,翹起一條毛腿,正在認真地舔毛。
溫崇月坐在沙發上,讓夏皎頭枕在自己腿上,陪著和她一塊兒看電影。
溫崇月的觀影喜好是科幻片或者驚悚片,沒有特別厭惡的片子種類,夏皎看什麼,他也看什麼。畢竟這是娛樂,重點是和看電影的人一塊兒培養感情。
今天放的是《真愛至上》,其中一個小故事,剛剛結婚的新娘發現了新郎的好友竟然一直在暗戀她。
電影上播放著這一段,被狼狽揭開暗戀真相的男人奪門而出,在冰冷的大街上幾次駐足,彷徨,冷到顫抖,又隻能匆匆前行。
夏皎小聲嘟囔:“如果真的這麼愛,那她怎麼會不知道他喜歡她呢?暗戀是藏不住的。”
溫崇月低頭看她:“真的?”
“反正電影上是這樣,聽說過一個理論嗎?當你靠近愛你的人時,就像靠近冬天的火爐,怎麼會感覺不到愛意呢?”夏皎想了想,“你看看他,多明顯呀,就差直接對她說’我愛你’了。”
溫崇月低頭。
他和夏皎,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愛你’。
他的火爐一直在燃燒,夏皎好像沒有發現。
溫崇月撫摸著她的頭髮:“或許現實中的確有人發現不了別人偷偷愛她。”
“不可能,”夏皎斷然否決,“笨蛋都能知道。”
溫崇月笑了一聲。
他捏捏夏皎的臉頰:“笨蛋不知道。”
◇ 61、扣肉
梅花雞片
笨蛋的確不知道。
夏皎昨天暴走那麼多路程, 又被爆炒那麼久,現在筋骨還沒有舒展開,困到幾乎能枕著溫崇月的腿睡著, 她努力地保持了一會兒清醒,繼續看電影。
溫崇月胳膊長, 能輕而易舉地觸碰到桌子上擺放著的玻璃盤,這玻璃果盤還是夏皎超市購物後抽獎的贈品, 在太陽下有著閃閃的光,拿來做果盤,有著乾淨暖和的光澤。
上面裝著蘇州產的蜜橘,不算大,皮很緊實;原本的果盤現在盛了一把剛倒出來的糖炒慄子, 不過夏皎剛才吃掉了十多個,暫時不想繼續吃了。
溫崇月拿了一個橘子, 剝開皮, 聽見夏皎的手機還在響。
夏皎坐起來了,拿回手機, 仍舊縮在溫崇月懷抱中,認真地研究半天, 將微信群通知消息全部都遮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