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某些科學研究表明,有些人的基因就不適合吃某些蔬菜——比如香菜,夏皎有個舍友能夠生吃香菜,或者香菜涮鍋,另外一位舍友,聞到香菜的味道就要吐。
再比如羊肉,有人就愛羊肉的特殊氣味,有些人一點兒也吃不得;有人愛在飯菜裏加醋,而有些人嘗到醋味就要撂筷子。
夏皎還好,她隻是單純地討厭吃蘿蔔。
連帶著這種長得像蘿蔔它表弟的蕪菁也一併兒不喜歡。
但溫老師總有將她不喜歡吃的東西變廢為寶的“經驗”。
將小蕪菁去皮、切成塊,放到陽臺上晾乾,按照溫老師的經驗,在陽光晴朗的時候,怎麼著也得曬上個幾天才能徹底晾到可以醃的地步。不過溫崇月用了個小小的法子,將切成塊的蕪菁放到烤箱中低溫烘一會兒,再拿出去晾曬。
“雖然風味會打折扣,”溫崇月看了眼天氣預報,歎氣,“但現在的天氣的確很難曬乾。”
夏皎認同。
溫崇月精心挑選了豬前肘,燉煮後放涼,等待著湯熬煮出來的脂肉自然凝結成凍。好東西都是需要等待的,但夏皎的肚子已經無法等待,她的肚子餓到像是有搖滾樂手在裏面開演唱會。
為了拯救饑餓的妻子,溫崇月簡單地做了一份茨菇紅燒肉,恰好混合了泰國香米和東北大米的米飯蒸熟,溫崇月盛了一碗出來,先給夏皎吃,讓她墊墊肚子。
夏皎也不去餐廳,就坐在廚房裏,吃了幾口,茨菇有種特殊的味道,如茶似草木,細品,舌尖微微甜。這東西的料理講究手法,料理不好就有股苦味,遮住了本身的清香。溫崇月手法嫺熟,保留了茨菇的淡香回甘,軟軟糯糯,紅燒肉醬色上得極好,夏皎吃掉了兩大塊肉,忽而憂愁地歎氣。
溫崇月說:“再等一會兒,茭白馬上就好。”
他在炒青紅椒素茭白,皆切成形狀相仿的細絲,這菜熟得快,大火翻炒幾分鐘就熟,溫崇月在調味方面比較克制,隻加了蠔油生抽和鹽,別的一概不加。
小鍋裏燉著蓴菜雞絲羹,悶悶的香味兒,偷偷摸摸順著鍋沿兒溜出來。夏皎說:“我忽然發現自己最近一直在吃豬肉耶。”
溫崇月:“吃膩了?”
“不是,”夏皎搖頭,雙手託臉,想了想,認真地告訴他,“我覺著,再這樣下去,豬該討厭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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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崇月被她的語言逗笑了,關火起鍋,他將炒熟的青紅椒絲並茭白一起盛在盤子中。
他說:“不會。”
夏皎仰臉。
溫崇月將有著淡淡清香的清炒茭白放在旁邊:“能滿足你的食欲,它很榮幸。”
難得的週末,夏皎不必急急忙忙地吃完一餐飯。
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是一道菜心,今日份的是清炒,這東西炒起來簡單,難得是炒好吃,太生了有青草味,太老了又過於綿軟。溫崇月炒菜心有一手,必須用鐵鍋,往豬油裏滴上幾滴紹興酒,不用鹽,不用蠔油,用魚露。
這樣清炒出來的菜心保有綠意,口感不脆不軟,恰到好處,滿口鮮。
說來也奇怪,溫崇月煲得靚湯,粵菜做得也好,但他父母都是北方人——
終究忍不住,夏皎悄悄地問了一下溫崇月。
“我沒有告訴過你?”溫崇月說,“我在香港讀的研,和晝仁一塊。”
晝仁這名字聽著耳熟,夏皎反應過來:“晚橘的前男友?”
溫崇月頷首。
夏皎對溫崇月的瞭解其實並不多,兩個人在一起聊吃的,聊喝的,聊聊工作上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夏皎在傾訴,溫崇月安靜地聽,再適時地給出建議。
事實上,溫崇月很少會講自己的過去。
夏皎之前還沒有發覺這點,她隻感覺到和溫老師在一起相處得頗為自在。今日之後,她忽然意識到這點,溫崇月對她的人生和現況一覽無餘,夏皎對溫崇月仍舊知之甚少。【工/仲/呺:尋甜日記】
溫崇月很容易相處,他幾乎沒有特殊的嗜好,如果不論床上表現,那麼用一句謙謙君子形容他再合適不過。也正是他的情緒穩定和不外露,令夏皎難以揣度他的喜好。
他就像是一汪安靜的潭水,瞧著溫和,隻有親自走下去後,才知深不可測。
夏皎悄悄地咬著紅燒肉,一邊吃,一邊努力地想了一下。
不過沒關係,反正這樣的相處已經是她想要的啦。
她不會太貪心的。
這些就夠了。
下午時節,夏皎躺在陽臺上抱著貓咪曬太陽午睡,溫崇月練了一會兒字,這本該是一個悠閒的下午,遺憾的是公司那邊打電話,讓溫崇月緊急過去——
夏皎睡得迷迷糊糊,聽見聲音,溫泉在她懷裏睡得正香,小肚子一起一伏。小蝦米繞著溫崇月的腿打轉,他已經穿上襯衫了,正在穿西裝外套,對夏皎說:“專案上有急事,我得過去一趟——晚上等我回來。”
夏皎喔了一聲,她困得厲害,蜷縮身體,抱著溫泉甜甜地繼續睡,直到太陽悄悄溜到陽臺邊緣,她才從這個沉靜的夢中驚醒。
週末沒有什麼需要做的,溫崇月已經將一切收拾的井井有條,不過這次走的著急,沒有來得及收桌上的紙,夏皎看到了他寫得一副字。
「今日歸來如昨夢,自鋤明月種梅花」
溫崇月的行書寫得很好,筆鋒穩中有狠,如冷冷冰川。夏皎對著這字看了許久,想起來了,是鋤月亭上的楹聯。
上次匆匆一見,夏皎覺著喜歡,就記了下來。
她知道溫崇月平時練字寫得東西都會卷起來,這次他走得著急,自己就順手幫他收起來,慢慢卷好,放入專門裝字的白瓷闊口圓肚盆中。
夏皎本以為溫崇月會在晚飯時歸來,她不會處理廚房中晾著的肉凍,就簡單炒了一些素菜,安靜地等著溫崇月回來。但一直到桌上的飯菜漸漸變涼、一大一小倆貓咪打架和好又打起來了,溫崇月還是沒有回來。
她手託著臉,猶豫很久,還是決定給溫崇月打電話過去。
第一次沒人接,夏皎預備著打第二次的時候,聽見門鈴響了。
她跳起來,開心地打開門,看到一位女性,明豔活潑,像是芍藥牡丹,對著夏皎露出一個甜甜笑容,落落大方。
在夏皎看清楚她的臉之前,先聞到她身上濃鬱的香水氣息,微熟的甜,像是太陽下燦爛的花田。
“夏皎,對嗎?”這位女性自我介紹,“我叫宋蕭,崇月的新同事。”
夏皎客氣地說:“你好。”
夏皎的注意力並不在宋蕭身上。
視線微微後移,越過她的肩膀,看到被一男同事攙扶的溫崇月。
溫崇月喝醉了。
溫崇月身材高大,本就骨骼大,更不要說常年鍛煉身體。相比之下,那位身高不足180的男同事扶著有些吃力,夏皎立刻傾身過去——她聞到溫崇月身上的酒味,沒有煙。
夏皎個子要小很多,已經做好用小身板支撐他的準備了,隻祈禱不要在溫老師同事面前丟臉,不要被溫崇月壓到摔倒。
幸運的是,夏皎一扶,原本看上去爛醉如泥的溫崇月卻穩住,默不作聲地依靠著她。
宋蕭沒有立刻離開,她似乎看不出來夏皎在吃力地支撐著溫崇月,仍舊笑著解釋,說是專案組一塊兒吃了飯,大家心裏都高興吧啦吧啦一不小心喝多了……
夏皎全心全意在溫崇月身上,隻跟著點頭,認真地謝過宋蕭後,請他們關上門,自己將溫崇月艱難地扶進臥室中。
還好。
溫老師酒後不失德,酒品也好,任由夏皎扶,跟著她走。
夏皎沒有照顧醉酒人的經驗,好不容易將溫崇月丟到床上,又開始犯愁。她正猶豫著該從哪裡下手,忽然聽到溫崇月含糊不清地叫了一聲:“水。”
夏皎立刻倒了涼水給他,溫崇月慢慢地喝,喝完後,仍舊閉著眼睛,躺在床上。
夏皎不確定溫崇月醉到什麼程度,她微微俯身,半趴在床邊,試探著問:“溫老師,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嗎?”
溫崇月不睜眼,語調聽起來有些模糊:“家。”
夏皎松了口氣。
她沒見過醉酒後的人,起了興趣,想要逗逗他。
她換了一個稍微大膽的問題:“你手機支付密碼是多少?”
溫崇月說了六個數字。
夏皎膽子更大了,她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溫崇月都回答了。
他始終閉著眼睛,看上去隨時可能會睡過去。
夏皎已經徹底放鬆,她伸手戳了戳溫崇月的臉,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戳了幾下。
她問:“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溫崇月唔了一聲:“誰?”
夏皎偷偷打開手機,放在一旁,開了前置攝像頭,調整好角度、確定能夠清晰地拍到兩人後,才滿意地重新趴回來,試探著用指尖戳他的臉頰,鄭重地說:“我是你老大,你是我小弟。現在,你要對我說’老大晚上好’,知道嗎?”
說完之後,她心滿意足地低頭,恰好看到溫崇月帶笑的一雙眼睛。
哪裡像是醉酒。
夏皎傻眼了。
愣了兩秒,她第一反應就是跳開。
逃脫之前,溫崇月精準無誤地抓住夏皎手腕,聲音清明,沒有絲毫醉意:“去哪兒?”
夏皎大腦一片混沌:“喂貓。”
溫崇月說:“等會兒再喂,我這裏有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