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皎吃慣了溫崇月做的飯菜,偶爾,也忍不住開始按照溫崇月的料理方法,笨拙地用自己不熟悉的烘焙工具做一些簡單食物。
比如烤箱。
烤箱實在是懶人料理的神器,隻要食材備好,按照溫崇月寫下來的溫度和時間調好,就絕不會翻車。
夏皎已經學會了用口蘑、香菇和剔除骨頭的帶皮雞大腿肉做香噴噴雙菇烤雞卷,烤好後的烤雞卷外表泛著淡淡金黃,用牙籤戳一下雞肉中央,會流出清澈的、有著口蘑和香菇氣味的清澈肉汁。
不需要複雜的調料,肉質柔嫩,汁水都被牢牢鎖住,一口菌菇香。
還有吐司乳酪焗土豆泥,隻要四十分鐘,就能烤出來有著濃鬱黃油香味的焦黃酥脆吐司,這是夏皎本來就會的一道料理,溫崇月教她改良,將土豆搗成泥後再拌入牛奶和無鹽黃油、黑胡椒粉、肉豆蔻粉,格呂耶爾乳酪碎等等調料,這樣做,更容易讓土豆裏的蒸汽散開,烤制後的土豆泥口感也會更加順滑。
夏皎都不知道溫崇月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小訣竅。
他會用幾滴沙拉油和麵粉、豬排和烤箱做出健康油炸的炸豬排和可樂餅,完全不會油膩膩;會做可愛的章魚香腸、橘子桶、火腿花和蓮藕花;會用粗制優酪乳、檸檬和滴落式咖啡壺做乳酪,用卡門貝乳酪和白酒做卡門貝蛋白酥;不僅僅是料理方面,衣帽間中被他整理的永遠整整齊齊,懸掛的衣服沒有一件有褶皺的,兩隻貓咪的食物都是溫崇月一手照顧,拆封的貓糧被抽了真空,一個又一個地放在專門的真空儲藏箱中。
溫崇月甚至修復了夏皎一本珍愛許久的漫畫書——那是日本某大師的絕版畫稿,讀高中時候,監管沒有那麼嚴格,夏皎從橙色軟體上購買的,漂洋過海地過來,因為時常翻看,書脊鬆散脫落了一半。
溫崇月用了被水稀釋後的樹脂和紙筒修復脫落的書脊,粘合之後,在書上下用重物壓著,靜置兩小時後,書脊和書粘得嚴絲合縫,不用再擔心會散開。
夏皎將書捧在手中,左看右看:“天啊,你從哪裡學到的?”
溫崇月說:“爸爸教我的。”
“真好,”夏皎羨慕地說,“我爸爸隻教我在路上遇到熟人後該怎麼禮貌地拉下帽子假裝不認識、然後快速跑走避免打招呼。”
溫崇月:“……”
他沉默了一段時間,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伯父十分懂得韜光養晦。”
夏皎珍惜地將書貼在胸口:“沒關係,你可以偷偷講他慫,我不會告訴他的——他也天天和我媽媽說我膽小,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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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崇月讚歎:“真是家風淳樸,父慈女孝。”
孝女也會遇到頭痛的事情,比如在試婚紗的時候,夏皎經歷了幾乎每個人都會遭遇的問題。
成年人的生活,除了容易變禿變胖變窮之外,樣樣不容易。而夏皎幸運地遇到了第二件容易事——
她胖了。
腰圍大了三釐米。
正是這三釐米的差距,夏皎又是吸氣又是呼吸,用力拔高了身體、想像自己是被農民伯伯從地裏往上拽的一頭蒜。
好不容易才提著氣拉上拉鏈,綁好背後的綁帶。
店員溫柔體貼地告訴夏皎:“夏小姐,我們這裏提供免費的婚紗改尺寸服務喔,如果您想要更改的話——”
“不要,”夏皎搖頭,“不改不改,謝謝你。”
悄悄摸了摸自己並沒有變化的腰,夏皎憂鬱地跟著溫崇月回家。
電梯中隻有兩個人,夏皎站穩,擲地有聲地和溫崇月約定好法則:“從今之後,我要規範飲食,我要開始吃素,我要減肥。”
溫崇月平靜地提醒她:“吃素不能減肥,看過西遊記嗎?豬八戒西天取經一路上吃素也沒有瘦。你得需要運動。”
夏皎說:“運動不能減肥,看過西遊記嗎?豬八戒西天取經一路上步行也沒有瘦。”
溫崇月雙手抱她起來,掂了掂:“皎皎,說真的,你一點兒也不胖。”
夏皎舉起手:“但我重了好幾斤!”
溫崇月冷靜地說:“因為你最近一直在學習,這是你靈魂上知識的重量。”
夏皎:“我寧願不要這些知識重量。”
溫崇月逗她:“什麼都不學,那不就成了小豬?”
這樣說著,溫崇月用鑰匙打開家裏房間的門。
夏皎張開雙手,猛地向溫崇月背後撲過去。鼻尖撞到溫崇月的背上,疼的她鼻子一酸,夏皎不在意,說:“那現在就讓你嘗嘗小豬靈魂上知識的重量,看看溫老師能不能經得住……”
她大膽起來,雙腿自背後夾著溫崇月的腰,一手摟著溫崇月脖子,另一隻手去摸他的鎖骨,溫崇月隻能託住她,忽然停住,聲音冷靜:“媽。”
夏皎笑著鬧他:“叫媽媽也沒有用,不過叫爸爸的話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下,大不——”
溫崇月動作迅速地將她放下,伸手捂著她的嘴。
夏皎在他懷抱中,費力地探頭,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
一位姿態優雅的貴婦人,看上去可能才四十出頭,保養的極好,黑白小香套裝,夏皎認出來,那是春夏新品。
她冷漠地轉臉,看向溫崇月和夏皎,視線沒有絲毫溫度。
溫崇月捂住懷抱中瑟瑟發抖、好不容易伸出觸角跳舞又被魔女嚇到縮回殼子中的小蝸牛。
他問:“媽,誰給你的鑰匙?”
◇ 21、清蒸刀魚
青團
這是夏皎第一次見白若琅。
溫崇月的母親有著柔軟的黑色頭髮, 整個人氣質像是冬天落在梅花上的一片雪,透著生人勿近的涼。
她審視著夏皎,牽出一絲笑, 客客氣氣:“夏皎是嗎?我聽老溫提起過你,誇你很懂事。”
夏皎說:“謝謝伯母。”
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狀況, 溫崇月摟著她,重複問白若琅:“你找我爸了?”
白若琅避而不答, 她微微仰臉,仍舊看夏皎:“從知道崇月結婚,我就很驚訝,想著得多懂事的人,才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和他閃婚。結婚和戀愛可不一樣, 這是兩個家庭的事情。崇月胡鬧,難為你也跟著他一起胡鬧。”
她的語調很溫柔, 平和, 不疾不徐。
夏皎捉摸不透她的意思,沒說話。
白若琅繼續溫溫柔柔地說:“不過婚都結了, 上來還是叫伯母,我看你也不是特別懂事。”
夏皎拽住溫崇月的衣服一扯, 溫崇月將人摟在懷中,問白若琅:“你是打算自己走,還是等我報警?”
白若琅笑起來,眼角的皺紋漾起一圈:“天底下哪裡有人報警趕自己親媽的?”
溫崇月說:“所以您現在還可以選擇自己走。”
他語氣平靜, 看了眼手錶, 提醒:“您還有一分鐘的時間考慮。”
白若琅不笑了, 她看著溫崇月, 過了好半晌, 才慢慢地說:“我早和你說過婚姻不是兒戲,你不聽勸……算了,算了,今天我也就是看看皎皎。”
她叫得親密,夏皎聽在耳中卻不舒服。
和夏皎接觸過的那些被裝扮好的奢侈品模特一樣,沒有人否認白若琅的美麗,但她似乎隻是一個精緻的空殼,內裏是空蕩蕩的存錢罐,隻能在投金幣後能夠聽到悅耳的金錢迴響。
白若琅興致索索,她拿了包離開,走出門,又停下腳步,慢慢轉身,看著房間內二人。
她問:“記得提醒你爸,多吃藥,聽醫生的話,好好接受治療,保持心理愉快。”
夏皎覺著她似乎隻有這一句話帶了溫度。
溫崇月說:“您少去看他,他的心情自然好。”
白若琅不說話了,在辯論方面,她永遠不是溫崇月的對手。
溫崇月在她剛離開就關上門,拿出手機,冷靜地打電話,聯繫換鎖的人。
做好這一切後,溫崇月向夏皎道歉:“抱歉,我和媽的關係不太好——她針對的是我,不是你。”
夏皎點點頭。
過了一陣,她小聲問:“溫爸爸是身體不舒服嗎?”
溫崇月停頓一瞬,回答:“不用擔心,已經動過手術,恢復得不錯。”
夏皎不說話了。
有了江晚橘之前打預防針,夏皎隱約能猜到溫崇月著急結婚的原因。一是為了避免被母親安排相親,二……或許就和溫父的病有關系。
溫崇月讓人換了家裏的鎖,和父親打電話,兩個人具體說了什麼,夏皎什麼都不知道。
在兩天後,他們去探望溫父,這位老教授以茶代酒,為自己前妻的言詞輕聲向夏皎道歉。
“她一生過得順遂,沒吃過什麼苦,脾氣有些傲慢,”溫父說,“皎皎,我知道你委屈,也不好說什麼原諒不原諒的話——我隻能保證,下次絕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
夏皎受寵若驚,連忙說不敢,將水一飲而盡。
這是夏皎與白若琅的初次交鋒,以溫父的代為道歉和安撫做了結束。
且不說她如何,夏皎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儘快減掉“多餘”的肉,讓自己順利地穿上婚紗。
她的節食計畫被溫崇月統統否決,溫老師見不得她這樣虐待自己的胃,兩人商議許久,最終勉強訂下一個均衡膳食的菜譜。
早餐的麵包全部換成低脂全麥,控制糖的攝入,重點是蔬菜纖維和優質蛋白質,牛奶也換成黑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