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相比較,他的容貌並沒有過多變化,歲月隻沉澱了氣質。如今的溫崇月更加溫潤,隨和,如上好的玉,經過時間雕琢,更顯內斂。
他說:“抱歉,你——”
“我叫夏皎,”夏皎小心翼翼地說,“溫老師,您還記得嗎?12年的時候,我上過您的輔導班,學英語。”
溫崇月揚眉:“輔導班?”
“是的,”夏皎說,“有天晚上,我錯過了公車,您開車送我回了家。”
說這些話的時候,夏皎的聲音很小,她本身就不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讀書時候也怕老師。更何況,現在的溫崇月簡直集陌生人+異性+老師於一身,夏皎現在還能正常交流,已經很不容易了。
起初還在疑惑的江晚橘明白了,她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溫崇月看著夏皎,他笑:“好巧,夏皎。”
夏皎已經開始慫。
就像小刺蝟,她努力想要縮起來,再鎖起來,最好團成一整個球,跑到植物叢裏,誰都看不見她。
夏皎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和自己曾經的老師相親,忍不住向江晚橘投去求助的目光。
遺憾的是江晚橘隻拍了拍她的肩膀,噙著笑:“好好把握。”
夏皎:“……”
夏皎完全不知道應該把握什麼,她沒辦法將溫崇月當作普通的異性來看待。隻好僵硬著坐在座位上,忍不住開始掐手心的時候,夏皎聽到溫崇月問:“你想喝什麼茶?毛尖、珠藍、雨前還是香片?”
夏皎小聲說:“香片。”
她永遠選最後一個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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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困難症+社恐,無論是冰激淋店面對店員的推薦,還是在餐廳中面對飲料選擇,永遠都是最後一個。在緊張情況下,隻有最後一個選項還能夠記住名字。
這裏的餐食都是電話預約,在報出客人人數、忌口和喜好後,由總管根據時令來安排菜單,不過,在茶水方面,客人仍舊具備著選擇權。
茶水很快送來,一隻閃亮的黃銅茶盤子,上擺細瓷茶壺,兩隻小茶杯,這裏不用蓋碗,溫崇月親手為夏皎倒了茶,夏皎忍不住站起來,雙手接,畢恭畢敬:“謝謝溫老師。”
溫崇月忍俊不禁:“你對每一個想和你結婚的男性都稱呼老師?”
夏皎腦袋木了一下,她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
溫崇月將斟了七分滿的茶杯遞給夏皎,他說:“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你不用這樣拘束……夏皎?我可以叫你小夏嗎?”
他用的聲音並不高,如同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刺蝟。
夏皎點頭:“可以。”
“直接叫我名字吧,”溫崇月說,“我叫溫崇月,崇月,晚橘應該告訴過你?”
“是的。”
夏皎這樣公式化的回答著,心裏還惦記著剛才那句話。
溫崇月說:“我比你年長八歲,目前從事IT相關——”
“等等,”夏皎打斷他,她猶豫一下,遲疑,“你這是?”
“我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溫崇月雙手合攏,他微笑著說,“小夏,我認為你是很完美的結婚人選。”
夏皎懵了。
她第一次遇到這麼打直球的,直接挑明目的,讓一個社恐人士更加無所遁形,連委婉的話都說不出口。
菜式在這個時候送上來,鴛鴦雞粥,蛤肉雙筍珍珠鮑,鳳梨糖醋菊花魚,荷塘小炒,鮮果牛肉粒,豆沙丸子搭配鮮果牛肉粒……
很明顯,溫崇月不是那種要求“食不言寢不語”規矩的人,在夏皎低頭吃飯的時候,他和緩地表達自己的需求。
“坦白來說,我想選擇自己後半生的伴侶,”溫崇月慢慢解釋,“而不是受長輩安排。”
夏皎明白了。
她想起來,江晚橘說過,溫崇月想在短時間結婚,為的就是拒絕長輩安排的相親。
夏皎沒想到進展會這樣快。
她安靜地聽。
溫崇月說:“我會承擔起丈夫應該有的責任,在工作方面,如果沒有意外情況——這個意外,指每月偶爾會有一次或者兩次——我會在七點鐘結束工作,回家。”
“我沒有煙酒方面的癮,偶爾會抽煙,飲酒也是少量,”他說,“如果你介意,我不會在家中抽煙。”
“我喜好戶外運動,登山,滑雪,或者衝浪,目前的頻率是每月外出一次。當然,假如你喜歡安靜的話,我也很樂意在家中陪你讀書。”
夏皎慢吞吞地喝粥。
粥裏的雞肉已經完全融化,粥之中的肉香味很濃,油菜汁又很好地中和平衡葷素,鮮而不膩。
“我聽晚橘說了你的工作性質,也理解你的辛苦,我想,相對來說,我擁有的私人時間比你更多,”溫崇月說,“我可以負責更多的家務工作,包括整理衣物,打掃衛生,以及做飯。”
夏皎放下勺子。
她睜大眼睛:“您還會做飯?”
“可以稱呼我為’你’嗎?”溫崇月半開玩笑,“我們是在相親,不是工作彙報。”
夏皎耳朵有些發熱,她懊惱地想,早晨不應該多穿厚厚的保暖內衣。
溫崇月說:“我會做一些不太複雜的菜式,今後我可以負責家裏的早餐和晚餐。當然,如果你想要帶便當去上班的話,我也可以負責你的中午飯。”
夏皎捏起筷子,她試探地問:“你認為什麼菜式算複雜?”
溫崇月回答:“舉個例子——茄鯗。不過,如果你想吃的話,在你我休假的時候,時間充裕的情況下,我很樂意為你嘗試,不過無法保證新菜式的美味。”
夏皎抿唇笑了一下,她夾起一塊牛肉粒。
溫崇月不疾不徐地說:“我明白,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會讓你感覺到惶恐。所以,我們可以慢慢商議,關於家庭,關於婚姻,關於孩子。”
夏皎抬頭。
“在未來的六年之內,我的計畫中並不包含生育孩子這個選項;如果意外有了孩子,我也會承擔起父親和丈夫的責任,一起養育孩子,”溫崇月凝視她,“你可以接受嗎?”
夏皎猛烈點頭。
溫崇月觀察她的神色,耐心地等待她說下去。
他不著急,順手給夏皎的杯子填滿了茶水,七分滿,這是沏茶的規矩,太滿會溢,要留三分空,等待時間慢慢催發茶香。
夏皎問:“你對自己未來的妻子有什麼要求嗎?”
她很猶豫。
溫崇月的條件實在太好,雖然兩人沒有談論錢財方面,但江晚橘已經事先給夏皎透露過,溫崇月的物質條件極其優渥,是那種幾乎不會出現在相親市場上的優渥。
這也是溫崇月第一次“相親”。
世界上不存在所謂的完美。
即使有,也不會落在夏皎這個毫無準備的社恐身上。
夏皎警惕心很高,即使溫崇月看上去是個幾近完美的結婚對象,她也想知道背後有沒有陷阱,或者說——缺陷。
“有,”溫崇月說,“我無法接受長時間的分開,需要妻子的陪伴和忠誠。”
夏皎如釋重負,她認真保證:“這個當然。”
“以及,”溫崇月溫文爾雅,“我需要頻繁的性。”
3、排骨南瓜盅
牛尾菌菇湯
舊樣式的留聲機播著低低的唱腔,窗外月光落在影壁牆上,映照著上面石刻的祥雲松鶴。私密包廂中極為安靜,一尾金魚在魚缸中遊曳,忽而甩了一下尾巴,激起輕柔的一聲“啵”,水聲漣漣,將夏皎驚醒。
她試探著問:“抱歉,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不應該聽的東西?”
溫崇月面色如常,他說:“我想應該沒有。”
夏皎:“……”
她坐姿端正,實際上已經開始心猿意馬,坐立不安。
哪怕她昨晚上還在和圈內好友一同刷屏“褲褲飛飛”,熱火朝天地討論紙片人的新卡面play,而現在,面對對方一句客氣的坦白,她仍舊支支吾吾,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夏皎想。
假如溫崇月給她發的是短信,她現在說不定已經開始認真地討論起來,但不是,如今是面對面的溝通,是社恐人士最怕的和不熟悉的人單獨相處。
就算她心裏洶湧澎湃,無數話想要說出口,最終也隻是短促而疑惑的一聲“啊”。
溫崇月看出了她的不安惶恐,他很平靜,緩聲說:“我認為這也是保持婚姻穩定的一種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