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靜莊去洗手間綁好外套,孟秋陪她一起回宿舍。
孟秋空出來的床位一直空著,她很久沒來,打量了一下四周,和她們打打鬧鬧的日子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葛靜莊偷偷瞥她,做了會兒心理建設,遲疑道:“秋秋,你這個镯子……是我們去年見到的那個嗎?”
孟秋坦誠說:“對。”
葛靜莊嚇得眼睛睜圓了一圈。
“還真是啊。”
“那你男朋友……”
孟秋抬起清澈的眼睛,“是你想的那樣。”
葛靜莊嘴巴好一陣沒合上,似乎來不及處理龐大的信息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之前吧,我隻覺得長得像,但成色好的翡翠镯子不都一個樣嗎。”
“他展廳的藏品貴成那個樣子,一般人哪裡惹得起,所以我不敢亂猜,也不敢問你。”
她仿佛把許多事都串了起來,“難怪你分不了手。”
葛靜莊神色復雜地看了眼孟秋,“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感覺得告訴你。”
孟秋坐下來,“什麼事?”
葛靜莊給她倒了杯水,“剛才叫秦之沂那個女的,就是開學我幫她拎行李,結果好心沒好報的那個冤家。”
“她原本在國外念書,不知道怎麼轉到我們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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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有錢的,人也傲,一身讓人討厭的公主病。學校裡沒什麼朋友,前些天有人看她坐了輛跑車和人去玩,大概是看不上我們這些貧民。”
葛靜莊語速緩下來,“但我可以確定,我第一次見她不是在學校。”
葛靜莊抬起頭,看向孟秋。
“是在你男朋友的展廳。”
“你們第一次見面那天,她也來找人,接待人員對她很客氣,我以為她也是來面試的,是你競爭對手,多為你留了個心眼,聽了一耳朵。”
“結果她脾氣挺大,等得不耐煩,對接待的半施壓半玩笑,說,半小時了,他見誰比見我還重要?”
“我一想起那語氣,可不就是正宮,和當時的你沒多大關系,就一直沒說。”
第54章 魚藻
葛靜莊最後給孟秋推了一個社交賬號。
在英國的時候, 孟秋做過夾生的米飯,白白胖胖的米飯很糊弄人,表面看全然熟了, 一口吃進去, 恨不得將整副口腔洗一遍。
她現在含著這口夾生飯。
這個社交賬號是秦之沂的, 網名叫[秦秦沂沂],幾萬的粉, 主頁全露臉的不多, 有幾篇日本冰島的筆記爆了。
沒有任何包裝, 玩法很精致。
孟秋沒有仔細看就退了出去。
過了幾天大數據又把賬號推送到她面前, 筆記照片裡的人讓她駐足。
趙曦亭的側臉很好認,古窗夕陽斜攏, 他下颌線和鼻梁描上一層金線, 虛幻疏離的神性, 他一隻手松弛地搭在腰上, 俯身去拿桌子上的東西, 脊背的肌肉撐頂襯衫,禁欲而富有張力。
在他身後,女生在他額頭旁邊比了半隻手的心,手指細長柔婉。
標題:[沒忍住, 拍正臉他估計要罵人(笑哭)杵他旁邊跟太子伴讀似的。]
贊爆了三四萬。
孟秋點進正文。
正文說。
[別發私信了,煩,不可能給聯系方式的, 等畢業我和他就訂婚了。]
這條筆記是去年的,不知是不是她最近和這兩人都有所關聯, 孟秋才在今天看到。
日期在她初見趙曦亭後面沒幾天。
孟秋盯著正文最後三個字看了很久。
第一次感受到文字的衝擊力。
這條筆記後面還有一條。
標題是[見家長啦!準公公婆婆人真的好好,和想象中沒有差別]
[一直以為家裡公公做主比較多, 沒想到他在婆婆面前講得最多的是,聽你的。]
評論區全是在說好羨慕,家長的相處模式會影響下一代,博主一定會很幸福。
孟秋不傻。
要求趙曦亭這類階層的人忠貞很難,她翻回前面那張照片,腦海中不斷翻湧他和她耳鬢廝磨的樣子。
特別在他們交頸而合的時候,她看到最多的就是他的側臉。
隻不過那個時候他臉上布滿欲色,喘息粗沉,每一個表情都輕佻危險,不像照片裡這麼冷淡。
他會一口一口吞咽她的身體,賜予她靡麗的宇宙,發乎情止於禮的規則被他摔得粉碎。
而她在粉碎的規則裡,偶爾也有想要他的時刻。
孟秋放下手機,心裡不太舒服。
趙曦亭要是想兩全其美把她當外養的籠雀,那她寧願魚死網破。
一個人水逆的時候,遇到的事都不會太順利。
不想見的人頻頻見到。
起因是毛青夢的一個電話,說潘谷玉在酒吧出事了,託孟秋過去看看。
孟秋趕到現場驚了驚。
潘谷玉半散著頭發坐在卡座旁邊的地上,左臉腫得跟饅頭似的,衣服上滴了不少血,狼狽之餘有幾分糟亂。
那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桌子上鋪著一摞酒杯,但座上已經沒什麼人。
坐潘谷玉對面抽煙的男人一臉兇蠻,額頭鼓了一個包,暗紅色的仿佛是血,不知故意當物證還是怎麼著,一直淌到了下巴也沒擦。
男人嘴唇厚實偏紫,眉毛很濃,不知特地搞了斷眉,還是械鬥留下的疤,眉尾斜了一截。
潘谷玉不知是被嚇得麻木了還是太疼,看到孟秋過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呆呆地看著她。
孟秋彎下腰:“青夢讓我來看看你。”
潘谷玉挪了挪唇:“謝謝。”
秦之沂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穿糯粉色掐腰短裙,襯得身段很好,歪頭看著孟秋。
孟秋也沒想到會碰到她,不怪大數據給她推秦之沂的賬號,世界是小。
秦之沂把一包醫藥用品一樣的東西扔男人身上,視線還貼著孟秋。
“趙康平你真窩囊。”
“當婊.子立牌坊的人多了去了,就一小模特,不行就算了唄,還被人揍了。”
趙康平拆開醫藥包,“這紗布爛成這逼樣怎麼用啊?”
秦之沂聳聳肩:“那你別用好了唄。”
秦之沂話裡有話。
孟秋心如止水,全將秦之沂的陰陽怪氣算在趙曦亭頭上。
孟秋打量潘谷玉,“除了臉,還有沒有地方被打了。”
潘谷玉剛張開嘴就倒吸一口氣,疼得說不出話,隻好搖搖頭。
趙康平敲了敲桌子,指著潘谷玉,橫聲橫氣。
“敲破我頭的事兒不能這麼算了,我要告你。”
“今天你先坐我腿上勾我的吧?”
潘谷玉眼睛瞬間紅了,艱難張嘴,“對不起,平哥。”
趙康平嘲諷笑笑,“我不接受。”
孟秋後面才知道事情原委。
潘谷玉不知道從哪兒打聽趙康平是圈裡頂級三代,忙活了一段時間終於有機會進他卡座。
借場子迷亂的空擋,潘谷玉狠狠心坐他身上,又是伺候他喝酒,又是賣嬌,趙康平沒把她推開。
混夜場的哪有什麼單純的人物。
趙康平喝夠酒,興致來了直接動真格,手不安分地在潘谷玉身上亂鑽。
潘谷玉是心野,但沒談過戀愛,一下慫了,左躲右竄說換個地方。
趙康平不肯。
潘谷玉不想大庭廣眾失身,掙扎間恐懼大於理智,抡了個酒瓶子到男人頭上,全場都靜了。
趙康平哪裡被人砸過,陰著臉當即連抽潘谷玉好幾個巴掌,還問她:“爽沒爽?”
潘谷玉嚇得哭都不敢哭。
趙康平頭上的血就是打她巴掌的時候掉她衣服上的。
酒不便宜,他們要潘谷玉賠。
對他們來說,一晚上百來萬出去不過是低消,一瓶酒算什麼。
就是和潘谷玉計較。
潘谷玉所有銀行卡裡加起來的錢還沒這酒的零頭,她沒辦法,找毛青夢借。
毛青夢邊罵她邊湊錢,順帶給孟秋打電話,讓她趕過去看看。
孟秋一路小跑,給潘谷玉買了瓶冰水,回來後理了理飛到唇邊的頭發,讓她放在臉上冷敷消腫。
趙康平目光時不時往孟秋身上搭。
他身邊什麼絕色沒有,第一眼卻覺得小姑娘獨特,滿身滿眼的乖巧,一副讀書相,但不死板,她的柔是從頭發絲兒到腳趾的柔,帶水的那種。
隻不過眼睛太清冷,看男人沒溫度,一瞧就不好追。
秦之沂瞥了眼趙康平,捏起果盤裡的葡萄,看戲似的,五個美甲翹起三個,咯咯咯直笑。
趙康平不大自在:“笑屁。”
秦之沂哼哼兩聲,唇角笑意不減,“還真是堂兄弟,眼光像得沒邊兒,趙康平,你知道她現在跟誰麼?”
孟秋怪自己耳朵靈,什麼都聽得一清二楚。
趙康平表情古怪,想到某個名字,眼皮一提,縮縮脖子,“你笑得好瘆人,別告訴我是他啊。”
“鬼故事。”
孟秋垂睫撩開潘谷玉的頭發,看了看她耳朵旁的紅印,男的下手不輕。
她對潘谷玉關切了句,“頭暈不暈?”
潘谷玉這時才仿佛有了依靠,落兩滴淚,堵著鼻子說:“剛被打那會兒有點耳鳴,現在沒事了。”
“等我小姨把錢湊齊就能走了。”
“今天謝謝你陪我。”
孟秋都替她害怕。
秦之沂吃葡萄不說話,就看著孟秋。
酒吧裡光影亂竄,真真假假,越荒唐越逼真。
趙康平也跟著看去,孟秋保持著半蹲在潘谷玉旁邊的姿勢,明明是薄而柔軟的一片。
趙康平卻大驚失色,紗布也不弄了,“真是啊!”
他轉頭對秦之沂愣愣豎了個大拇指,“姐,你是這個。”
“正宮風範,好淡定,佩服。”
秦之沂在盤子裡挑起葡萄。
“外面這些人圖什麼你又不是不清楚,趙秉君不也是結婚後就斷了麼,婚前怎麼樣我不管他,婚後別瞎來就行。”
“你們這些男的都一個德行。”
趙康平聽完這幾句,笑得樂不可支:“可別,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不婚主義。”
“我要給每個妹妹一個家。”
“神經。這話給你老頭講,怕是屁股打開花。”
孟秋手機放在桌子上,趙曦亭這個名字在屏幕上亮起來。
趙康平瞥了一眼,不經意掃了掃孟秋,有點好奇他們平時怎麼相處。
孟秋抬起來看,沒管。
趙康平表情瞬間微妙起來。下一秒,讓他更微妙的是——
趙曦亭居然沒生氣,耐著性子打過來第二個。
趙康平吃瓜吃得很起勁,這不比追劇帶勁兒。
他以為小姑娘這下要接了吧,作幾分鍾是可愛,作多了就惹人厭了。
更何況是那個祖宗,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大善人。
孟秋還是沒接,翻過手機,眼不見心煩的意思。
趙康平愣了愣,滴溜溜地觀察起小姑娘,傾佩之情油然而生,想瞧瞧她有什麼過人之處。
沒兩分鍾,聽到她手機又震起來,趙康平怔怔地說了聲:“好家伙。”
潘谷玉也發現了,小聲提醒孟秋,“有電話。”
孟秋拿起手機,看到還是他,抿唇幹脆利落地掛了。
趙康平驚得倒吸一口氣,手裡紗布掉地上,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忽然有點想採訪一下趙曦亭現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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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谷玉做淘寶模特的工作室給她租了個房子,她一般不住宿舍。
潘谷玉賠完酒錢問趙康平,今天的事情怎麼辦。
趙康平掃了一眼孟秋,語氣沒剛開始那麼豪橫,隻是嫌煩地對潘谷玉說:“算了算了,你滾吧,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