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也說不常見到你人。”
騙子。
看來他們怕她擔心,給她留了很多話的,都被趙曦亭擋下來了。
騙子。
混蛋。
孟秋很好奇:“媽媽你怎麼會給趙曦亭打電話的?”
她想起被她撕掉的紙條。
何宛菡溫溫笑了下,“趙先生出差路過我們家,給我們報喜,說你的書出版了,和我們聊了一會兒。”
“聊到你爸的身體,他說他有一些醫療基金的路子,可以幫我們申請,申請下來去國外治病不用花多少錢。”
“他當時還惋惜了兩句,說什麼,你沒畢業,你爸身體不好,一個家挺難的。”
“我也跟被下了蠱似的,不知道怎麼著聽進去了,想試試,就聯系了他。”
孟秋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
趙曦亭慣擅長蠱惑人心。
為達自己目的,就往他們最在意的地方戳,話說得漂亮,但不一定有幾分真心。
何宛菡心疼地摸了摸孟秋的臉,“你一個大學生,天天想工作的事兒,我和你爸都覺得對不起你。”
孟秋沒覺得負擔重,“那爸爸手術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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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看車窗外的孟元緯轉過頭,忙說:“好了,爸爸全好了。”
他眼眶有點紅。
孟元緯停頓了幾秒,收收情緒,語重心長,“秋秋,以後要好好報答趙先生,這次他真的幫了我們許多。”
“我們補做證件還出了問題,要不是他出手幫忙,我們且還得在國外呆一陣子。”
孟秋沒說話。
這就是趙曦亭厲害的地方。
他有心想在誰面前做好人。
人家能把他當救世神。
實際上他就是制造困難的惡魔。
而且世界上哪有白得的餡餅,哪有那麼容易批的醫療救助金。
估計這次爸爸手術的費用多半都是他出的錢。
她又欠了他。
但是她被他欺負了這麼久。
這筆錢也夠夠了吧。
孟秋恨恨地想。
她看向窗外。
爸媽這次回來了。
下一次又是什麼?
難道她隻有聽他的話才能好好生活嗎?
她一點都不想要這種日子,她不想一輩子都囚在他身邊看他臉色。
她想飛。
下車之後,孟秋確認四周沒有趙曦亭的人,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
“爸爸媽媽,有個資助人,他願意資助我念書,我準備出國了。”
-
何宛菡和孟元緯在燕城呆了兩天就回了霽水,可能是因為長久的愧疚,孟秋一提,他們就同意了,隻說該準備的都先準備好。
孟秋和趙秉君這段時間聯絡,有時候借著西北旅遊項目。
她的資料都攤在桌子上。
有時候趙曦亭過來催她休息,撥弄幾頁,她也沒有任何遮掩,就像在完成普通的工作。
她電腦登著微信,內容對接也不直接和趙秉君,而是和他的助理,偶爾趙秉君會拿過助理的手機說幾句。
夾在完整句子裡突兀的“郵箱”等等提示的字眼,她就很快領悟,像在玩古怪的特工遊戲。
有一天,有個人到圖書館找她,問能不能和她喝一杯咖啡。
那人長得很是眉清目秀,戴了頂鴨舌帽,看起來和她一般大。
孟秋原本以為是無聊的男生。
結果發現他眼睛很篤定,像告訴她,跟他走。
孟秋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們在學校附近一個咖啡館坐下,在角落裡,沒什麼人。
男生沒有自我介紹,隻說:“秉君哥讓我告訴你一些東西,你記好。”
孟秋剛要打開手機備忘錄。
他伸手壓住她手機。
“別。”
男生說:“在國外這段時間,你姓梁,叫梁舒玟,你父母是常年在外工作的建築設計師,所以不常見面。”
“你的成績不算特別好,拿到offer是因為你父母幫你找了個業內大牛寫推薦信,還花了比別人高幾倍的學費。”
說完這句話,男生摸了摸鴨舌帽,仿佛這些建議是他提的,當著當事人說出來不大自在。
孟秋笑了一聲,“沒關系,你繼續說。”
男生也不端著了,喝了口咖啡說:“我知道你成績好,靠自己本事也能申上牛津,但你既然躲人,總不能和自己太像吧?”
他小聲嘀咕:“搞個奮發圖強的人設還是能扳回來的。”
“我叫邵桐,秉君哥資助的學生之一,算是你半個學長,等你到英國了,我大概也在牛津讀研了。”
邵桐摘下帽子,整張臉露出來,比戴帽子時更顯書卷氣一些,許是學歷給他的底氣,比一般學生更自信更侃侃而談。
邵桐繼續說:“過幾天,會有一架境外的私人飛機來接你,航線申請了很久,很珍貴,一定要來,到時候你什麼都不用帶。”
“任何東西都不要。”
“明白沒?”
孟秋看著手機,有點沒安全感,“這個也不行嗎?”
邵桐“嗯”了聲,“這個最危險。”
“會給你準備新的。”
他頓了頓,抬起頭,眼神似有些憐憫她,安撫鼓舞道:“孟秋。”
“那會是全新的生活。”
“把過去都扔在燕城吧。”
第31章 浸泡
孟秋最近很少去圖書館了。
偶爾在學校雕塑園區呆著, 手臂掛著護欄,用眼睛拍一些照片。
她看檐下陽光和陰影交界處,伸手探了探, 看著指尖從陽光下鑽出來, 一點點變白, 胡亂想著以後。
她手上的工作隻剩下西北的項目,寫是寫完了, 隻是創威內部還要復審。
《普寧》那部分聽謝清妍說推進得很慢, 程序一道一道走, 每一道都要卡幾天, 最快有消息也要年底了,左不過能不能出版的事兒, 和她關系不大。
孟秋沒和父母說實話, 去的牛津, 卻告訴他們是去美國的學校。
她很少撒謊, 這次不得不撒, 實在是權宜之舉。
她心裡冒出點歉疚,希望她離開以後,趙曦亭能快點忘掉她,這樣她就能和他們坦白了。
在人際關系方面遲鈍如爸爸, 都咂摸出點味道來。
有一天背著媽媽問她,“趙先生幫我們這麼多,是不是對你有點意思?”
他們知道她和林曄分手了, 才冒出老實人的先後順序,不然在第一次趙曦亭派車送她回來就該有此一問。
孟秋說不是。
孟元緯樂呵呵的, “我瞧他長得不賴,配你正正好, 其他的倒是不敢高攀。”
孟秋又說了一遍,“沒有的爸爸。”
她和趙曦亭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除了給老兩口徒增擔心和生氣外,沒任何好處,所以她沒說。
隻是告訴爸爸,看人不能看表面,不要再和趙曦亭聯系了。
邵桐再次找到她是在一周後,告訴她周三晚九點,有輛黑色的車會到寧關路17號接她。
孟秋有點意外,遲疑道:“九點嗎?會不會不太好?”
那會兒她應該會和趙曦亭在一起,出不來的呀。
邵桐卻表現得很自信,“沒事,就這個點。”
結果隔了幾天,趙曦亭真沒在燕城。
他去了香港,有一個拍賣會。
如果孟秋猜得沒錯的話,正是前段時間他在裕和庭看的手冊上的那一場。
拍賣會的時間趙秉君應該也知道。
當她答應出國那刻起,趙秉君已經計劃好了在這一天。
沒有偶發事件,也沒有調虎離山,趙曦亭很難起疑這一天會發生什麼。
周三這日,孟秋路過一家蛋糕店。
她在櫥窗外看到一個白色的蛋糕。
表面光滑沒有任何紋路,在光下有些雪亮的碎閃,非常漂亮高貴。
它斜切出來一塊,供路人觀賞,夾層中有黑色的巧克力流心溢出來。
孟秋不知怎麼看出一團汙遭甜膩。
她停頓片刻,走進去,指了指,說:“我想要那個。”
她拎著蛋糕回到嘉霖,在下午五點,逃跑前四個小時。
接到了趙曦亭打來的視頻。
孟秋提前料到了,早就換上了睡衣,乖巧地坐在書房裡。
趙曦亭那邊燈光通明,遠處有嘈雜聲,聽著中英混雜,還有幾句粵語,林林總總場子意外高端起來。
他像在躲熱鬧,坐在角落的軟座據點,背後繁復的油畫背景典雅豔麗。
他似有些困倦,長指抵著鼻梁,將眼睛隔出來,黑亮的,託腮瞧她,“一個人呆著無不無聊?”
“用不用我陪你會兒?”
孟秋心口縮了縮,不想正面回復,“你那邊結束了嗎?”
趙曦亭環顧了一圈,像對眼前富貴流油的場面興致缺缺,精簡道:“沒,隻是中場休息。”
他一頓,像是突然興起,“要不不拍了,回酒店和你視頻?”
孟秋聽到這個提議,渾身的神經一瞬間跟被打劫似的。
那視頻是陪她嗎?
分明是攔路虎。
她慌得要命,轉動腦子想借口,面上還是像以前一樣。
她把手機靠在電腦邊,讓他完整地看著自己,視線埋在書上,輕聲說:“我一個人沒關系的。”
趙曦亭“嗯”了聲,似有些懶動彈,沒真說走就走。
他一隻手拿著手機,黑眸掛在她身上,隨意聊,“剛給你拍了幾件,也不知道合不合你意,喜歡就放著,不喜歡你自己拿去送人。”
“這次沒什麼特別好看的,哪天等你不上課的時候,帶你來拍,嗯?”
孟秋沒吱聲。
有一瞬間她想答應,讓他覺得乖巧。
後來想想,過於乖巧反而反常。
她就當沒出國這回事,拿正常的態度和他聊。
正常就是不拒絕不答應。
趙曦亭靜靜地看著手機屏。
小姑娘坐在亮堂的暖色燈下,低著頭,仿佛剛洗過澡,長發披散下來,飽滿的唇淺淺闔著。
有些東西,嘗過滋味,就想一嘗再嘗。
他眼睫眨得很慢,眼底的黑裹著她,“我今天回不來,要不開著視頻睡吧。”
孟秋聽他這一時興起,腳趾驀地繃緊了,不知道怎麼回他。
即將逃離的興奮和不知怎麼拒絕的慌亂混在一起,粘稠地往心髒擠壓,窒息得快爆炸。
她兩條腿局促地貼著,幾乎想從他眼皮底下跑開。
趙曦亭黑眸專注地看著屏幕,等不到答案,又“嗯?”了一聲。
孟秋睫毛亂眨,出畫面拿了個水杯,緩一緩亂成一團的情緒。
她看自己的臉緊張粉了,溫聲說:“會睡不著的。”
趙曦亭輕笑了下,像二月窗裡探出來的桃花枝,“當面都抱著睡過了,開視頻這麼害羞啊?”
孟秋咽下水,飛快地找好理由,輕聲說:“我不太習慣手機屏幕亮著。”
趙曦亭唇邊噙著弧度沒說話。
過了一陣,孟秋忍不住問:“嘉霖你裝了攝像頭麼?”
開視頻睡跟監控有什麼區別。
“你待著好好的,我監視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