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接過管事遞過來的拜帖,他記得宜寧的繼母就是姓林的,可能還真是來拜訪的。
“可說了來幹什麼的?”
管事回道:“說是有什麼東西給您……小的看他衣著打扮也的確不是普通人。”
英國公府這般地位,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也不少,自然要謹慎些,他也不是誰都能見的。不過魏凌記得宜寧的繼母跟宜寧關系很好,人家既然也來了,那自然是要見見的。
魏凌就點頭道:“你帶他去前廳,好生招待,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管事這才領命去放人,魏凌梳洗後隨意換了件圓領右衽長袍,往前廳裡去。
林茂今日倒是穿了件赭紅的杭綢直裰,腰間配了塊玉墜兒,顯得喜氣洋洋。他身材修長,狹長丹鳳眼,的確算得上是青年才俊。正站在前廳外邊看海棠邊等著,身邊擺了一對綁著翅膀的大雁,回頭看到英國公來了,才大步走來向他行禮:“國公爺安好!”
魏凌請他坐下來,下人奉了上好的大紅袍上來。魏凌才笑著問:“我是記得宜寧的繼母林氏的,你可是林氏的侄兒?”
林茂拱手道:“在下的確是揚州林家人,一直在京中,未曾來拜訪國公爺,實在是失敬了!”
魏凌就笑著說:“哪有什麼失不失敬的,林公子不必客氣!既然是宜寧的表哥,那就是親戚了,以後常走動就熟悉了。宜寧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唯有個弟弟,我巴不得她多幾個兄弟。”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管事過來請英國公的話,現在已經到吃飯的點了。魏凌就對林茂說,“倒是眼看就快晌午了,不如我讓廚房做幾個下酒菜,你與我小酌幾杯?”
林茂聽了眼睛微亮:“國公爺留我喝酒,自然是要喝幾杯的。”
魏凌讓小廝去小廚房傳話布菜,花生米、滷豬耳朵之類的下酒菜不能少。又讓人去東園通傳宜寧,說她表哥來訪了。
酒菜擺上來,林茂就給魏凌倒酒:“我聽聞國公爺有個千杯不醉的稱號,我在揚州也好酒,能聞著酒味辨別酒的種類。酒坊的掌櫃因此輸過我五十兩銀子。”他提著酒壺聞了聞,“居然是秋露白,國公爺家裡的窖藏果然是最好的!”
魏凌見他果然能聞出來,有些驚訝。又立刻讓管家取了好幾種酒來,林茂都能一一分辨出來。
魏凌看林茂的目光就有些贊賞了:“喝酒傷身,我是戒這口好幾年了。要早知道能碰上林小友,便要晚幾年戒了!”
“您現在跟我喝也不遲。”林茂又給他滿上,兩人碰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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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凌嘆了口氣說:“還是喝酒舒服。”酒一下肚就有種舒服的熱,愁緒就全都沒了,把他壓下去幾年的酒癮都勾起來了,他拿了酒壺給林茂添酒,“林小友多喝些,這秋露白是御賜之物,外面可買不到。”
林茂想到正事要做,卻不能多喝了:“國公爺,我還有事要跟你商量……”
“你說就是了!”魏凌笑著說,他以為林茂想跟他商量官場上的事,也不甚在意,又舉起了酒杯。
林茂聽了就繼續說:“國公爺,我今日是來提親的,我想娶宜寧為妻。”
魏凌措不及防,一聽差點把酒噴出來了,連忙放下酒杯。有些震驚地看著林茂:“你……你說什麼?”
“在下與宜寧自小就認識,兩情相悅,早就有了想娶之意。奈何那個時候宜寧還小,在下便想等有了功名再相娶。”林茂很誠懇地說,“小時候在羅家,我與宜寧表妹可是朝夕相對,宜寧表妹也十分喜歡我。國公爺若不信可以去問宜寧。”
剛因為酒上來的暈頭暈腦全沒了,魏凌清醒了很多,又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婚姻大事又如何兒戲,國公爺要是同意,我便立刻回去讓母親準備聘禮,八抬大轎娶宜寧過門。我家門風淳樸,父母和藹,雖說家中無人做大官,但在揚州城也是赫赫有名的,足保宜寧吃穿不愁一生富貴。”他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容微微收起來,語氣也帶了幾分鄭重,“我親自來求,便是想讓國公爺知道我誠意十足,故已備好了一對大雁同來。”
其實當他很早就想上英國公府來了,奈何英國公府一直波折不斷。終於等到魏凌打勝仗回來了,他才找機會上了門。
他早說過要娶宜寧回去了,雖然她已經不是毛茸茸的小狗模樣了,但他看著還是覺得好玩,心裡痒痒的,早想娶回家養著了。
魏凌這次打量他的眼神,就有了幾分看女婿的慎重,沒有什麼林小友的親切了。
剛打瞌睡就遇上有人送枕頭,實在是太巧了!
“你既然說,是來提親的。那我就要好好問問你的事了了。”魏凌接下來鄭重地問了林茂好幾個問題。
“家中幾個兄弟?”魏凌首先問了人口,聽到林茂說有六個,他排行老四,魏凌有點不太喜歡。
魏凌又問:“父母可有人做官,官居幾品?”
林茂都一一作答了,最後說:“我家自不能與英國公府的煊赫相比,但也算是富貴有餘。我一片誠心,又早想娶宜寧,娶她之後絕不會同別人般做那等納妾之事,您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我這般誠心的。”
魏凌吐了口氣,要是平日他肯定會回絕了。但是現在宜寧的婚事迫在眉睫,且林茂又說他們兩情相悅。再說人家是六部給事中,出身於揚州林家,怎麼看條件都比那個才中了舉人的賀二公子好。魏凌想了想,就道:“這事我得考慮考慮,你……你且回去等等。”
人家父親自然對女兒的親事慎重了,林茂很理解,把杯的酒喝了,笑著說:“那我改日再來拜訪您。”
林茂把自己養的那對大雁留了下來,魏凌看到那對大雁張頭望腦個不停,讓人送去廚房先養著。然後問管事:“不是讓你叫宜寧來嗎?”
管事才回答道:“小姐的花苗還沒有種完,說是種完了就過來。”
魏凌讓他不用去叫了,他親自去東園找宜寧。看到女兒果然安逸自在,在暖房裡忙著種新的花苗,他猶豫了一下,才問:“宜寧,你是不是……對跟你從小長大的林表哥兩情相悅?”
宜寧聽完之後差點把手裡的花苗給掐斷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她連連擺手,笑得臉色通紅:“您這是從哪兒聽來的?我可不敢跟他兩情相悅,我們家這茂表哥最不著邊際了!時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小的時候,他可把我折騰得夠嗆的。”宜寧就把林茂原來在揚州城裡燒人家鋪子,收租金的時候又打了人家掌櫃的事說給魏凌聽。
“茂表哥雖然聰明,但不喜歡讀書。他母親頭疼得很,才送到羅家來讓母親管一管。結果他卻跟著明表哥跑到京城裡做官了。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在皇上身邊待過一段時間,不知道怎麼哄得皇上封了他個官做……”
看來還真是個不著邊際的。
魏凌看著女兒在陽光下曬得紅彤彤的臉,額頭細細的汗水。她的肌膚在日頭下白得晶瑩剔透,上好的雪白絲綢都比不得……手腕都精致極了,纖細的手腕,突出的一小塊渾圓的骨,看著讓人想狠狠捏在手裡。一般的人又怎麼護得住她……
若是留在英國公府,自然有他護著。以後嫁出去了怎麼辦?
魏凌沉默了片刻,去了西院找魏老太太商量。
魏老太太正在和許氏說話,她想請許氏的婆婆,也就是魏英的母親劉氏過來住幾天,一起幫著看看。就聽到宋媽媽通傳兒子過來了。
許氏帶著魏嘉避出去玩了,魏凌就坐下來,喝了口茶醒酒,才把林茂的事詳細跟魏老太太說了。
魏老太太聽了想了會兒,覺得不太妥當:“他雖然是個工部給事中,又長得一表人才。但要真是嫁了他,以後宜寧總歸要跟著他回揚州去吧,這路途顛簸遙遠的,來往一回困難得很。再者家裡六個兄弟,妯娌之間未必就沒有矛盾。咱們天高皇帝遠的,他們妯娌有矛盾了,你也管不了啊。”
“我正是這麼想的。”魏凌沉吟了一聲,“但要是實在沒有合適的,他未嘗不可。我看的確也是真心誠意的想娶宜寧。”
魏老太太也點了點頭:“那就不要倉促決定了,先看看再說。”
魏凌心裡真是壓得重重的,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第123章
宜寧見魏凌離開了,吐了口氣,讓珍珠用銅盆端涼水來淨手。她抬頭望著院裡的樹蔭濃密的銀杏樹,林茂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她總感覺魏凌說話欲言又止的。她想了想,派了個丫頭去前院打探。
一會兒丫頭回來跟她說:“林表少爺跟國公爺在前廳裡喝酒,退了下人。不知道是說了什麼,但林表少爺高高興興地就回去了。”
末了又說:“國公爺送了兩壇秋露白給林表少爺帶回去,林表少爺送了咱們家一對大雁呢。”
他送大雁做什麼?隻有男女定親之時才送這個,比雙宿雙飛。
但一想到他還給林海如送鶴,宜寧又很理解,因為林茂送什麼她都理解。她不再過問了,讓丫頭去把庭哥兒找回來,要吃晌午飯了。
庭哥兒跟著兩個七八歲的小書童玩得很高興,回來的時候滿頭大汗,衣襟還是髒的。
宜寧就不要他上羅漢床,非要讓佟媽媽帶他洗幹淨才行。
庭哥兒嘟著嘴去梳洗,一會兒咚咚咚跑進來就往宜寧身上湊:“姐姐,我想和貴福去騎馬!”
貴福就是他的小書童。宜寧嫌他像個小火爐似的,把他揪開:“叫護衛看著你,到後院繞著假山騎去。”
庭哥兒就是想粘著她,她身上涼涼的多舒服啊。
宜寧瞪了他一眼,他隻能爬回去好好坐著,撐著下巴說:“家裡不寬敞跑不開,我在衛所的時候,跑馬的地方是一大片的草地。”他用手比了個大大的地方,笑嘻嘻地說,“姐姐你不會騎馬,以後我長大了帶你騎馬吧!”
宜寧給他添了碗薏仁豬蹄湯:“好啊,那也得等你長大了再說吧。”
庭哥兒吃了午飯又出去了,宜寧叫了護衛進來,特地吩咐,不準帶著小世子去外面騎馬。不然他在自己面前答應得好好的,在下人面前又跟小霸王似的發號施令,護衛又不敢反他的意思。
他倒是越長大,個性就越像魏凌了,除了魏凌沒人管得住他。
宜寧小睡了片刻起來,還要去見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