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娘維持著請安的姿勢,一言不發。羅宜慧也沒有說話,正房裡靜了片刻。
丫頭們都低著頭不敢說話,林海如看著羅宜慧和宜寧,不知道她們兩姐妹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喬姨娘是貴妾,伺候父親又時常身子不適,何必行此大禮。”羅宜慧才看了身邊的丫頭一眼,“如此沒有眼力,還不快給姨娘搬個圓凳來。”
屋子裡大大小小的丫頭都看著,喬姨娘給羅宜慧足足行了半刻鍾的禮。
羅宜慧說了之後,這才有小丫頭給喬姨娘搬了圓凳來。
喬姨娘忍了又忍,輕柔地謝過羅宜慧。
喬姨娘原來不是沒有跟羅宜慧作對的時候,但看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她已經打算好了要忍,誰讓羅宜慧不僅是嫡長女,還是世子夫人。反正她也在羅家留不了多久。打定主意之後她就心平氣和了,隻是袖中的手還是緊緊捏著,畢竟平日她在二房的地位僅次於林海如,除了她羅宜慧,誰敢給她臉色看。
羅宜慧卻摸了摸妹妹的頭,這小丫頭心裡門清呢。
她又笑著說:“我嫁出去的時候軒哥兒才出生不久,也是許久不見了,抱過來我瞧瞧。”
丫頭把軒哥兒抱到羅宜慧身邊。
軒哥兒對羅宜慧很陌生,看她長得好看,也跟她玩耍,玩得咯咯地笑,一趔趄差點從凳上摔下去。
喬姨娘忍不住站起來,似乎立刻就想把軒哥兒搶回來。
羅宜慧已經穩住了軒哥兒的身體,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姨娘這是做什麼,還信不過我嗎?”
喬姨娘強扯出一個微笑:“妾身……怎麼會信不過大小姐。”
“一驚一乍的做什麼,我是軒哥兒的長姐,還會讓他在我手裡受傷不成?”羅宜慧淡淡地說,繼續逗軒哥兒玩。
喬姨娘和羅宜憐卻都看得目不轉睛,一刻都不敢分神。軒哥兒似乎覺得剛才有驚無險,笑得更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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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玩耍了許久,才有小廝過來傳話,說二老爺在書房等大小姐過去。
羅宜慧才把軒哥兒還給了喬姨娘,軒哥兒和陌生的長姐玩得很開心,還有點舍不得走。喬姨娘卻一把抱著軒哥兒,如釋重負地要告退了。
“姨娘且等。”羅宜慧卻叫住她,跟她說,“姨娘是個聰明人。軒哥兒聰明可愛,你守著軒哥兒長大,日後也是安安穩穩的。若是去想一些有的沒的,恐怕帶不好軒哥兒,那軒哥兒還是母親帶的好。”
羅宜慧叫她來,怎麼可能隻是讓她請安。
喬姨娘後槽牙都要咬碎了,她拿軒哥兒來威脅她?
她緊緊地抱著軒哥兒:“妾身……知道。”
蛇打七寸,喬姨娘的死穴就是軒哥兒。
若不是喬姨娘還生了軒哥兒,在二房的地位不一般,憑羅宜慧現在的手段和地位,恐怕早就收拾了喬姨娘。但用軒哥兒來告誡她,她也知道老實了。
羅宜憐似乎也覺得屈辱,咬了咬嘴唇,與自己的母親弟弟一起退下了。
“眉眉,你現在母親這裡玩,我去去就回來。”羅宜慧摸了摸宜寧的頭。
宜寧乖乖地說了聲‘好’。
林海如見羅宜慧走了,低聲跟宜寧說:“你長姐真是厲害,看喬姨娘剛才那臉色,難看成什麼樣了!”可能是因為羅宜慧讓喬姨娘吃癟了,林海如的食欲大振,飯都多吃了半碗。
她完全不擔心長女究竟要去談什麼,吃過飯之後,陪著宜寧在羅漢床上玩疊骨牌。
宜寧這些天精神都不太好,何況她又不是真的喜歡玩,玩了一會兒就犯困。靠著小幾直打瞌睡,她也想等長姐回來,偏偏孩子的身子就是愛睡。如今她是長個子的時候,就更貪睡了。
林海如讓丫頭給她抱了床被褥過來,宜寧習慣性地把被褥裹了一圈,就在羅漢床上睡著了。
等羅宜慧回來的時候,屋子裡的燭火已經點起來了,林海如正悄聲和瑞香說話。
羅宜慧也是勞累一天了,讓丫頭扶著坐下來,看到自己妹妹居然把自己裹得跟蠶蛹一樣,睡得正香。不禁覺得好笑:“原來睡覺喜歡踹被子,如今怎麼喜歡裹著睡了?”
雪枝說:“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落水之後就喜歡裹著被褥睡了。”
這不過是宜寧的習慣而已,她從小就喜歡裹被褥,這樣睡得香,就是後來嫁人都沒有改。
羅宜慧聽了卻誤會了,她看著妹妹熟睡的側顏怔了片刻,問林海如說:“你跟我說,當日鄭媽媽和祖母說過話,後來祖母就不行了。那鄭媽媽究竟說了什麼?”
林海如嘆了口氣:“我們都不知道,不過老太太臨走的時候,隻和一個人說過話。還把我們都清退出去了。說話的就是羅慎遠,宜寧的三哥。”
祖母臨走前居然跟羅慎遠說過話,羅宜慧沉思了片刻。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祖母對羅慎遠的態度了,她很想見羅慎遠一面,看他究竟在打算什麼。可惜羅慎遠今天去了定州,明日才能回來。
這個三弟當年就不是個省心的角色,心思太狠,對別人又太冷漠了。
剛才她跟父親聊了一會兒,羅慎遠現在中了解元,二房以後肯定是要靠他的。要是他真的想做什麼,恐怕連她都沒有辦法阻止。
宜寧就相信羅慎遠是對她好了?
第50章
第二天吃過了午飯,羅宜慧陪著妹妹在院中畫花樣。
長姐心靈手巧,那一對蝴蝶畫得栩栩如生,追逐嬉戲,輪到了宜寧畫,畫紙上就是一對胖蝴蝶,飛得有氣無力。
雪枝和徐媽媽等人看了都笑,宜寧卻很滿意,一個孩子能畫出胖蝴蝶都不錯了。
她決定用這個花樣給自己繡手帕。
丫頭過來說三少爺回來了,正朝著正房過來。
宜寧聽到之後擱下毛筆,讓雪枝抱她下來。羅慎遠去定州是為了羅老太太給她留的當鋪,他去那裡給她對賬的。回來她自得好生迎接他。何況長姐還在這裡看著。
羅慎遠剛走到廂房,就看到小丫頭下了圓凳朝他飛奔到他面前,伸出小手期待地看著他。
他低頭看她,似乎沒反應過來。
宜寧就眨了眨眼喊了聲“三哥”。
她是想讓他抱她?
雖然平日也抱過,卻少有見到這小丫頭自己求抱的。
羅慎遠俯身把她抱起來,宜寧就示意他抱自己到羅宜慧那裡去。
羅宜慧在府上的時候很有威信,出嫁的時候也是十裡紅妝的排場,羅家足足辦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羅慎遠見得最多的就是她維護宜寧了,宜寧打碎東西了,罵了丫頭了,和別的姐兒吵架了……隻要有羅宜慧在,誰都不敢多說她妹妹一句。
宜寧卻伏在他的肩頭,問他:“三哥,定州的當鋪如何?”
她的小手環著他的脖頸,說話的時候有陣陣熱氣,非常親昵。
可是因為長姐回來了,所以她才這麼高興吧。
羅慎遠淡淡說:“當鋪管事的是原來祖母陪嫁的周氏一房,如今生意興隆。”他抱著宜寧的手臂微微一緊,走到羅宜慧跟前也沒有把宜寧放下來,平靜地喊了羅宜慧一聲“長姐”。
羅宜慧用茶蓋撥了撥茶葉,抬頭看著羅慎遠。
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庶長子,如今再見到時已經是北直隸的解元羅慎遠。竟半點沒有原來的卑微,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直裰,腰間掛著塊羊脂玉,身姿如松,沉穩而有種超然的氣勢。
他對宜寧的神色也很淡淡的,卻在宜寧扭頭要和她說話的時候,手臂護住了宜寧的小身體,免得她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羅宜慧指了指旁的圓凳,讓羅慎遠坐下來。
宜寧曉得羅慎遠出去回來之後都會給她帶點東西,爪子便往他的衣袖裡一伸,開始掏了起來。
羅慎遠看著她眉頭微皺。他頓了頓問:“宜寧,你在幹什麼?”
宜寧已經摸到了一物,拿出來一看是個巴掌大的小盒子8○○ΤxΤ ˋc○Μ。填漆的鏤雕祥雲瑞獸盒子,打開之後裡面是一塊漂亮的玉鎖。
風格和以往不同,可能不是送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