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衣很快就過來了,她聽了消息之後也被嚇到了。這麼大的事沒及時跟喬姨娘說,她肯定不會輕易饒了自己。
她進來之後立刻跪下,喬姨娘卻冷著臉好久沒有說話。半晌才輕輕問道:“二爺回來沒有?”
“已經有人去傳信了,估摸著快到了。”碧衣很快回答道。
喬姨娘深吸了口氣,吩咐道:“去把姐兒叫來,讓她好生打扮一番,與我一同去老太太那裡,再把軒哥兒也抱上。”
碧衣連忙應喏去了。
外頭賓客喧天,熱鬧非凡。宜寧她們也沒有闲著,同住胡同的高夫人領著她女兒高嫻上門來拜訪,陳氏帶著她們幾個見高夫人。女眷也在花廳裡擺了一桌宴席,高夫人平日不常與羅府的人往來,更不常與林海如往來,如今卻拉著林海如笑著說話。
高夫人和陳氏一個出身,她是江南人,父親曾任當年天子的侍讀學士。她問林海如羅慎遠平日讀什麼書,可有定了親家……
林海如整個人都不在狀態,飄乎乎地說:“他讀什麼書的我也不管,親家好像也未曾有。”
宜寧聽到這裡卻回過了神來。高夫人這話問的……像是有所圖的樣子。
她不由看向旁邊端坐的高嫻。這位也是保定出名的世家女,長相與她四姐一樣的水平。年方十四,身材高挑,清麗婉約。一副黃英出谷的好嗓子,說起話來含羞帶怯卻端莊持重。卻比羅宜玉更有世家貴女的修養和派頭。
少年解元,難怪高夫人迫不及待。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這月要是被別人給得去了怎麼好。
羅老太太剛從前院回來,高夫人起身給老太太見禮。
羅老太太有些疲憊,含笑讓她坐下。高夫人正想著林海如那榆木疙瘩一問三不知的,如今正好問羅老太太。卻都叫羅老太太打著太極的推回去了,既不答應也未拒絕。
這時候丫頭來通傳,說喬姨娘牽著軒哥兒來給她請安了。
羅老太太的臉色淡了下來。
喬姨娘牽著軒哥兒進來,軒哥兒卻直往老太太懷裡撲,甜甜地喊著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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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高夫人就笑著誇道:“這就是軒哥兒吧,果然長得虎頭虎腦,十分可愛!”
軒哥兒摟著羅老太太的手臂,稚嫩地說:“祖母,我聽說三哥中了舉人,要來恭喜三哥的!”
自從上次軒哥兒撒謊之後,羅老太太看這小孩總覺得心裡硌得慌。因此隻是敷衍地摸了摸他的頭說:“你三哥在外面待客,一會兒才能過來。先去你姐姐那裡玩,莫要擾到了高夫人。”
喬姨娘聽到羅老太太這話,笑容僵了僵。
羅老太太嫌棄她她知道,哪個正室出生的看得起她這種小妾了,她就沒指望過羅老太太給她好臉看。但她卻沒有料到,羅老太太連軒哥兒都嫌棄上了……
眼看著天就黑了,這一天都忙碌得很,府裡吵吵嚷嚷的沒個清淨。宜寧卻闲得跟羅宜秀一起看缸裡養的烏龜吃魚,高嫻跟她們倆個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含蓄優雅地同羅宜玉說話,聊得很投機。
吃過了晚宴高氏還不曾回去,羅老太太讓婆子拿了牌九出來玩。她們四人正好能湊一桌。林海如根本不會玩兒牌,求救地眼神看向羅宜寧。
她現在對宜寧有種盲目的信任,好像宜寧就該什麼都會似的。
宜寧前世端正得很,半點不敢逾越那位祖母不喜歡的東西,又怎麼會玩兒牌。她也是兩眼一抹黑,幸好羅老太太早就知道,叫徐媽媽過來指導林海如,四人才勉勉強強打下去。
高嫻、羅宜玉二人就坐到了母親身邊看牌。
世家女子生活闲暇無聊,也就靠這些打發時間了。
牌局剛轉過兩圈,外頭又來通傳說三少爺過來了。
高氏精神一震,手裡摸起來的骨牌久久沒有打出去。抬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瘦削的身影走進來,他長得十分雋秀清俊。腳步沉穩從容,氣質偏又有幾分震懾力。
宜寧分明就注意到,高嫻在看到羅慎遠的一瞬間就臉頰薄紅,微微低下了頭。
高嫻可沒想到這位少年解元如此的俊朗。
羅老太太依次說:“這位就是同住胡同的高家高夫人,這位是高家小姐。”
羅慎遠便向高夫人點頭,又看向高嫻,似乎頓了頓。
高嫻輕柔地道:“羅家哥哥好。”她水般的漂亮雙眸柔婉動人。
宜寧一邊看著烏龜,一邊心想她三哥的桃花到得太快了。前有大伯母的兩個丫頭,後有一個高家嫡女。瞧高夫人滿意的樣子,恨不得立刻就能把羅慎遠定下來當自己的女婿。
高家母女剛坐回去,那邊軒哥兒就非要拉著羅宜憐的手走到羅慎遠面前,向他伸出小手:“三哥,軒哥兒要抱!軒哥兒要抱!”
宜寧嘴角微微一扯,軒哥兒叫喬姨娘嬌寵著,平日根本看都不會看羅慎遠。現在還會主動要他抱嗎?怕是喬姨娘授意的,畢竟是個孩子,羅慎遠也不可能當面拒絕。
羅宜憐也柔柔一笑:“三哥,這次還要恭喜你了。”
羅慎遠摸了摸軒哥兒的頭,笑了笑說:“三哥手不舒服,便不抱你了。”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真正要找的人卻是跟羅宜秀半跪在羅漢床上,正看那高幾上放著的一口青瓷缸。
他想聽到的一點沒聽到,沒想聽到的卻來了一籮筐。
羅慎遠朝羅宜寧走過去,在她背後低聲道:“這對烏龜便這麼好看麼,連我你都不看了?”
宜寧抬起頭,她剛才自然是注意著羅慎遠的。不過這麼多人在恭喜他,她暫時沒有湊熱鬧而已。
“烏龜當然好看了。”宜寧笑著說,“前有王陽明格竹子,今有宜寧格烏龜。你說好不好看?”
羅慎遠見她連“格竹子”的典故都搬了出來,便敲了敲她的腦袋。“不要格你的烏龜了,你隨我出來。”
宜寧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麼,她一抬頭才發現滿屋子的人都看著她。
羅慎遠卻牽著她的手帶她出去了。
那高嫻這才注意到宜寧,早就聽母親說過這是羅二爺上個夫人留下來的女孩。即又不是現在的二太太親生的,也未聞名保定府。她根本就沒有在意過。
上個太太留下來的女兒居然跟新任的解元如此親近?高嫻不由得看向旁邊坐著的羅宜玉。
羅宜玉隻是淡淡地解釋道:“她便是我最小的妹妹,祖母最寵愛的羅宜寧。”此外半句不肯再說。
第37章
他要帶自己去幹什麼?
宜寧還是有點好奇的。
他現在應該是眾人矚目的中心,他應該在前院接受所有人的贊譽。但是他牽著自己走在回廊上。
兩旁掛著紅绉紗燈籠,夜風習習,已經是很涼爽的夜晚了。
羅慎遠終於停了下來,他放開宜寧的手,從袖中拿出一封紅紙遞給宜寧。
宜寧接過後展開,上面寫的是“捷報貴府羅諱慎遠高中北直隸解元,京報連登黃甲。”他給自己的是解元的捷報信!
宜寧看著他平靜的面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說什麼都對不起他的用心。
羅慎遠卻摸了摸她的頭,含笑問道:“這算不算有多好考多好了?”
宜寧前後加起來也算是活了四十多年了,其實很多事都無法讓她動容。但是她看著羅慎遠的臉,心裡卻默默地在想,其實無論這個人日後是不是首輔,都不重要。這是她的三哥,她一定會對他好的。
她突然想起了那塊羊脂玉佩。
說是要送給他,但是他今天一天都沒有空闲下來。
“三哥,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來。”宜寧說完轉身就小跑,她把那塊玉佩放在妝匣子裡了。
羅慎遠沒能拉的住她,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在回廊上不見了。
宜寧怕他等急了,也跑得很快。過門檻的時候一時沒有注意,被絆了一下摔倒了,膝蓋一陣的疼。正端著笸籮走出來的松枝看到她摔了,連忙過來扶她:“小姐,您跑得這麼急做什麼,可摔著了?”
膝蓋火辣辣的疼,應該是摔傷了。宜寧不由感嘆自己也是越活越回去了,跑著竟然還能摔了。幸好沒讓三哥看見了,實在是太丟臉了。
“沒事。”宜寧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讓松枝把她那塊做好的玉佩拿過來。
松枝還是很擔心:“您還是坐下了奴婢給您看看吧,可不要傷了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