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之後正好能在三哥鄉試回來之後送給他。宜寧想到這裡,下午就讓雪枝給她找了個玉匠過來。年老的玉匠長了一把白胡子。把料子握在手裡打量,有點激動,半天都舍不得放手,這絕對是極品的玉質!
他問宜寧想做個什麼花樣,宜寧想了半天都拿不定主意。
福祿壽喜的花樣太過尋常,那不如做一個瑞獸的。龍鳳之類的也太常見了,宜寧拿定主意說:“那就雕一個貔貅的吧!”
又能闢邪又能招財,挺好的。
玉匠是羅家的老伙計了,宜寧倒也放心地把玉石交給他,他恭敬地捧了裝玉石的盒子退出去。
丫頭進來跟羅老太太說大少爺等人回來了。
他們跟著羅成章去拜訪宋督學,宋督學對羅懷遠贊不絕口,說他這次中舉是肯定沒有問題的。陳氏聽說之後非常高興,讓人給宋督學包了幾幅字畫送去。
羅懷遠等三人回來之後,陳氏和林海如也過來了。
明日一早他們就要啟程去貢院參加鄉試了,大家最後來給羅老太太告辭的。
陳氏看著兒子長身玉立,已然是個成人了。忍不住動容地道:“你是長子,要給你的二弟、三弟作榜樣。這次一定要中舉回來,日後你二弟、三弟也能受你指點,羅家還指望你光耀門楣。”
陳氏也根本沒想過羅慎遠會中舉,連可能性都沒有想過。雖然羅慎遠是被林海如收入嫡房了,但畢竟是個丫頭所生的庶出,能有多大的出息。
羅山遠這次已經打定主意自己是去給大哥當陪練的,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中舉有點困難。所以母親拉著大哥的手叮囑,卻沒有跟他說什麼的時候,他也不在意。
林海如看著羅慎遠,心裡現在他也算是自己兒子了。陳氏都拉著兒子在叮囑,要不要她也叮囑羅慎遠幾句。但是說什麼比較好呢?
林海如看了羅慎遠好一會兒,才定定地說:“慎遠,這次不中沒關系,多考幾次就中了。”
宜寧在旁喝桂枝湯,差點被林海如的話嗆到了。
她咳嗽了幾聲,雪枝連忙給她拍背:“姐兒怎麼喝得這麼急!可要當心被嗆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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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慎遠看了看林海如,又看著不停咳嗽的宜寧。回頭淡笑著說:“我知道了,謝母親叮囑。”
宜寧這才緩過氣來,心想下次可別在林海如說話的時候喝湯了。
林海如覺得莫名其妙,自己這話說得很對啊。一次考不中多考幾次就是了,運氣好總能撞上一個。運氣不好回來繼續讀就是了。她按了按宜寧的手,壓低聲音問:“我又說錯話了?”
宜寧心有餘悸,放下茶盞說:“母親說得極是,沒事,三哥不會在意的。”
陳氏含笑蓋上茶蓋,她雖然覺得林海如說話直接,倒也沒有什麼。她現在全副的心思都放在兒子的鄉試上,別的她都不在意。隻要羅懷遠能中舉,不怕老太太不給她好臉看。
第34章
晚上在暖閣裡擺了筵席,羅成章依次給三個要鄉試的說話。最後特地跟羅懷遠去了書房深聊。
羅慎遠坐在暖閣的欄杆旁休息。身邊寂寥無人。
宜寧遠遠地看到了,坐到他身邊去。羅慎遠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宜寧想給他說幾句話打打氣,但是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道:“三哥,這次你得考好些。”
羅慎遠回頭問她:“你想有多好?”
這能有什麼想不想的,宜寧立刻說:“自然是能有多好就有多好。”
羅慎遠卻笑了笑說:“好。”
宜寧看到他搭在欄杆上的手上的猙獰傷疤,總是想起羅老太太說的場景。“他為了接住你被壓在地上,剪刀戳穿了他的手背,血流得整個手掌都是。他疼得臉色都變了……”
宜寧心裡還是不舒服,她拉過三哥的手,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掌心的傷疤,卻感覺到他似乎微微一僵。宜寧道:“三哥,手真的不能治好了嗎?”
“隻是不能控制力度。”羅慎遠看到小丫頭捧著自己的手仔細看,才淡淡解釋說,“若不是寫字之類的事,其實沒有大礙。”
如果小宜寧也還在的話,她肯定也會愧疚自責的。
羅慎遠因為她落下了輕微殘疾。雖說不嚴重,但卻會跟著羅慎遠一輩子。
宜寧那晚回去,睡著做夢都夢到這個場景,等雪枝把她叫醒之後,她才知道羅慎遠他們已經離開了。
宜寧又重振了精神,她一點都不擔心羅慎遠,既然三哥向她保證了,那他就肯定會做到的。
林海如也不擔心,因為她從來沒覺得羅慎遠會考中。
府中最發愁的就是陳氏,聽說她愁得昨晚覺都沒有睡好,一大早起來,嘴角就起了燎泡。
得失隻在一瞬間,難怪陳氏會緊張。
宜寧根本不記得羅懷遠最後有沒有中舉,她生活在後宅,能聽到的也都是大人物了。像羅懷遠這樣的讀書人實在是太多了,她甚至從未聽說過羅懷遠的名字。
那個時候這些人對她來說,不過是別人嘴中隨便的一句闲談。現在卻真實地存在於她的身邊。
羅宜玉也為自己的兄長發愁,悶在房間裡給羅懷遠繡諸如‘大展宏圖’‘馬到功成’之類的鞋面或者汗巾。羅宜秀一貫是個沒心沒肺的,整天往宜寧這裡混,連吃帶住的。羅老太太問她擔不擔心羅懷遠的鄉試,她有點茫然地說:“啊?考不中就再考唄,擔心什麼啊!”
宜寧笑得肚子疼,她覺得應該把羅宜秀捉去給林海如當閨女。
顧女先生聽說是老家的父親去世了,料理完後事之後回來,袖子上還戴著孝。整個人比往常還要沉重,老太太見她精神不太好,又聽說她家裡還有好幾個弟妹。賞了她幾百兩銀子,讓她孝期過了再來。
那總得守一年的熱孝!也就是一年都見不到顧女先生。
羅宜秀知道之後非常高興,忙讓丫頭又給顧女先生添四十兩銀子的束脩,回去吧,回去得越久越好,她就不用每日早起進學了。宜寧知道了這事正在寫字帖,她想了想跟雪枝說:“你也拿四十兩銀子添了一並給女先生吧,”又想到顧女先生的老家在高陽縣,路途遙遠,接著說,“拿這麼多銀子不安全,再派輛馬車送她一程。”
顧女先生手裡捧著幾百兩銀子,沉默片刻眼眶通紅,什麼都沒說上了馬車。
這樣一來,日子就更加清闲了。
八月中,鄉試結束了。放榜卻還要等到九月,丹桂飄香的時候,所以稱之為桂榜。
宜寧正和羅宜秀在描花樣,羅慎遠他們回來了。羅老太太、陳氏和林海如親自去影壁迎接他們。羅懷遠看起來是考得很有信心,一點疲憊都沒有。羅山遠的神情卻很委頓,羅慎遠跟在兩人後面,既不說好也不說壞。
陳氏和羅宜玉看著羅懷遠兩眼通紅,羅懷遠看母親的樣子比自己還要憔悴幾分,也忍不住動容。兩母子相擁好一番話說。
林海如沒有什麼負擔,整天吃得好睡的香。她看了看羅慎遠,又用眼神示意宜寧,似乎是在詢問她。
——你三哥怎麼跟個榆木疙瘩似的,這也看不出是該安慰他還是恭喜他啊。
好在羅老太太立刻讓大家一起回正堂了,先讓三人休息。鄉試不同府試,考生們坐在狹小的號房裡,連個轉身的空餘都沒有。號房裡就兩塊木板,寫文章的時候當桌椅,睡覺的時候拼起來當床板。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隻要你不是作弊,上頭派下來巡視的人的也不會管你究竟在裡面幹什麼。
陳氏第二天特地吩咐廚房一定做好菜,大菜就有清蒸四鳃鱸、烹火腿、糟鵝掌、燒鹿肉、腌螃蟹。想著好好給兩個兒子補補,又不厚此薄彼,給羅慎遠也捎帶了一份過去。
宜寧正好來看她三哥,遇到婆子提菜過來。她把食盒一個個揭開看。四鳃鱸上撒著姜絲蔥絲,淋了點醬油和麻油,奇香無比。那燒鹿肉的顏色晶亮,濃油赤醬看起來就很好吃。
羅慎遠換了直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宜寧嘴裡咬著一隻螃蟹腿。宜寧沒有一點被逮到的直覺,招手笑道:“三哥快過來吃,大伯母給你送了些好吃的。”
羅慎遠卻皺了皺眉道:“螃蟹性寒,何況又是腌制,你如何能吃。”
說著就伸手把她嘴裡的螃蟹腿奪走了。
他坐下來,親自給宜寧夾了一筷子魚肉:“吃這個。”
宜寧拿著自己的小碟子,心想這有什麼不能吃的,她原先的廚子就是揚州人,腌螃蟹她都吃過許多了。羅家的廚子做菜卻更偏北直隸的口味,腌螃蟹她是許久沒有吃過了。
宜寧想吃鹿肉,羅慎遠卻按住了她的筷子:“這個也不準吃。”
宜寧發現自從和她三哥關系親密之後,他開始管她了。原先不是很縱容她的嗎……宜寧想了半天,才懷疑地問:“三哥,你是自己想吃才不給我吧?”
羅慎遠笑了笑,淡淡問:“你是這麼想的?”
宜寧發現她三哥正定定地看著自己,她也笑了笑不敢再說話,乖乖地把碟子裡的魚肉吃了。
一大盤的魚肉進了宜寧的肚子,羅慎遠給她夾菜剔魚骨,自己的盤子裡反倒沒怎麼動。
宜寧看著那一大盤沒怎麼動的螃蟹,心裡嘆息了一聲。吃飽喝足,她躺在檐下曬太陽。羅慎遠覺得她跟小貓似的,把自己轉成一個圈圈,長長的睫毛闔下來,在白生生的臉上投下一道影子。小臉就靠著迎枕,軟趴趴的不想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