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想得到這東西竟然這麼貴重!
但是聽到羅宜秀這麼說自己的弟弟,她又怎麼能看著不管。當即就柔和道:“五姐姐,軒哥兒畢竟還小,他不懂事,你可不要太苛責他了。”
羅宜秀更是不屑:“不懂事?他才三歲大就敢撒謊冤枉宜寧!剛才他的大丫頭來請你的時候,跟你說的什麼!是不是說他把手串給摔了!我還想問你呢,我都說了這東西貴重,你還敢給他玩?”
陳蘭一把把羅宜秀拽回去,斥她:“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羅宜秀看到宜寧因為她受委屈,自己眼眶都紅,倔強地說:“我就要說,他年紀小怎麼了?年紀小就要縱著他嗎?年紀小就要由著他撒謊了!”
羅成章聽到這裡,連忙對陳蘭說:“大嫂,別攔著宜秀,她說得對。”他立刻叫了剛才服侍軒哥兒的大丫頭到面前,問道:“你老實說,是軒哥兒把東西摔了?”
大丫頭嚇得語氣幹澀,顫抖道:“是……是小少爺摔的,小少爺被嚇哭了。七小姐……七小姐叫雪枝姐姐來哄小少爺不哭,奴婢就去請六小姐過來了。”
羅成章深吸了口氣,臉色更不好看。摔東西事小,一串碧璽,再貴又不是沒有。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軒哥兒撒謊!他才三歲大,居然脫口就是謊話!
他拉起哭個不停地軒哥兒,讓他好好站著,沉聲問:“是不是你摔的?你若是再撒謊,我就要罰你了。”
軒哥兒委屈地哭個不停:“爹爹,軒哥兒怕!軒哥兒害怕,軒哥兒沒摔過……”
羅宜憐看到弟弟哭成這樣,心疼得跪下來求道:“爹爹,軒哥兒年紀小,他不懂事啊!”
羅成章這次不為所動,撒謊是大事。三歲看大,也該分得清好壞了,而且軒哥兒還是男孩。他坐下來冷冷地道:“你沒有照顧好弟弟,自己也有責任。起來!不要動不動就跪。”
宜憐卻哭得很傷心,羸弱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羅成章不忍地別過頭,卻看到旁邊站著的小女兒也看著自己,倔強地睜著眼睛,眼睛發紅,但是淚水卻一點都沒有掉下來。他瞬間就覺得心裡被刺了一下。
這個受盡了他委屈的,哭都沒有哭一聲。
他心腸更冷了些,指了旁邊的丫頭說:“把六小姐扶起來,還有軒哥兒,先給我帶回喬姨娘那裡,不要再在這裡丟人現眼。等我回去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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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老太太這個時候剛到,方才有機靈的小丫頭一早就去叫她了。她進來後臉色陰沉,一眾人都給她行禮。羅老太太走到羅成章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想到劉夫人還在等著,又不好發作,深吸了一口氣說:“如今你倒是糊塗了,行了,什麼事我也不過問了。雪枝,你送眉姐兒回去。我送了劉夫人出去就回來。”
雪枝眼含著淚光,卻走到羅成章面前,行禮又說:“奴婢服侍姐兒五年了,一直知道姐其實是好的。而且姐兒自從病了之後,越發的懂事聽話,奴婢看著都高興。卻不想二爺還要這麼懷疑姐兒……奴婢真是難受,姐兒明明都這麼聽話了。”
羅成章沉默,然後越發的愧疚,那種愧疚幾乎快把他淹沒了。他伸手想要去抱宜寧,哄著她說:“宜寧,父親送你回去吧。來,爹爹抱你。”
宜寧別過頭,心裡屬於小宜寧的委屈再也壓制不住,眼淚決堤般湧出。她扭過身子緊緊抱著林海如,哭得喘不過氣來:“爹爹不好,我不要他抱。我不要他。”
她斷斷續續地抽噎著。
小女兒抵觸的動作讓羅成章徹底一怔,心中鈍痛。她看著自己的目光,分明就充滿了悲傷和不信任。如此的抵觸,甚至都不要他抱了……
“眉眉……”羅成章的聲音一沉,幾近低落,“你、你。”
“老爺,我要帶眉眉回去了。”林海如強忍著心疼說,她把宜寧抱得更緊了些,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花廳。雪枝等人隨即跟上去,一個都沒有看羅成章。
第19章
宜寧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她都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哭過了。
自從她二十多年前死了之後,便是再怎麼悲傷憤怒都哭不出來。也許小宜寧也委屈,也許她也委屈。現在居然怎麼都止不住眼淚。
宜寧總是想起前世,那個時候大雪紛飛,陸嘉學來向她提親。她隔著簾子看他,那麼高大文雅的少年,澄澈的雙眸柔和而帶著笑意。就算他沒有回答上祖母的問題,宜寧也不覺得有什麼。
這個是她將要託付終身的人。
所以她才悲傷,憤怒,對陸嘉學的冷漠充滿了恨意。她又怎麼會不傷心呢,但是日復一日的困境消磨了她的恨,也消磨了這些人對她的記憶和愧疚。
林海如不停地拍著她的背,屋子裡靜悄悄的,雪枝輕手輕腳地端了一碗梨子甜水來。
宜寧淚眼朦朧地看著她面前的這些人,林海如,雪枝,還有羅老太太。她們都關懷地看著她。宜寧心裡漸漸地想,那些她再也不會提了,也不會想了,她們如今才是她的親人。
羅老太太心疼地來抱她,低聲說:“眉眉兒,祖母知道你委屈。可不要再哭了。”
雪枝把缸裡的一隻小烏龜捧出來,湊到她面前:“姐兒,你看這烏龜可不可愛?你要不要玩?”
烏龜在她的掌心裡縮成一隻殼,隻有一隻尾巴尖縮在外面。被雪枝戳了戳屁股,才不情不願地探出一個尖尖的小腦袋。
宜寧看到之後勉強笑了笑,難為她們費心逗自己開心。林海如和羅老太太看她不哭了,才松了口氣。
羅成章走到門外,聽到孩子稚嫩的笑聲,屋子裡笑語喧嗔的,似乎很熱鬧。
他嘆了口氣,低聲讓丫頭進去通傳。
羅老太太聽說他來了卻冷下一張臉,讓羅成章在正堂等著她。她扶著徐媽媽的手慢慢走出去,坐在太師椅上悠悠問道。“這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羅成章低聲說:“我已經訓斥了喬姨娘。隻是軒哥兒還太小,著實不好說什麼。”
羅老太太臉色稍稍好看了些,指了指椅子,讓羅成章坐到她對面:“軒哥兒年幼,我也不是真的要你跟小孩計較。隻是軒哥兒由喬姨娘養著,我還是覺得不妥。倒不如讓軒哥兒記到海如名下。海如是正室,也沒有孩子,正好可以養育軒哥兒。”
羅成章聽到這裡,卻又有點急:“若不是林氏大字不識,行事市侩。我又怎麼會讓喬姨娘養著軒哥兒。母親,軒哥兒可萬萬不能跟著林氏,他以後還要讀書的。”
羅老太太一想,林海如這個脾性倒還真是不好改。當初她選了林海如進門,也是看重她為人善良,沒有什麼心機。但是轉念一想,這些何嘗不是林海如的缺點呢。
羅老太太沉吟片刻:“喬姨娘養著軒哥兒倒也可以,但是等他滿了五歲就不能跟著了。還是要記在海如名下才行,最多我派個仔細的婆子照顧他。”
羅成章心想也隻能如此,想到喬姨娘臨走時拉著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軒哥兒又哭得可憐。要讓他們母子分離,的確是太強人所難了一些。隻不過軒哥兒可不能再讓喬姨娘一昧縱容的養著了。
羅成章看了看內室,有些猶豫地道:“母親,那宜寧還好嗎……”
羅老太太冷冷地說:“宜寧才七歲。昨晚她還跟我說過,以後再也不會淘氣了,你卻這般冤枉她。你說呢?”
羅成章沉默片刻,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布老虎,說:“宜寧估計也不想看到我,這是我給她帶的,您給她吧。”
羅老太太看了看身旁的丫頭,丫頭把東西接過去走進了內室。
過了一會兒之後丫頭走出來屈身說:“七小姐不要,說讓二爺拿回去。”
羅成章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這個丫頭竟然還記仇。
他心裡非常的愧疚,除了對宜寧的愧疚之外,還有對宜寧的母親顧氏的愧疚。恨不得自己能做點什麼來彌補宜寧,可惜小丫頭這次真的被他傷了心,根本不想看到他。
羅老太太讓徐媽媽送羅成章離開,她看著自己的二兒子走遠的背影,心裡卻默默下了一個決定。
她總有一天會死的,不能讓宜寧孤零零地留著。
不能讓她受了欺負。
羅老太太閉上眼,似乎還能看見那有少年雛形的孩子跪在自己面前,嘴邊帶血,一臉的陰沉冰冷。
不知道她這麼做是不是對的……
羅老太太捏緊了手裡的帕子。
夜晚冷風乍起,胡同盡頭的宅子,屋檐下掛了兩個紅紙燈籠,照出一片紅色暖光。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輛馬車從門中駛出來。
馬車駛出了宅子,正要越過胡同口,突然眼看著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影,車夫嚇得籲了一聲勒住了韁繩。“前面那是誰?半夜三更的,你也不怕嚇著人麼!”
那人低聲道:“我還想問羅三公子,半夜三更的出門,究竟是做什麼打算的?”
車內一陣寂靜,然後有人伸手挑開了車簾。
月光下,程琅長身玉立,夜風吹得他衣袂飄飄,臉上的笑意似有若無。眼神中帶著微微的冷意。
羅慎遠看到他站在面前,嘴角露出一絲罕見的微笑:“程二公子實在是無事做,半夜起來可以讀書。跟著羅某做什麼?況且羅某要去哪裡與你何幹?”
程琅抬起頭,他第一次看的羅慎遠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人並不像表面上看去那般平和沉穩。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的看清楚羅慎遠臉上的表情,微帶著嘲諷的冷漠。與平日裡的羅慎遠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