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宵剛才還愉悅的心情一瞬間蒙上陰霾,他問:“你去過一重天?”
“對啊,我們正好趕上了玄女節,還去看了銀河,放了河燈。”
凌清宵聽出來了,這是九壬城。他聽洛晗說過去遊歷的事情,酸的冒泡,還要若無其事道:“凡人自欺欺人也就罷了,你怎麼也相信河燈?若想許願,與其寄託於玄女,不如寄希望於自己。”
總而言之,放河燈這種行為花裡胡哨,毫無用處。
作者有話要說: 《美豔狐狸俏書生》《山鬼豔聞錄》《十王奪愛》全是我瞎編的名字,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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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取
花裡胡哨, 毫無用處。
很好,洛晗點頭,贊同道:“沒錯, 你說的都對。人要靠自己, 不能寄託於虛無縹緲的幻想, 指望上天幫你實現願望, 那怎麼能行呢?河燈上的願望, 還是讓他自己去實現吧。”
凌清宵聽著這些話覺得不太對,他不由皺眉,肅聲道:“你們在燈上寫了什麼?”
洛晗當沒聽到, 不回答。凌清宵內心不祥的預感更甚, 問:“零瑣小事也就罷了,人生大事需得莊肅, 寫在紙上太過兒戲。總不至於是成婚求子之類的吧?”
洛晗表情微微一怔,凌清宵看到,心中一沉。
竟然真的是。凌清宵一時百味陳雜, 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氣婚姻這等大事, 另一個人居然如此兒戲, 更氣洛晗竟然答應了。
凌清宵並不知道此刻這種微妙的心情叫做酸,他冷著臉,一路無話。他一舉一動依然不失天帝體統,但是身周的氣場, 已經快要結冰了。
洛晗覺得君心莫測誠不欺我,明明是同一個人,當了天帝後就變得難以捉摸。正好這時路過一個買糖人的小販,洛晗將攤主叫住,問:“你的糖人怎麼賣?”
攤主見那位天仙似的女子竟然叫住自己, 頓時連話都不會說了:“十……十文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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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間的錢財對於洛晗來說如同虛物,洛晗想了想,問:“你能做什麼?龍可以嗎?”
凌清宵正在和自己生悶氣,聽到洛晗的話,他一頓,訝然地低頭看了她一眼。
攤主大概時常聽這種要求,當即拍了拍胸脯,豪爽道:“姑娘,別的不敢說,若說捏龍,我卻是城裡頭一個。我捏出來的龍活靈活現,都足以以假亂真,就算是天上的真龍見了,保準也分辨不出來。”
洛晗聽到這裡就笑了,凌清宵很是無奈,抬手輕輕拍了下洛晗頭頂:“別鬧。”
洛晗將他的手從自己頭上拿開,說:“那我要一隻龍,銀色的。”
攤主都已經舀出糖漿了,聽到洛晗的話,整個人愣住:“銀色的?姑娘,我們這是糖人。”
洛晗也跟著一愣,對了,差點忘了這是凡間,糖漿沒有銀色的。洛晗尬住,凌清宵在旁邊聽到,忍俊不禁,輕輕笑了出來。
洛晗惱怒,用力瞪了凌清宵一眼。凌清宵將她的手按住,另一手拿出錢財,放在攤子上。
“她慣常會生出些奇思妙想,攤主不必為難,按你們尋常的做就好。”
攤主覺得凌清宵這話有些奇怪,但是具體又說不出來。他應了一聲,熟練地攪糖漿,勾糖人。
等待的時間無聊,洛晗見旁邊有做風箏的,就去另一個攤子看熱鬧。洛晗走後,凌清宵下意識皺眉,也想跟過去。
怎麼總是自己一個人跑,太危險了。
然而事實上,這小小一方人類城池,有天界武力巔峰天帝陛下,有十來位天兵,還有一位天道。能有什麼危險,可以威脅到洛晗呢?
但無論理智說的再好聽,當事情降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沒道理可講。攤主見凌清宵眼睛已經跟到另外一邊,心中了然,說道:“公子和姑娘還未成親吧?婚前就有感情是好事啊,兩個人心中都有情,婚後的日子才能過得順暢。”
凌清宵微微一怔,問:“何出此言?”
“這還用猜,你們兩人一看就是未婚夫妻,偷偷約出來私會。雖然這樣做有違禮法,可是少來夫妻老來伴,趁青春年少,就要好好帶她看大好河山。這樣等老了,也有事可回憶。”
攤主站在凡人的思維上,自然覺得洛晗和凌清宵是已經訂婚的男女,現在偷偷背著家裡出來約會。凌清宵停駐在小攤前,忽生感慨。
龍的壽命悠久漫長,不需要擔心衰老,他又是天帝,每天關心的都是六界大事,何時為零碎小事駐足過?此刻日漸黃昏,天邊暈染出橘色霞光,街巷兩邊飄來炊煙的味道。一位阿公和阿婆一邊相互抱怨,一邊扶攜著往家裡走,正巧私塾放學了,半大孩子們嚷嚷著從街道中穿過,很快,巷子深處就傳來各式各樣的母親的聲音。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人間。凌清宵是天帝,他知道天、凡、冥三界任何一處河流山川的名字,熟知大小城池每年的賦稅和人口,唯獨不知道,一串糖人多少錢,私塾在什麼時候散學。
帝王注定孤獨,而在此之前,他是鍾山家主,是天界最快飛升記錄的創造者和保持者,是蒼龍族萬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他背負著許多使命,獨獨沒有溫情。
沒有人會考慮天帝累不累,就像沒有人會考慮天才會不會有壓力。他擁有著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無法觸碰的權勢,擁有著史書都在稱道的強大力量,可是高處不勝寒,等閉上門,他連最普通的家庭生活都不曾感受過。
攤主的糖人已經做好了,他遞給凌清宵,說:“成了,今天最後一單買賣,收工。”
凌清宵目力強大,他看到裡面的東西,問:“剩下的糖漿至少還能做一個糖人,為何收工?”
“剩下的不買了,帶回去給娘子當零嘴。”攤主將工具收好,他叫住旁邊賣花的小姑娘,問,“你手裡的花怎麼賣?”
“十文錢一枝。”
攤主頓時抱怨:“這麼貴?”
小姑娘噘著嘴,說:“這是曇花,隻開一宿,旁人想買還買不到呢。”
攤主一邊抱怨著真貴,一邊拿出剛才那些做糖人的錢,遞給小姑娘:“給我拿一枝。”
小姑娘從背簍裡拿出兩枝花,說:“隻剩下最後兩枝了,你一起拿走,隻算你十五文。”
攤主頓時不樂意了:“小丫頭,你年紀不大,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兩枝才十五,你一枝就賣我十文?”
攤主想要討價還價,凌清宵看到,直接說:“不必爭了,另一枝給我。”
賣花的姑娘剛才就在偷偷看凌清宵,聽到凌清宵跟她說話,臉一下子羞得緋紅,她拿了錢後都沒有數,就飛快跑遠了。攤主咋舌:“公子,你給多了。那個丫頭沒找你錢!”
凌清宵看著手中的話,低聲含笑:“無妨。”
錢財對他來說,是最無用的東西了。
攤主看著凌清宵的表現,嘖了一聲,明白了。他熟練地背起攤子,說:“公子,快過去吧,糖人不經擱,再不吃就要化了。”
攤主說完後,就背著大包小包健步往前走,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凌清宵剛才不知道怎麼想的,隻想像凡人一樣為她帶一支花,但是等冷靜下來,凌清宵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他的手會執筆作畫,會排兵布陣,會使最刁鑽的劍法,但是此刻,他一手拿著糖人,另一手握著一枝曇花,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洛晗忖度糖人該做完了,就回頭看,正好看到凌清宵似乎愣怔的樣子。她走回凌清宵身邊,熟練地從他手中接過吃的,問:“攤主呢?我一時不留意,怎麼人都不見了?”
洛晗咬了一口,自然地將糖人舉給凌清宵。這種事情她做習慣了,根本意識不到有什麼不妥。凌清宵盯著被咬過一口的糖人,又看了看洛晗沾著糖色的嘴唇,慢慢俯身咬了一口。
他基本隻做了個樣子,唇一碰既分。洛晗沒有注意這些,她見凌清宵吃完後,收回手,再次咬了一口。
凌清宵好險穩住表情,依然一副九五之尊的從容模樣,眼睛卻不自在地朝上方避開。
洛晗正在吃糖人,凌清宵忽然抬手,在她頭上簪了什麼東西。洛晗愣住了,她反應過來後想要拿下來看,被凌清宵按住頭。
“別亂動。”他眼睛往下瞥了一眼,說,“好好吃東西,糖都沾到臉上了。”
洛晗舔了下唇,發現好像真的是。她默默擦臉上的糖渣,問:“你從哪裡拿來的曇花?”
“一個小姑娘著急回家,和她買的。”
難得,不識凡塵的凌清宵竟然有這麼通人情的時候。洛晗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問道:“為何買了曇花?曇花一現,即便美麗,也太短暫了。”
凌清宵正在調整花枝位置的手頓了一下,他明明是那麼理智的人,此刻竟然會生出不吉利的念頭。凌清宵將花拿下來,不顧兩邊來來往往的人群,手指凝冰,在曇花外凝了一層薄薄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