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晗在接下來的商談中一直小心留意,然而直到她走出極樂樓,都沒搞清楚對方性別。
魔尊的行蹤並不好整理,即便是無憂城,也需要一段時間打聽。無憂城主和凌清宵確定了交貨時間,兩人談妥細節後,凌清宵當場預付一半定金。
等他們一行人離開極樂樓,洛晗由衷感嘆:“無憂城的行事作風……果真不同凡響。”
大管家二話不說就出手攻擊,凌清宵也直接將人打死。一個死人從樓上掉下來,結果無憂城的人一個個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就連無憂城主也不曾露出絲毫悲戚之色。
無憂城還真是別樹一幟。
凌清宵看起來早就料到了,他說:“這就是無憂城最麻煩的地方,每次來非得等我動手,他們才肯消停。早就告訴過他們,憑他們殺不了我,可惜總是有人不信。”
洛晗默然。凌清宵走了很久,見洛晗不說話,驚奇地回頭掃了她一眼:“怎麼了?”
“我突然發現,我好像沒問過你這些年的經歷。”洛晗慢慢地說,“我說了很多我和他遊歷的事情,卻從沒問過你。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凌清宵著實意外了,他習慣了眾人向他求助,向他索求,向他討教主意,卻從沒聽過有人問他,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凌清宵有些微恍惚,他馬上回神,依然平靜道:“本尊身為天帝,自然一切都好。”
這種話洛晗一個字都不信。她執著地看著他,說:“我不信。”
“隨你。”凌清宵淡淡應了一聲,忽然看向洛晗,眼中暗藏著審視的鋒芒,“你另有未婚夫,為何關心起本尊?”
洛晗被噎住了。她完全沒料到凌清宵會說這種話,她停頓片刻,先將心態整理好,才說:“首先,不是未婚夫。其次,出於同盟道義,我對我的合作伙伴表示關心,也不行嗎?”
凌清宵也不知道為什麼,注意力全在前一句上:“不是未婚夫?”
“對啊。”洛晗理所應當地乜了他一眼,道,“誰和你說我答應了?”
凌清宵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搞了半天,洛晗甚至還沒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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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廢物。
洛晗悠悠的,不緊不慢道:“而且,你不是還提醒我,說我現在還年輕,應該以讀書為重,不要急著成婚,以免遇到騙子麼。我覺得你的建議非常中肯,決定按你說的做。”
凌清宵徹底說不出話了。他懷著難以言說的心思,無意般問:“那個人,我是不是認識?”
“誰?”
“你的意中人。”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發50個紅包~
☆、吃醋
洛晗感覺到凌清宵的視線緊緊盯著她, 裡面有審視,也有壓迫。
他真的和曾經大不一樣,未去中古大戰前的他通透冷淡, 從不會強人所難, 便是從中古回來的他, 變得心機深沉, 目的明確, 也不會有這樣近乎逼迫的視線。
果然,一個帝王就算看起來再隨和,他的本質上都是唯我獨尊的。
這樣洛晗越發不敢暴露什麼了, 她有預感, 幾千年前剛登基的凌清宵會被她威脅,任她作天作地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但是現在這個他可不會。洛晗遲疑了一下,含混道:“沒有,應該不認識吧。”
凌清宵靜靜看著她:“真沒有?謊言是要擔因果的, 你可不要騙我。”
洛晗咬牙, 依然說:“沒有。”
“好。”凌清宵輕輕點了下頭, 道,“這最好不過。”
是洛晗說他不認識的。如果被他發現不是,那可不能怪他做些什麼。
這些話聽著很正常,但是洛晗莫名想擦汗。她隔著幕籬, 偷偷觀察凌清宵的表情。他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他發現了什麼嗎?
凌清宵任由她看,以他如今的城府,還不至於被一個小姑娘看出端倪。他們兩人靜靜走了一會,洛晗覺得繼續沉默下去有些危險,主動提問:“無憂城什麼時候能打聽出消息?”
“大概半月後。”凌清宵說, “這倒不必擔心,無憂城主雖然手上不幹淨,但是生意信譽還不錯。他說接單,就一定會按時送來。”
洛晗點頭,低聲應好。還有半個月,洛晗想了想,問:“這半個月你有什麼事嗎?”
凌清宵聽到,不答反問:“你想做什麼?”
凌清宵當然是有事的,前線一百萬大軍還等著他回去,天宮的政務也堆積如山,他無論哪一天都有事。
洛晗說:“反正這半個月無事,我們去巫族的村子看看吧。打開禁制封印少不得要巫族的血,或許在巫族村子,我們能發現些什麼。”
洛晗說完,終於想起來凌清宵現在是天帝,好像非常繁忙。她聲音不由放低,問:“你急著回去嗎?”
凌清宵停頓了短短片刻,就淡然道:“不急。”
凌清宵的決定傳到天宮後,眾多臣子一齊沉默了。陛下這是怎麼了?先前臨時去無憂城,他們尚且可以安慰自己陛下是為了搜集情報,如今陛下竟然改道去大荒,仿佛完全忘了前線還在打仗。
陛下四千多年來嚴格自律,為什麼最近突然開始不務正業?
而此刻前線,夜重煜也被對方的動靜晃得一驚一乍,日夜難寢。凌清宵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面了,甚至聽探子回報,凌清宵好像並不在軍中。
他們難道不是在決戰嗎,打仗打的,對方人呢?
夜重煜自然不相信凌清宵真的會離開,他此刻按兵不發,必然是在醞釀更大的陰謀。夜重煜夜夜加強防備,每天都等著凌清宵偷襲,可是過了許久,對面平靜如初。
夜重煜為此連夜失眠,不由做最壞的打算。凌清宵是不是打算發動什麼絕招,他是不是設計了巨大的陰謀,要不然何故缺席這麼久?雲夢菡見夜重煜徹夜和屬下議事,連著好幾天不見她,雲夢菡被冷落,心裡越發不自在。正好這時巫族的祭日到了,大祭司要回村祭奠,雲夢菡懷著報復的心理,沒有和夜重煜說,就跟著大祭司離開魔族營地。
巫族村子在極東大荒,歸屬模糊,說不出到底在仙界還是魔界。雲夢菡一路走來,人煙越來越寥落,等到了地方,巫族大祭司打開禁制,順著暗河,靜悄悄地進入那片死地。
曾經的世外桃源,如今已是一片荒冢。
天上下著霏霏細雨,大祭司一進入故地,臉上的神情就變得沉重。雲夢菡也不敢打擾,默默地跟在大祭司身後。兩邊的屋舍如舊,可是裡面,再不會響起村民的笑聲。
雲夢菡看著也唏噓,村民收留了她很久,她在這裡度過了離開鍾山後最平靜的一段時光,如今,物尚在,人已非。雲夢菡想起那個活潑又不諳世事的少女小黎,收留她的好心婆婆,路不拾遺的村民們,嘆氣道:“大祭司,節哀順變。小黎和婆婆他們在天之靈,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大祭司卻緩緩搖頭:“我身為大祭司,卻在他們遭遇屠戮時不在村子,這是我的失職。神不會寬恕我,我也不敢奢求女娲娘娘的饒恕,我今生,隻望能找到殺害他們的兇手,親手為他們報仇。”
這是他最後的願望,也是支撐他活到現在的支柱。雲夢菡聽到訥訥,幹巴巴道:“他們不會怪你的。你好好活下去,就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
大祭司默然不語,人永遠不能感同身受,雲夢菡不在村子中長大,而沒有經歷過滅族的痛,如何能懂他的傷悲?大祭司不想遷怒到雲夢菡身上,說:“不說這些了,我們去墓地看看吧。”
雲夢菡點頭。他們兩人走向村民墓地,可是才剛剛走近,大祭司就猛地緊繃起來。
雲夢菡抬頭,見前方蒙蒙雨霧中,靜靜立著一道背影。對方清瘦挺拔,風骨凜凜,他穿著天帝常服,頭束銀色玉冠,即便已經非常低調,可是身上的帝王氣象依然奪目。
雲夢菡喃喃:“凌清宵……”
凌清宵早就知道村子裡來人了,他並不放在心上,老虎的領地上多了兩隻蝼蟻,誰會在意呢?聽到他們的聲音,凌清宵才慢慢轉身,淡淡掃了那位故人一眼。
雲夢菡已經很久沒有近距離看過凌清宵了,這是他們近五百年來,第一次在非戰場情況下見面。再次看到這個人,這張臉,雲夢菡還是被重重一擊。
皎如天上月,皑如雲間雪,世事變遷,他們所有人都變得滄桑、疲憊,唯獨他,依然高潔如初。
雲夢菡心口重重一跳,她停頓了良久,才終於找到話題:“陛下……近來可好?”
“夢菡,你和他說這些做什麼?他這樣的暴君,怎麼會有感情。”大祭司已經祭出武器,戒備地盯著凌清宵,“你為何會出現在我族墓地?莫非,當年的兇手是你?”
凌清宵眼神漠然,即便看到了雲夢菡,眼底也沒有任何波動。凌清宵並不愛說話,尤其是遇到了這種蠢貨。凌清宵收回視線,淡淡道:“若是本尊要殺巫族,你根本不能逃脫,豈容你現在站在這裡和本尊說話?”
巫族大祭司知道凌清宵說的在理,但他還是被這種言論激怒了。凌清宵這種人其實非常可怕,冷冰冰的,沒有人情,隻有命令和服從,如一臺精密的儀器般,永遠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