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你該慶幸這裡是佩城,不然像你這麼亂喊價,早被人揍了。”
“咦?”箜篌停下腳步,看著被幾個修士圍著的攤販。這個攤販用一根木簪束著頭發,身上穿著松松垮垮的灰袍,正盤腿坐在一堆鹹魚旁邊。
“買不起就不要買。”攤販擺了擺手,“走走走。”
“嘿!”見攤販這種態度,有個修士差點沒忍住脾氣,被他同伴拖走了。琉光宗腳下,動手打人會惹麻煩的。
“大叔,你怎麼在這裡?”箜篌捧臉蹲在攤位前,“你不是在雁城開鋪子麼?”
攤主抬起眼皮看箜篌,對箜篌這個買了一對鹹魚幹的“大主顧”還有印象,挑眉道:“佩城人多,我來湊個熱鬧。哪知道人雖然多,有錢又有眼光的人少。”
箜篌見他身上的衣袍已經被磨得起了毛邊,臉上的皮膚也幹得開裂,掏出一把靈石遞給他:“我買。”
接過靈石數了數,攤主從鹹魚堆裡撿出五條魚:“拿去。”
“就五條?”箜篌瞪大眼,“這麼點?”
“我這已經是看在老顧客的面子上,給了你最低成本價。”攤主把地上的布一拉,把所有鹹魚都捆在了布包裡,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小姑娘,如今人多嘴雜,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還是不要亂走為妙。”
“哎,大叔等一等。”箜篌從收納戒裡掏出一枚靈果扔給攤主,“你臉開裂了,吃了這個好。”
順手接過靈果,攤主低頭看了一眼,在身上掏了掏,又多給了箜篌一條鹹魚:“拿去,我不佔人便宜。”
鹹魚味道不太好聞,箜篌伸手接住,把魚塞進收納袋,笑眯眯道:“謝啦。”
擺了擺手,攤主往人群中走去。站在箜篌身後的桓宗靜靜看著他離去,等他匯入人流,再也看不見以後,對箜篌道:“我們走吧。”
剛才那個攤販扔給箜篌的鹹魚幹,是藏於深海底部的一種魚,食之使人長壽,就連晉升修為失敗,壽命已到盡頭的修士食用後,也能增加一甲子的壽命,被稱為“壽仙魚”,是極其珍貴的食材。他不知道此人是何身份,但他對箜篌沒有惡意,他便隻當做不知。
“做生意人也不容易。”箜篌給自己的掌心用了兩個清潔術,“哪裡人多就往哪裡跑,賣得貴了還要被人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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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宗:“……”
“桓宗,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箜篌發現桓宗一直沒有出聲。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在默認你這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箜篌莫名覺得,桓宗與她在一起後,就像是神仙落在了地上,越來越像凡人,連這種調侃的話都會說了。
茶館裡客人很多,桓宗花錢定了一個小茶室,兩人邊喝茶邊聽說書人講恩怨情仇的愛情故事。大約是大魔頭愛上正道女修的故事太過老套,茶客們興致並不高,隻有三三兩兩的人往臺子上扔賞錢。
“我再給大家講一個修真界趣聞,仲璽真人越階殺五邪的故事。”
“諸君請聽言,且說仲璽真人,天資出眾,猶如神仙下凡……”
普通人最喜歡的,還是名門正派如果大敗邪修的故事,很快大家情緒都被調動起來。眼見臺上賞錢越來越多,說書先生又連說了好幾種邪修被打敗後的醜態,引得茶客們哈哈大笑,整個茶館都熱鬧起來。
“這都是真的麼?”箜篌剝著手裡的幹果,“你一百歲的時候,就越階殺了五個邪修?”
桓宗搖頭:“時間太久遠,不記得了。”
箜篌聞言一愣,隨後趴在桌上小聲笑起來,以桓宗的性格,不記得才是正常的。
見她笑得開心,桓宗無奈搖頭嘆息,卻惹得箜篌笑聲更大。
“說書先生講仲璽真人事跡,旁邊的道友若是不贊同便罷,為何還要取笑?”隔壁茶室傳來一男人的聲音,箜篌凝神探去,發現隔壁應該有三個人。
臨近交流大會開始,箜篌不想惹麻煩,便道:“道友誤會,在下隻是與友人說笑,並沒有取笑仲璽真人的意思。”她瞥了桓宗一眼,又是你惹出來的。
桓宗學著她平時的模樣無辜眨眼,偏偏他長得好看,這種表情做起來也沒有絲毫的違和。
“道友方才笑得無所顧忌,現在有人問詢的時候,便說與仲璽真人無關了麼?”然而隔壁的男人並不想放過箜篌,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姑娘想來也是修道之人,難道不明白何為尊重?”
“在下很是明白,就是不知道友明不明白?”箜篌語氣不變,“道友多想了。”
隔壁沒有說話,箜篌以為對方放棄了,哪知敲門聲起。她看了眼門,沒有說話。桓宗冷著臉揮袖,門自動打開,門外站在三位年輕的修士,兩男一女,修為並不算高,不過穿著華麗,應該是有些臉面的門派弟子。
三人的骨齡看起來不超過五十歲,為首的小公子貴氣不凡,像是嬌寵著長大的孩子,面上帶著明顯的不悅。他看向坐在桌邊的箜篌,似乎沒料到是如此好看的姑娘,臉上的怒意雖然還未消散,但總算沒有那般明顯:“在下碧羽門弟子半午,道友有禮了。”
碧羽門?
十大宗門裡面,碧羽門雖然位列其中,但是與雲華門一樣,他們的存在感並不太高,加上偏居在常年積雪的西邊山脈,與其他九個宗門來往並不多。
“原來是碧羽門道友。”箜篌起身回了一禮。
“見仙子氣度不凡,想來也是大宗門出身,為何對仲璽真人如此無禮?”站在半午身後的女修迫不及待開口道,“仲璽真人之能,又豈是爾等可以取笑的?”
箜篌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三人都是桓宗的崇拜者。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桓宗一眼:“這位仙子說的是。”
對方這個態度,反而讓碧羽門三位弟子不好再發作,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總覺得這事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既無力又尷尬。
“諸位想多了,仲璽真人並不會在意別人怎麼看他。我們二人在此處飲茶,並不想受人打擾,三位請回。”桓宗給箜篌續了熱茶,不再看碧羽門三位弟子。
“對不住,是我等魯莽了。”半午無心招惹他們,厚著臉皮過來查探,也是想知道,敢在佩城嘲笑仲璽真人的究竟是修士,還是邪修扮演的修士,在他的認知裡,整個修真界除了邪修,肯定不會有人去嘲笑仲璽真人。
可惜他顯然猜錯了,這個對仲璽真人態度不夠尊敬的人,還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修。
“你又不是仲璽真人,憑什麼替他說不在意?”半午的小師妹有些不高興,他們是聽仲璽真人傳說長大的,仲璽真人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非常崇高,所以在說書人講仲璽真人英勇事跡時,他們才格外不能忍受別人的嘲笑聲。
“在下便是琉光宗弟子仲璽。”
第129章 交流
沉默,是最無言的尷尬。
在這短短的瞬間,碧羽門三位弟子已經無數次後悔,他們為什麼要貿然過來敲門。
“原來您便是仲璽真人,失敬失敬。”半午臉頰紅得不敢看桓宗與箜篌兩個人。箜篌見他們三人分明已經尷尬得無地自容,偏偏還偷看桓宗,忍不住笑道,“三位道友也是擔心有邪修冒充正派修士混入佩城,並不是有意為之,方才的事情請不用放在心上。”
“是我等魯莽,不該毫無證據便隨意懷疑他人。”半午有些疑惑,仲璽真人身邊怎麼會有女修?據傳仲璽真人在劍道上的造詣十分高深,並且不近女色,但是此時他卻與這些女修言行親昵……
是傳言有誤,還是面前之人,根本就不是仲璽真人?但這裡是琉光宗腳下,誰敢在這裡冒充仲璽真人?
剎那間心中湧出無限的想法,半午抬頭仔細看了箜篌好幾眼,還是冒著讓仲璽真人不悅的風險開口:“不知仙子是?”
“在下乃雲華門弟子箜篌,諸位若是不介意,請坐下一起用茶。”箜篌邀請這三位修士坐下。
“原來是雲華門高徒。”即便是遠在西北之地,半午也聽過箜篌的大名,雲華門年輕一輩最有天分的弟子,宗門的希望,有俠義之心,曾多次在邪修手中救下正派修士。難怪仲璽真人與之親近,便是他也想與這樣的女子交好。
不再懷疑兩人的身份,半午雖然很想留下來喝一杯,但也知道剛才自己不請自來已經非常無禮,若是現在還厚著臉皮留下來喝茶,仲璽真人與箜篌仙子不嫌棄,他自己也要嫌棄。
“師兄,那兩人會不會騙我們?”離開茶館,小師妹有些不甘心道,“仲璽真人好像與傳聞中有些不一樣……”
在她想象中,仲璽真人應該有她兩個這麼高,身穿金絲甲,手持利劍,渾身都是闲人莫近的威武之氣。但是今天見到的這個仲璽真人……不像是冷冰冰的劍修,更像是清風出塵的道修。
“當修士達到返璞歸真之境時,其他人無法憑借肉眼分辨其修的什麼道。”半午搖頭,肯定道,“這必是仲璽真人與箜篌仙子無誤。”
“這個箜篌仙子不是跟桓宗真人關系極近,怎麼又與仲璽真人交好了?”小師妹的語氣似抱怨,似不滿,但是卻不敢說得太過。
半午皺眉看了她一眼:“無禮,按照輩分,你應稱呼箜篌仙子為師叔,身為晚輩,豈可置喙長輩之事?我們等下就要到琉光宗,你若是說話再這般無禮,我就隻能請大師兄派人把你送回去了。”
小師妹咬著嘴角不敢說話,到了琉光宗再被趕出去,其他師兄妹怎麼看她?
“道友不必如此嚴厲,何必為了外人訓斥自家人,豈不是傷了自己人的和氣?”
半午側首看去,幾步開外站著一個身著錦衣的男人,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劍眉星目,面容溫和,看起來極好相處的樣子。半午眉梢微皺,真正的君子,又怎會偷聽別人說話,甚至還肆意插嘴。
“在下散修盟池司,金丹大圓滿修為,見過諸位道友。”名為池司的散修把手中的扇子轉了一個圈,風度翩翩地拱手作揖,“道友好。”
“池司道友好。”半午回禮,“門下師弟師妹不懂事,讓道友看笑話了。”
“哪裡,貴宗師弟師妹天真可愛,道友不必太過嚴厲。”池司笑了笑,察覺到了半午對他的戒備,恰巧此時有同伴叫他,他拱手告辭:“諸位道友,在下先走一步。”
“道友慢走。”半午見這個叫池司的散修,幫著幾位同行的散修拿了幾代零嘴,與他們說說笑笑走遠,心中的疑惑全消。可能是因為路上遇到了邪修的伏擊,讓他過於緊張,看到誰都懷疑是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