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陷入情劫的劍修,不管說什麼話都不能讓他感到奇怪。
箜篌睡得十分香甜,整個世界安寧極了,她甚至不願意醒來。睜開眼時,她看到了紗帳上繡的祥雲。勉強坐起身,箜篌看到坐在幾步開外打坐的桓宗。
她剛動了幾下手,桓宗便從入定狀態中醒來,睜開燦若星辰的雙眼,與她的視線交匯在一處。
全身上下還有些僵硬,甚至連腦子似乎也跟著一起不太靈活,箜篌呆呆的看著桓宗,片刻後才道:“桓宗,我睡了多久?”
“不久。”桓宗大步走到箜篌身邊,伸手抓住了箜篌的手腕。
“桓宗?”箜篌對他突然的動作有些茫然不解。
“我給你探探脈。”桓宗的手往上移動了些許,把靈力輸入箜篌體內。經脈已經平和,隻是靈臺中的靈氣不足。
“下次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桓宗收起手,“你傷得很重,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徹底康復。”
箜篌從床上坐起身,伸了伸有些僵硬的四肢:“桓宗,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桓宗見她面色蒼白的樣子,有心想要阻攔,但是見箜篌態度堅決,說不出阻攔的話來。隻好從收納戒裡取出一套裙衫,放到她手裡,“換好衣服,我陪你出去。”
箜篌這才發現,她身上還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法衣,隻是身上清清爽爽,沒有半點髒汙的痕跡。是桓宗替她收拾的?
“我在外面等你。”桓宗站起身,走到了門外。
箜篌很快換好了衣服,她手臂僵得厲害,所以給自己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臉上沒有上妝。桓宗進來的時候,箜篌還拿著眉黛在眉峰處比劃,卻下不了手。
“怎麼了?”桓宗見箜篌神情有些沮喪。
“手臂不太聽使喚,我畫不好眉。”箜篌把眉黛石放回盒子中,神情有些失落。
“我幫你。”桓宗半蹲在她面前,神情溫和,“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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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篌十分懷疑,桓宗會在她臉上畫出兩條蚯蚓。但是面對桓宗如此溫柔的表情,箜篌……箜篌沒舍得拒絕。
別說隻是有可能把她的眉毛化成蚯蚓,就算給她多畫出兩條眉毛,她也舍不得拒絕。
桓宗取了眉黛,微微前傾靠近箜篌的臉。箜篌屏住呼吸,眨眼看著這張離自己很近的臉。皮膚光潔無瑕,唇色有些淡,五官全都長得恰到好處,完美得近乎找不到任何缺點。
淡淡的藥香縈繞在鼻間,甚至能夠感知到桓宗的呼吸。箜篌覺得自己有些不自在,便往後仰了仰。
“別動。”桓宗輕輕捧了她一下臉頰,聲音裡帶著笑,“你的眉毛很漂亮,我不想毀掉它們原有的美。”
箜篌眨了眨眼,這下連臉都跟著紅了。
事實證明,劍修的手很穩,不僅習得一手好劍法,還能畫一對漂亮的柳葉眉。箜篌接過桓宗遞來的鏡子,來來回回看了好幾眼:“桓宗,你畫眉的技術真好,以前給其他人畫過?”
“沒有。”桓宗把眉黛收回盒子裡,“你是第一個。”
箜篌捧有些發燙的臉,幸好今天沒有搽粉,就算用手捧來捧去,也不用擔心掉粉。
原來她是第一個讓桓宗畫眉的女孩子,雖然這隻是一件小事,但是箜篌低落的心情,卻因為這件事漸漸好轉起來。
放下銅鏡,她站起身道:“我們走吧。”
“等等。”桓宗取出一件披風搭在箜篌身後,走到箜篌面前,半蹲了下去。
“桓宗?”箜篌看著桓宗彎下的腰,迷惑不解的往後退了一步。這是一個完美的男人,完美讓人覺得他不會輕易的彎下脊梁。
“你現在四肢僵硬,靈氣空虛,不宜用靈氣。”桓宗笑,“我背你上飛行法寶。”
箜篌有些不好意思:“這會不會有些麻煩?”
桓宗失笑:“快上來。”
箜篌搓了搓手,撲到了桓宗背上。這個後背溫暖,結實,充滿了安全感。箜篌把手趴在桓宗肩膀上,小聲道了謝。
桓宗背著她跳上飛劍,問:“我們現在去做什麼?”
“去取一具屍骨。”箜篌無意識間,伸手環住了桓宗的脖頸,想在他身上尋求幾分溫暖,借以驅走桑羽王與青籮王後愛情的悲傷,“我答應了一個人,讓她與愛的人合葬。”
“好。”桓宗沒有問箜篌去哪裡找屍骨,也沒有問她什麼時候答應了其他人。隻是陪著她一起,找到了那具屍骨。
抱著裝著屍骨的盒子,再次進入青籮王後的墓穴,箜篌把桑羽王的屍骨放在了青籮王後旁邊的玉棺中。
合上棺,箜篌給兩人上了一炷香。
生雖不同時,但死能同穴。
她退出墓室,揮手在墓地四周立下結界,引來新的泥土與石頭,把所有的道路都封死,即使有盜墓賊來,也不能再打擾他們的安寧。
他們相隔了一千八百年才再度重逢,以後的沒日沒夜,就讓他們安靜的躺在一起,無關之人,永生不能再打擾。
隨著墓室與山融為一體,箜篌看著滿地的紅花,轉身對桓宗道:“桓宗,我們走吧。”
桓宗攔腰抱她坐到飛劍上:“好。”
風起,吹起無數紅花的花瓣,下起了一場浪漫的花雨。
一千八百年前,桑羽王種下那叢紅花時,肯定沒有想到,那叢花會開得這麼豔,會佔據好幾個山頭。
時光是最美的東西,也是最殘忍的東西。
“桓宗,違背天道的人,會徹徹底底魂消魄散麼?”
桓宗看了眼腳下漫山遍野的紅花:“不一定。若是此人生前做過善事,身帶功德,或許上天會留他一縷魂魄,經過天地溫養,終有再度結魄的一日。”
“那樣……也挺好的。”箜篌笑了笑,“至少,還有希望在。”
“對了,前幾日你的宗門傳了信來。”桓宗把一封未拆的信交到箜篌手裡,“別誤了要事。”
箜篌拆開信封,看完信上的內容後,忍不住露出了燦爛的笑意。
“桓宗,我大師兄前些日子結嬰成功,已經是元嬰修士了。”箜篌把信反復看了兩遍,“半月後,宗門要給大師兄舉辦結嬰大典,我要給大師兄準備禮物。”
桓宗怔住,棲月峰大弟子的結嬰大典,箜篌要回宗門了麼?
“桓宗,我們一起回雍城吧。”箜篌雙眼亮極了,“我帶你嘗遍雍城所有的美食。”
桓宗想說,身為琉光宗弟子,他沒有接到邀請便擅自上門拜訪,那不合適。
“好。”
箜篌現在的身體狀況,他必須要把她送回雲華門,才能放心。
第97章 不生氣
“宮門開了!”
守在宮門外好幾日的禁衛軍與宮僕見到宮門大開,紛紛退至兩邊,恭迎仙人出來。
走出殿門,箜篌見眾人守在門外:“諸位近日辛苦了。”
眾人沒有想到箜篌仙子竟然會主動跟他們說話,情緒激動地搖頭,“仙子您太客氣了。”
記住今天這個好日子,他們一定要把這件事記進族譜中,這足夠後人吹幾百年了。
箜篌身著華麗流仙裙,發髻也特意梳過,今日要離開此界,她自然是風風光光的來,也要風風光光的離開。路過禁衛軍時,箜篌停下腳步,對禁衛軍統領道:“多謝大人與諸位禁衛軍兄弟,幫我驅走蟲蚊蟻獸。”
“仙子為天下百姓付出良多,小的們能為仙子做的事卻是微末。”禁衛軍統領受寵若驚,他沒想到箜篌仙子一直待在屋子裡,竟然也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能為仙子效勞,是我等的榮幸。”
箜篌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我見你們裡面,有三人身帶暗疾,可是往日受過傷?”
禁衛軍統領暗驚,這次能為箜篌仙子效勞的兄弟,都是經歷過大風大雨的。陛下登基十年,遇到過好幾次暗殺,禁衛軍裡有人送命,有人受傷,已經是常事,沒想到箜篌仙子竟然一眼就看了出來。
箜篌揮袖帶起三道靈氣,疏通了三位禁衛軍堵塞的經脈,笑著道:“我來凡塵界已經有些時日,今日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