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關系。”箜篌很快釋然,“這些事有宗主與峰主們操心,我們宗門的長老與峰主可厲害了。”
桓宗:“嗯。”
他們若是不厲害,雲華門上下哪還能舒心的過日子?
“不過你提醒得對,我要寫信告訴宗主此事。”箜篌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先不要急,若是我猜測錯誤,反而不美。”桓宗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拿傳訊符出來,“此事牽涉到兩個宗門的和平,引起誤會不好。”
“你想什麼呢。”箜篌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隻是提醒而已,宗主他們自會有定奪,不會亂來的。”明明覺得可疑,為了穩妥不告知宗門,那不是給對方可趁之機。
不管是真是假,早點讓宗門知道,有防備之心不是更穩妥?反正這件事除了宗門內部知曉,又不會傳到外面去,怕什麼矛盾?
人年輕的時候,思考問題時總是簡單直接,但有時候恰恰就是簡單直接,才能避免很多誤會發生。也許不僅僅是因為年輕,還因為她對宗門,以及宗門對她的信任。對於箜篌而言,雲華門就是她的家,在外面發現了任何她覺得可疑的事,給家人告狀再正常不過。雲華門也不會因為箜篌傳錯了消息,而對她嚴厲指責。
這種相處方式,琉光宗做不到,也無法做到。這是一份獨屬於雲華門與弟子之間的信任,外人理解不了,而他們似乎也不在乎外人是否理解。
想明白這一點,桓宗不再勸箜篌:“那我們回去就處理此事。”大街上人來人往,不太適合傳飛訊符。
“好。”箜篌拽住桓宗,“那我們快些回去。”
低頭看了眼被拉得緊緊的袖擺,桓宗失笑:“好。”
兩人走了沒多遠,與自稱有事要處理的綾波迎面碰上。
綾波:“……”
奎城這麼大,怎麼還能遇到他們?她看了眼桓宗被箜篌拽住的袖子,這是男女之間純潔友誼的相處方式嗎?
“綾波仙子。”注意到綾波的眼神,箜篌低頭看了眼桓宗身上被自己拽得皺巴巴的袖子,松開手與昭晗宗幾名弟子見禮。
Advertisement
“兩位請隨意,告辭。”綾波怕自己再跟箜篌說幾句話,又要推翻剛從師兄那裡得來的認知。
“她走那麼急幹什麼?”箜篌望著綾波的背影,“搶御霄門新款裙子?”
看著被丟開的袖子,桓宗道:“前幾日我在吉祥閣看到成易道友手上帶了一枚扳指。”
“你說的是那枚黑色扳指?”
“對。”桓宗繃著臉,看起來很嚴肅,“樸素大方,戴起來還不錯。”
“那是我煉制的。”箜篌笑眯了眼,“那是我在雁城煉制的,全靠你送給我的精火,我才能煉制成功。”見桓宗拇指上空蕩蕩的,箜篌便道,“若是你不嫌棄,我給你也煉制一枚。”
“好。”桓宗回答得毫不猶豫,“我還沒有扳指。”
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桓宗的手,箜篌開始默默思考,究竟要怎樣的扳指,才能配得上這樣一雙手呢。
回了元吉門後院,箜篌回自己院子準備傳訊符。桓宗回到自己院子時,林斛正坐在石桌邊泡茶。看到他回來,林斛放下茶杯,“公子回來得正巧,茶剛泡好,你要嘗嘗嗎?”
桓宗走到石桌旁坐下,等林斛把茶給他倒好:“你想跟我說什麼?”
林斛並不是喜歡品茶的人,今天特意在院子裡泡茶,明顯就是在等他回來。
“公子誤會了,我隻是見春日暖陽高照,想出來曬曬太陽。”林斛把茶杯端到桓宗面前,“還有宗門方才傳來訊符,近來會在各地宣傳邪修的危害,以及防止邪修邪惡手段的各種注意事項。宗門的意思是,若是我們看到本宗門弟子在外面受到危險,最好是出手相救。”
“我知道了。”桓宗緩緩點頭。
茶水略有些燙,但是桓宗喝起來卻剛剛好。自從身體出現岔子以後,他的部分感官便不再像以前那般靈敏,就連痛覺也有所退化。也正是因為此,無苦老人那件催生心魔的法器才對他影響不大。
抬頭看了眼印在牆上的橘色陽光,桓宗不再開口。
“公子今天早上的反應,太過了。”林斛看著他這張神情淡漠的臉,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桓宗測了側臉,蒼白的臉被陽光染上了金色。
“周肖乃元吉門掌派大弟子,性格敦厚,並未有失禮的地方。”林斛繼續道,“就算你不喜歡他,也不該如此。”
“他好與不好,與我並無幹系。”桓宗眼睑動了動,淡漠的臉上終於多了一絲類似惱怒的情緒,“他離箜篌太近了,他們不合適。”
林斛驚愕地看著桓宗,似乎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又似是想聽他接下來的話。
“他相貌平平,天資普通,心性也無出彩之處,師弟師妹們也都不省心。”桓宗可以挑出周肖身上一大堆的毛病,“他的骨齡不小,修為卻還那般低微,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比得上箜篌,這樣的男人,何德何能敢肖想雲華門五靈根親傳弟子。”
桓宗這席話顯得有些刻薄了,以往的他,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林斛愣怔了很久,才輕輕開口:“可是公子,這一切應該是雲華門忘通真人煩惱的事。”
呼。
風起,吹動樹梢,桓宗的眼睫毛也被風吹得顫動起來。
桓宗對上林斛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蒼白的臉。林斛跟在他身邊三百年,名為僕從,實則亦師亦友。林斛大多時候都很沉默,也不輕易對他行為發表意見。
他放下茶盞,移開自己的視線,繃緊嘴角許久沒有說話。
“桓宗,桓宗!”穿著鵝黃裙衫的少女趴在牆頭上,朝他招手道,“我在收納戒裡找到了一瓶青元師叔煉制的丹藥,對靈臺有益處,你拿去吧。”
她手腕上的月光色緞帶在陽光下晃來晃去,閃耀著美麗的光芒,卻也比不上她臉上的笑燦爛。
桓宗怔怔地看著她,耳邊是春風吹起的聲音。
風聲很小,但是他卻聽得清清楚楚,這股風吹進了他的耳朵,他的眼睛,他的大腦,還有……他的心中。
“桓宗,你怎麼了?”爬牆少女從圍牆上跳下來,走到桓宗面前蹲下,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走神?發呆?見我太漂亮,失了神?”
“嗯。”桓宗看著她笑,“你猜得沒錯。”
“什麼?”
“看你長得太漂亮,失了神。”
“真會說話。”箜篌把丹藥放到桌上,嘆息般搖頭,“可惜師姐們早就告訴我,男人說的漂亮話,聽著高興便夠了,萬萬不能信。”
“我不說謊。”桓宗看著她,眼底滿是認真,好看的桃花眼裡,蘊滿了溫柔。
箜篌捂了一下小心髒,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丹藥你留著吃,我回去了!”被美得天下無雙的男人用這種眼神看著,很容易讓女人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
美色害人,太害人了。
箜篌跳到圍牆上,往後看了一眼,匆匆跳回自己院子。
為了廣大女同胞著想,她要與桓宗做一輩子的朋友。美色要害人,就來害她吧,其他女孩子是無辜的!
看著匆匆跳牆跑開的少女,桓宗扭頭看林斛。
“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你能把好好的小姑娘嚇走。”林斛扭過臉,伸手把自己的臉遮住。
把細膩冰涼的玉藥瓶握在手裡,桓宗站起身道:“林斛。”
林斛放下手看他,陽光太過刺眼,他眼睛有些花,桓宗的表情在他眼裡有些模糊。
“有時候做事,也許不需要想明原因。”桓宗彎起嘴角,“餘下的人生還有多久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很快活。”
林斛張了張嘴,想開口說話卻被桓宗打斷。
“以後這樣的事還會有很多,你會習慣的。”把玉藥瓶放進收納戒,“熟能生巧,見怪不怪。”
林斛:“……”
公子不僅被染缸染成了五顏六色,連文化水平也下降了。
熟能生巧,見怪不怪是這麼用的麼?
夜裡,奎城開始下起雨來,雨下了整整一夜,卻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到了午時,春雷炸響,大雨仍舊未歇。
在屋子裡看書的桓宗看了眼窗外,站起身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