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神情中露出迷惘,他愣愣地看著箜篌:“母親沒有丟下我?”
“是啊,你記錯了,她沒有丟下你,隻是想要你跟著師父好好修煉。”箜篌抱膝坐在臺階上,“人間界那麼苦,生老病死,愛憎恨別離,又怎及得上修仙的好,修煉能讓你長生。”
“可是我要母親……”徐楓眼睛裡盈滿淚,“我不要長生。”
“可是你的母親想要你長生,你是好孩子,要努力達成她希望,不然她會難過的。”箜篌忍著嫌棄,拍了拍徐楓亂糟糟髒兮兮的腦袋,“懂了嗎?”
徐楓哇的一聲再次哭出來。
“你的母親那麼漂亮,一定不喜歡愛哭的孩子。”
大哭變成了抽噎。
“好孩子都要乖乖睡覺,晚上更不能亂走。”箜篌看到不遠處有幾名侍女過來,朝她們招了招手,“快跟她們回去睡覺。”
“謝謝姨姨,我知道了。”徐楓用手背摸淚,頂著一張花臉對箜篌笑。
滾滾滾,趕緊滾!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十六歲美少女,哪來這麼大的侄兒,誰佔誰便宜呢?
“嗯,乖乖去睡覺。”
算了,這是病人,再忍忍吧。
眼看著侍女們又哄又勸把徐楓帶走,箜篌長長舒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臉,還好,她的臉還是那麼的潤滑光潔。
侍女說雙清真人不喜歡別人靠近這個徐楓,她還以為雙清是嫌棄弟子瘋瘋傻傻的樣子丟臉,可是徐楓身上的衣服上附滿符紋,就連束發的玉冠都是防御法器,也不像是被苛待的樣子。
難道元吉門已經有錢到就算再嫌棄某個弟子,也要讓他穿好吃好的地步?
“多謝箜篌仙子,孽徒不懂事,給仙子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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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篌回頭,發現雙清站在不遠處,隻是對方修為比她高,她連對方什麼時候出現的都不知道。
“真人客氣,徐楓道友會康復的。”箜篌幹巴巴回了一句。
“承仙子吉言。”雙清看了眼箜篌衣袍上的汙漬,朝箜篌拱手,“不打擾仙子休息,告辭。”
“真人慢走。”箜篌盯著雙清的背影,良久後皺眉。
不管怎麼看,這顆腦袋還是像磚頭啊。
第69章 手滑
“箜篌。”
箜篌準備回院子時,一道白色身影從天而降,站在離箜篌五步開外的地方。
見桓宗身上的衣服穿得工工整整,發絲未亂,箜篌猜到他之前還沒有躺下,“桓宗,你還沒睡?”
“不困。”桓宗看了眼她披散在身後,散發著清香的青絲,“方才發生了什麼?”
“雙清真人的大徒弟跑到這邊來了,就是那個看起來有些神志不清的男人。”風把箜篌的頭發吹得不斷飛舞,她把頭發往後面一扒拉,但是剛松開手,頭發又被吹飛了起來。
一隻手遞到她面前,這隻手白皙幹淨,修長的指尖還放著一條素銀緞帶,緞帶上加持了符紋,在黑夜中流光溢彩。
箜篌抬頭看他。
桓宗把緞帶放到她手裡:“用這個扎起來。”
“謝謝。”很多人都拒絕不了漂亮的東西,箜篌也一樣。用緞帶在頭發後面扎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箜篌轉過身讓桓宗看了看,“好看麼?”
緞帶在她的發間,青絲像是染上了月光,連黑夜都變得美好起來。
“好看。”桓宗收回視線,把她臉頰旁的碎發,理到她的耳後。無意識做完這個動作,他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把手背在了身後,似乎與箜篌在一起,他總會莫名其妙做出一些登徒浪子才會幹的事。
實在是太失禮了。
箜篌在被徐楓弄髒的衣服上,用了兩個清潔術,讓衣服看起來清潔如初:“被徐楓這麼一鬧,我也有些睡不著了,要不我陪你坐會兒。”
“天上的星星很好。”桓宗突然開口。
“啊?”箜篌不解。
桓宗拋出一葉玉舟,飛身進入玉舟,彎腰對箜篌伸手道:“來。”
箜篌笑:“哪用得著你拉。”說完,翻身便躍上了船頭。桓宗低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手心,轉身對她道,“坐穩。”
玉舟急速上升,箜篌趴在船舷邊,看著變得越來越小的元吉門,從收納袋裡掏出兩包吃食,分給了桓宗一包,看星星看月亮聊天都要有吃的才好。
把一盞夜明燈放到玉舟中央,桓宗盤腿坐下,捧著吃食卻沒有動。雲霧繚繞在他們身邊,箜篌仰頭看著天上,那裡繁星點點,成了夜色中最好的點綴。
“也不知秘境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打開。”披帛在身後飛舞,明明應該是仙氣飄飄的畫面,但是低頭吃東西的箜篌卻把仙氣兒破壞殆盡。
“應該在兩日後的午時,東南方向。”桓宗看向東南方向,眼中不喜不怒。
“你怎麼知道的?”箜篌驚訝地看著桓宗。
“我對掐算之術略知一二。”桓宗知道箜篌不擅長掐算,所以並沒有說得太過詳細。
“桓宗。”箜篌上半身前傾,離得與桓宗更近了一些,“你還是說說你究竟有什麼不會的吧。”
與少女明亮的大眼睛對上,桓宗忍不住笑出聲:“我不會的東西有很多,以後你就會慢慢知道了。”箜篌身上的香味是花香,還是果香?
“那肯定要等上很久了。”箜篌捧著臉感慨,“難怪你們琉光宗能成為第一大宗門。”在修真界籍籍無名的桓宗,便已經如此厲害,那麼琉光宗其他人該有何等的本事?
“是你看我的時候太過包容,所以才會覺得我什麼都會。”桓宗輕笑,“實際上我除了劍道,很多東西都不懂。”不懂得與人相處,不懂得感情。
師父說他情感天生淡漠,是修劍的好苗子。後來師父卻又說,後悔隻讓他學習劍術,卻忘了教他明白什麼是生活。
“那比我好,我什麼都不懂。”拜入雲華門這幾年裡,箜篌一直專注內修,修為心境雖是漲了,但是會的劍法還是剛入門那兩年學的,其他術法也都隻學了入門的基礎。
“並不是,你會的東西很多。”桓宗見箜篌笑容淡了幾分,勸慰道,“你還小,學得太多太雜不好。”
“你也不大啊。”箜篌並沒有太沮喪,她知道貪多嚼不爛,隻是看到桓宗會這麼多東西,難免會心生羨慕,“褚季暄說你是他的曾太伯爺,當年你是宮中的皇子?”
桓宗還以為箜篌會問他究竟是哪一個輩分的曾太伯爺,心裡已經打定主意說出自己的真實年齡。哪知道箜篌並沒有問這件事,他剛冒出來的決定,又被他埋回了心底。
“嗯。”提起過往,桓宗沒有任何情感,“幼時並不受父親喜歡,母親帶我住在深宮中,一切都還好。後來父親要廢後,母親難過之下病倒。母親仙逝後,師父就帶我到了琉光宗。”
本該跌宕起伏的過往,被桓宗幹巴巴的語氣說出來,似乎少了幾分悵惘與愁緒,箜篌卻有些忿忿不平:“他怎麼可以這樣!”
“約莫是因為有些男人在美色面前,與畜生無異。”桓宗見箜篌比自己還要生氣,側頭,“你為什麼生氣?”那個男人長什麼模樣,他已經記不清了,依稀記得是個不怎麼樣的人。
“我替你感到生氣。”
“不氣。”桓宗覺得自己應該說些高興的事情給箜篌聽,“我離開皇宮時,把龍椅上唯一的龍珠撬走了。”後來師父告訴他,這顆龍珠上蘊含著龍氣,他就把龍珠扔進鍛造爐裡,讓它成為了本命劍的一部分。
兩人在玉舟中坐了將近一個時辰,夜景沒有怎麼欣賞,箜篌倒是剝了滿滿一大捧幹果殼放在玉舟裡。等她再次躺回床上後,沒多久便睡著了。
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一個壯碩的大漢,跟在她身後叫姨姨,追了她整整一晚。早上從床上起來時,她揉了揉額頭,不想從柔軟的大床上起來。
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她依依不舍地起身與床話離別,跳下床的時候,才看到桓宗昨夜送她的發帶掉在了地上。彎腰撿起發帶,箜篌把它系在了手腕上。
早上元吉門照舊準備了豐盛的餐食,林斛夾點心的時候,看到了箜篌手腕上的東西,驚愕地扭頭看向桓宗。以前公子送其他珍貴的法器給箜篌姑娘,都不如這件東西讓他震驚。
這原本是公子給自己做的發帶,取星月之輝、玉蟬之絲、無塵之雪煉制而成,從收集材料到煉制成功,足足花了公子三年的時間。更重要的是,發帶裡有公子的一道神識,若是有分神期修士出手傷人,這道神識能夠替箜篌姑娘代為受傷。
這種個人貼身之物,公子怎麼會送給箜篌姑娘?
“林前輩,你怎麼了?”箜篌發現林斛偷偷看了自己好幾眼,她摸了摸臉,難道是昨天夜裡睡得太晚,讓林前輩看出了她的憔悴?
“沒什麼。”林斛搖頭,不再開口。
箜篌扭頭看桓宗,真的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