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父。”
箜篌看了眼兩位師兄,覺得自己似乎變得不那麼緊張了。
珍寶殿對於雲華門而言,是重要的建築之一。宗門裡三位長老就居住在附近,若有歹人闖入珍寶殿外的大陣,必會驚動三位長老。
當有築基弟子進殿選本命法器時,三位長老也會齊齊現身,這也是箜篌第一次見齊三位長老。
這幾年一直沒有出現過的長老是個分神期修為的女修,雖然頭發已經銀白,但是容顏卻沒有老,豔麗的容貌讓箜篌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見過谷雨長老、暑九長老、秋霜長老。”勿川朝三位長老行禮,“晚輩帶棲月峰親傳弟子箜篌師妹前來求取法寶。”
“不必多禮。”谷雨長老看了眼跟在勿川身後的箜篌,點了點頭,對箜篌道,“進入珍寶殿,既是你挑法寶,也是法寶挑你,萬事講究的是一個緣,不可強求。”
“裡面的法寶成千上萬,品階也皆不相同。但不管品階如何,一旦選定就不能後悔。從此它就是你的半身,你最忠實的伙伴,若是你排斥自己的法寶,也就等於排斥自己的道。”秋霜接過谷雨的話,繼續道,“記住,唯有互相契合才是最好的。”
“晚輩記住了,多謝長老提醒。”箜篌朝長老恭敬行禮。
“記住就好。”秋霜一擺衣袖,珍寶殿大門頓開,門後一片漆黑。秋霜長老對箜篌笑了笑,“進去吧,不用怕。”
“謝謝長老。”
箜篌回頭看了眼三位師兄,慢慢走進珍寶殿大門,邁過高高的門檻,她再看身後,已經看不到大門了。但是她很快便無暇他顧,因為這裡法器太多了,樣式千奇百怪,讓她目不暇接。
頭頂上有閃著各種光芒的法器飛來飛去,珍寶架上擺著發釵、花瓶、毛筆、扇子等物,這些東西全散發著盈盈光芒,以此證明它們是法器的身份。
最讓箜篌意外的是,地上還有磚石、木棍之類的法器,樣式普通得像是從山溝裡隨意撿起來的,有這種法器,出去打架的時候,恐怕都不好意思掏出來吧?難怪秋霜長老會特意說,不能排斥自己的法寶。
當她看到角落裡堆著一個像夜壺的法寶以後,忍不住揉了揉額頭,看來成為一個了不起修士的第一步,就是作好接受千奇百怪法器的思想準備。
一支漂亮的白色玉笛從箜篌眼前緩緩飛過,箜篌摸了摸它,但是心裡的感覺告訴她,這不是屬於她的東西,雖然它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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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面看,珍寶殿隻是一棟建築,進來以後才發現,它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可以讓站在裡面的人,隔絕外面所有的雜音。
箜篌盤腿坐下,閉上了眼睛。她聽到了很多聲音,有寶劍在發出嗡嗡聲,有葫蘆倒來倒去的響動,還有琴簫微弱的樂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一個清純柔和的聲音,就像是水波顫動,又像是雪花飄飛,清泉潺潺流過。這個聲音,她曾經聽過,再耳熟不過。想起過往種種,她心情有些復雜,睜開眼看著飄在自己面前的鳳首樂器,伸手輕輕撫動它上面的琴弦。
鳳首箜篌。
箜篌身上,盤旋著一隻金色的鳳凰,鳳凰散發著五色神光,一對眼睛像是活了一般,直直望進箜篌的心中。當她的手碰到鳳首時,這個法寶瞬間變得隻有女子半臂長,安安靜靜躺在箜篌手中。
“我因鳳首箜篌而得名,沒想到最後得到的法寶,還是一把鳳首箜篌。”箜篌拂過法器身上的鳳紋雕飾,想起父皇沉迷樂器與享樂,不管母後、不管她也不管天下的過往,忽然笑出聲來。
“我與箜篌當真是緣分。”箜篌從地上起身,握緊了鳳首箜篌,隻聽彈弦上發出悅耳的聲響,似乎很高興她能帶走它。
箜篌隨意撥弄了一下弦,就發現弦上發出強大的氣流,四周的法器紛紛躲避,似乎在擔心鳳首發出的氣流會傷到他們。
“我叫箜篌,你也是箜篌,以後可怎麼區分?”箜篌把手放在弦上,讓弦停止顫動,“日後便喚你鳳首。”說完,也不等鳳首箜篌的反應,她拍了拍腰,“就這麼決定了。”
“師兄,師妹怎麼還沒出來?”潭豐盯著珍寶殿大門,心裡有些焦急,這都等了一天一夜了,怎麼還沒動靜。當初他進去挑法寶的時候,連一個時辰都沒有用到。
勿川與成易都習的劍道,本命劍是由自己親手打磨的,所以並沒有去珍寶殿裡挑過本命法器。聽到潭豐念叨,兩人也免不了有些擔心,隻是他們性格比潭豐沉穩,沒有表現出來。
“出來了。”
“師妹?!”潭豐往前走了幾步,看到箜篌手裡似鳳凰似豎琴的東西,腳下一頓:“琴?”
“不,那是箜篌。”
潭豐轉頭看勿川,掌派師兄怕是傻了,他當然知道那是師妹箜篌。
“我說師妹手裡的法器。”勿川板著臉道,“鳳首箜篌。”
在修真界,凡是與龍鳳有關,又開了靈智的法器,都帶著幾分神秘色彩。
擁有這種本命法器的人,就像是沾上了神奇的運道,要麼擁有輝煌的人生,要麼歷經坎坷受盡磨難。
第22章 過往
逆光中,珍寶殿大門洞開,青發少女徐徐而出,臉上還帶著燦爛笑意。
這種笑,三位活了很多年的長老見過很多次,幾乎每一個拿到本命法器的弟子,出來的時候,都會露出這種笑。
燦爛、幹淨、純潔,不諳世事。
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人隕落、有些人默默死在了外面,還有人為宗門而戰,死得轟轟烈烈。他們曾經用過的法器,或隨著主人一起隕落,或封鎖進珍寶殿,等待著下一個主人。
這座珍寶殿裡的法器,有些是雲華門歷代煉器高手打造出來的,有些是從秘境中得來,還有一些屬於……遺物。自創派至今,雲華門收了多少弟子,隕落多少弟子,他們已經記不清了,唯一能夠證明他們存在的,隻有黎陽堂後面那棟木樓裡,一塊塊失去光亮的玉牌。
與那些失去光澤的玉牌相比,這些剛築基的弟子,是如此的鮮活,鮮活得讓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家伙,恨不能他們能順遂一生,永遠不要遇到苦難。
“箜篌已取得法器,多謝三位長老。”少女走到三位長老面前,雙手把法器捧過頭頂,法器在她手中閃耀著華光。
“好東西。”秋霜長老贊嘆道,“聲音無孔不入,幾乎無人能擋。但若想用好它,需要你更加努力的修煉。以你現在的修為,僅僅能用它,卻用不好。”
“回去好好參悟,爭取早日與它心靈相通,讓它成為你身體本能的一部分。”暑九長老笑了笑,“我們相信你能做到最好。”
“謝謝長老,晚輩定加倍努力,不讓長老們失望。”握緊鳳首,箜篌稚嫩的臉上,是勃勃生機。
“年輕真好。”秋霜喜歡長得好看的後輩,尤其是有活力的後輩。她取出一隻祥雲玉釵插在箜篌發間,“這是我煉制的一把劍,名為水霜,送給你做趁手的兵器,就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說完,也不等箜篌言謝,飛身而去。
谷雨走到箜篌面前,看了她手中的鳳首箜篌片刻,嘆息道:“修真一途,雖艱難險阻,但切記不可丟失道心。可勤奮上進,卻不可冒進嫉妒,稍有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箜篌看著谷雨張老,不太懂他為什麼會說如此嚴肅的話,但卻把這些話記在了心裡。這是本門的長老,這些話肯定不會是害她,“箜篌記住了。”
“好。”谷雨點了點頭,轉身對勿川道,“回去告訴你師父,我要閉關一段時間,無事不要給我傳訊。”
“是。”勿川拱手答道,“請長老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箜篌在谷雨長老眼中,看到了幾分感慨與無奈。但她又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她年紀輕輕,又怎麼能看出長老們的想法。
等長老們離開後,她收起手中的鳳首,一蹦一跳跑到三位師兄面前:“勿川師兄,大師兄,二師兄,讓你們久等了。”
成易溫和一笑,旁邊的潭豐道:“你真是命好,秋霜長老親手煉制的寶劍,可不是誰都能求到的,她竟然送了你一把。”
摸了摸發間的祥雲釵,箜篌眯眼一笑:“也許是因為我跟秋霜長老有一點點的地方相似。”
“哪裡相似?”
“長得比較好看。”
潭豐:“……”
完了,師妹跟著師父學壞了。
等這對師兄妹打鬧得差不多,勿川才道:“既然箜篌師妹已經取到本命法器,我便告辭。”
“勿川師兄,今天是師妹拿到法器的好日子,為了給她慶祝,我們去喝一杯。”潭豐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走走走。”
“不用了,我……”
“走走走,我跟你說,我師父藏了幾壺好酒埋在地下,不喝太可惜了。”不等勿川拒絕,潭豐拉著他便走。反正對付總是板著臉的掌派大師兄,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不如直接動手。
成易跟箜篌走在他們倆後面,成易轉頭看箜篌:“師妹,你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有嗎?”箜篌摸了摸臉,有些不好意思,“被大師兄你看出來了?”
被自己當做半個女兒養大的師妹,他哪能看不出她有些不對勁:“不喜歡選中的法器?”
清風徐來,吹動了箜篌的衣擺,僅十四歲的她,已有幾分屬於女子獨有的美:“不是不喜歡,隻是覺得命運有些無常。”
“我出生那日,有附屬國使臣給我父皇送來一把鳳首箜篌,父皇欣喜異常,當場讓樂師彈奏,連母後生產都顧不上來看一眼,甚至連我的名字,也因此而來。”箜篌嘆口氣,“後來景洪帝造反,我父皇被殺,母後自刎,我的名字就成為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