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將此行隨行的邊疆軍醫,一並請了過來。”
周圍的人臉色變了又變。
京中不少人都知道,溫月聲身邊有一個極為擅長醫術的女子,此前還治好過陸青淮。
但在這般情況下,御醫都已經趕到了,她卻還是另外吩咐人去請了周曼娘。
這般舉動,怎麼都透露著些許的不同尋常。
近些時日以來,已經逐漸察覺到了皇帝有些不對勁的幾個臣子,俱是面色發沉。
皇帝突發昏厥,整個宮中的主要御醫都被叫到了太和殿之中。
御醫之中,資歷最為深厚的,當屬院判施懷友。
施懷友年紀已經大了,在今日之前,原已經向皇帝呈遞了隱退的折子,待得幾日之後,便準備告老還鄉,離開了京城。
卻怎麼都沒想到,皇帝突然在這個時候出事。
他被身邊的御醫攙扶進了太和殿中時,臉上的神色都尤為難看。
皇帝的身體要緊,施懷友隻停滯了片刻,便進了偏殿,親自為皇帝診治。
他將手搭在了皇帝的手上,細細地為其診脈。
邊上的高泉,早已經急得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等那施懷友放開了手,高泉近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問道:“施大人,皇上如何了?”
施懷友板著一張臉,一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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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進入了這偏殿之後,未與任何人對視過,一直到高泉開口發問,他方才道:
“聖上乃是急火攻心,方才昏厥了過去。”
這話一出,滿殿俱靜。
一時間,無數人的目光落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皇帝是如何急火攻心導致昏厥的,整個朝堂上的人都一清二楚。
“眼下脈象格外兇險,需得要施針。”施懷友沉聲道:“如若再晚一些,恐會危及到了聖上的性命。”
下首的官員們俱是變了神色。
王進之更是道:“聖上的身體一向都格外康健,怎會突然這般嚴重?”
施懷友冷聲道:“王大人這話,莫不是在懷疑下官不成?”
“人在急怒之下,本就容易邪風入體!聖上目前的情況,已經出現了中風徵兆。”
他剛說完,那龍床上的皇帝,便瞬間抽搐了起來。
王進之面色難看。
而身側的官員們,亦是心緒難平。
原因無他,中風這種病並不難見,且人人都知曉這病兇險。
如若皇帝今日當真有個三長兩短的話,隻怕……
“既是如此,那就請施大人趕緊為皇上施針。”高泉想也不想地道。
施懷友身邊的御醫,已經取來了他常用的金針。
施懷友的目光掃過了這殿內的人,隨後沉聲道:“皇上如今的情況兇險,老臣對此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施針需得要安靜。”
“是以,還請諸位大人先行離開偏殿,待得施針結束之後,再行入偏殿內查看聖上的狀況。”
朝臣們見狀,皆是微頓了一瞬。
但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金針,倒也沒有多言些什麼。
施懷友的年紀大了,還要用這麼多的金針,這麼多人圍在了這裡,確實是不妥。
高泉忙不迭點頭,抬眼就準備請這邊的朝臣們離開。
卻見不少的臣子都沒有表態,而是在施懷友開口之後,同時看向了溫月聲,或者是殿內的幾個王爺。
渭陽王率先表態道:“行,本王去外面候著。”
蕭缙則是面色幽沉,並沒有直接給出了定奪。
高泉看著溫月聲、蕭缙都不動,忍不住開口催促道:“郡主?”
才剛開口,就聽溫月聲面無表情地道:“我說過了,所有的人,皆是不準離開此地半步。”
偏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景康王變了臉色,他冷沉著嗓音道:“溫月聲,你沒聽到御醫的話嗎?”
“父皇尚且處在了危險之中!如若施針晚了,出現了任何的意外,你當如何?”景康王一字一頓地道:“用你的性命來賠嗎?”
他話音剛落,就見溫月聲那一雙冷眸落在了他的身上。
溫月聲入朝後,景康王都跟她沒什麼交集,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這般正鋒相對。
觸碰到了那雙眼眸後,景康王的面色幾乎是立刻就沉了下來。
他的話並沒有威脅到了溫月聲些什麼,且在皇帝昏厥之後,她作為原本的三軍統領,殿前軍也隻聽她的命令。
她不讓退,便無人敢退,這裡的臣子,自是沒辦法越過了殿前軍離開。
爭執不休時,施懷友倏地起身,他面色難看,直接高聲道:“此病兇險,若再不施針,皇上性命難保。”
“諸位若再有任何的猶豫或者是阻攔,老臣是否認為,是有人不想要聖上好?”
他說的話是針對了所有的朝臣,但目光卻是落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事關皇帝性命之事,任何人都不敢疏忽大意,在這施懷友的壓力之下,已經有人向溫月聲開了口,想讓她做出讓步。
“郡主,不管您有什麼懷疑,眼下都該以皇上的安危為重。”
“是啊,還是先將偏殿內讓出來,郡主若是不讓我等離開的話,我等可以換到了主殿中等候。”
施懷友冷眼看著溫月聲,這般情況下,但凡是個正常的臣子都該退步了。
偏面前的人壓根就不為所動,她直視著施懷友,忽然抬手。
她一揮手,便有數個將士入了殿。
施懷友變了臉色:“郡主這是何意?”
她是瘋了嗎?這般情況之下,居然還敢阻攔他?
溫月聲卻面無表情地道:“在軍醫抵達之前,護住龍床,不許任何人對皇上用藥,用針。”
施懷友先是頓住,隨後神色難看地道:“臣一心為了皇上的安危著想,郡主卻一再地阻攔。”
“這般情況下,實在是令臣不得不多想,郡主百般阻攔,莫非是不想要看著皇上好轉?”
這話的分量實在是太重了。
在他開口後,周圍幾乎頃刻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無人敢言。
“郡主。”這般詭異的安靜之中,有將士快步行至偏殿中,低聲道:“周小姐及軍醫到了。”
溫月聲今日班師回朝,所有的人都在隊列之中。
除去了章玉麟這樣的武將,領兵去了軍營之內以外,其他的人都去了公主府中。
溫月聲在入京之前,收到了晏陵的傳信,所以今日入宮,她身邊沒有帶任何人,隻帶了周曼娘和兩個軍醫。
她入宮,他們便在宮門外候著。
所以幾乎是這邊一傳出來了消息,周曼娘跟軍醫便到了。
滿殿安靜中,溫月聲冷眼看向了施懷友,見得對方目光不帶任何一絲遊移,在聽到了溫月聲身邊的軍醫至殿中後,隻微微閃爍了下。
見著周曼娘和軍醫入殿,溫月聲冷聲道:“施大人別急,馬上就能知道,我們之中究竟是誰看不得皇上好轉了。”
施懷友面露譏諷,隻高聲道:“也難為了郡主,危急關頭,竟是還惦記著搶功。”
他隻將溫月聲此前所為,歸咎為搶功。
卻也沒有阻止那周曼娘上前去給皇帝診脈。
周曼娘因為提前做好了準備,隨身還攜帶了一個醫藥箱。
這麼多朝臣注視著,她也半點不緊張。
隻將手放在了皇帝的脈象之上,又細細地查驗過了皇帝的眼睑,還有舌苔。
在伸手觸及到了皇帝的頭發時,周曼娘的神色驟變。
她查驗的部位更多,但是診脈的速度卻是要比施懷友快了不少,施懷友在一旁冷眼看著,見得她不斷地摸皇帝的頭顱,終是變了臉色。
隻他尚且來不及開口質疑,周曼娘就已經轉身對溫月聲道:“郡主。”
周曼年臉色難看地道:“皇上這是中了蠱。”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的官員,俱是神色巨變。
“什麼?”
“不是中風嗎?怎麼變成了中蠱?”
不少人神色驚懼,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周曼娘。
景康王面色難看地道:“方才施大人已經說過,父皇是中了風,你無憑無據,隻上手摸了兩下,卻說是中了蠱?”
“你年歲不大,行醫的年頭必然沒多久,這般信口雌黃,可是不想要命了?”
他神色陰沉,說話時又用眼眸死死地盯著周曼娘。
被他這麼看著,周曼娘忍不住皺眉。
邊疆之戰,溫月聲擊殺了此前給陸青淮下蠱毒的副將,還生擒了烏戈,從烏戈的手裡,拿到了那副將生前留下的醫書。
那些醫書,幾乎全部都跟蠱毒有關。
周曼娘不僅自己看了,她還將醫書分享給了此番一起的幾個軍醫。
所以,在聽到景康王這樣的質疑之後,她面色不變,隻轉頭看向了同她一起來的兩個軍醫。
“還請兩位幫忙查探一下,看看皇上是否中了蠱毒。”
和周曼娘不一樣,這兩個軍醫,從前本就是御醫。
後來得皇上開恩,讓他二人隨軍,方才成為了陸振國手底下的軍醫,他們隨軍多年,醫術精湛,經驗豐富。
其中有一位軍醫,因為身處邊疆,還研究了昊周蠱毒多年,算得上是頗有建樹。
他們二人上前,查探起了皇帝的身體,一人診脈,一人同樣查探起了皇帝的顱頂,越是看,兩個人的面色就越是難看。
而伴隨著他們診脈的時間越久,施懷友的臉色也就越發地難看。
他再不似剛才進殿時那般,更沒了質疑溫月聲時的那股勁,而是臉色幽沉,一言不發。
兩個軍醫查驗之後,隻對視了眼,便同時開口道:“回稟郡主,皇上確實是中了蠱毒。”
那個近些年對蠱毒研究頗深的軍醫,眼眸深沉地看了施懷友一眼,冷聲道:“皇上中蠱之深,你卻說皇上是中風。”
“施懷友,你該不會要說,你這是診脈失誤吧?”
滿場死寂。
若是周曼娘一個人說,尚且還不足為信,可連著三人,都道是皇帝是中了蠱毒。
且這還沒完。
他二人剛開了口,便有數位御醫被請入了殿中。
都是溫月聲讓底下的將士去請的,而這些個御醫,皆是一些在宮中不甚得寵,極少機會才能夠面聖,或者是開罪了施懷友,無法進入御醫院中心的人。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幾乎沒怎麼替皇帝診脈過,便是有,也大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他們上前,按照溫月聲的吩咐,為皇帝診脈。
一共五位御醫,得出的結論都是皇帝脈象異動。
有的人醫術不到家,查不出來是何緣故,有人能斷出來是毒,有的人卻說似毒非毒。
但不管如何,他們的答案都隻有一個,那就是皇帝抱恙,並非是巧合,也絕對不可能是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