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又有一點不同。
玉王鎮的位置,離大徽的幾個偏遠小鎮要更近一些,離昊周和整個昊周城鎮都實在是太遠了。
且所處的位置偏僻,土地貧瘠,是一個算不得多麼富饒,但是若真的統管起來,又很是麻煩的地方。
那邊因為地形復雜,所以滋生了很多的悍匪。
玉王鎮本身就不是很太平,又是個掠奪來的小鎮,昊周對其並不上心。
出於此,這個鎮子便慢慢地被各類人馬佔據。
成為了昊周、大徽之間的交停處。
兩國之間,有不少商人在此經營,但因為鎮子本身就不太平,所以極容易發生燒殺掠搶之事。
可還是會有商隊铤而走險,進入玉王鎮。
玉王鎮地處兩國交界,又不是兵家必奪之地,地勢復雜且還不好管理,便導致了多年來,兩方屢屢開戰,卻極少看管這個混亂的小鎮。
“也並非是一直都不管。”晚間,溫月聲回房時,江芮和周曼娘都在。
江芮的病症很重,經過這些時日的調理,稍好了些。
她們靜坐在了圓桌旁,周曼娘正給她診脈。
江芮眼眸深沉地道:“因當年昊周第一次攻入大徽,所攻下的就是玉王鎮,所以多年來,玉王鎮內都有昊周的軍隊駐守著。”
“隻是昊周管理自來都不上心,沒有把這個攻陷得來的小鎮看成是自家國土,因為這般放任的態度,玉王鎮才會變成了如今這般。”
她沉聲道:“郡主有所不知,這些年來,玉王鎮這般混亂,卻還是有人要去,就是因為那邊做著些非同尋常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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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曼娘好奇道:“什麼買賣?”
江芮冷聲道:“昊周從大徽擄掠去的俘虜,都可在玉王鎮買賣。”
周曼娘神色微變。
“我當初,就是在玉王鎮被一個昊周人買走的。”江芮談及這些事情,眼眸深沉難看。
“不隻是我,所有被昊周當成是戰利品擄走的女人、孩子,在被擄掠的人厭棄後,都會扔到了玉王鎮出售。”
“在玉王鎮內,就算是畜生,都要比大徽的戰俘值錢。若是昊周人想要買走戰俘,所需要的不過幾十銅板,甚至用一身破舊的衣裳都可以置換。”
“可若是大徽本國的人想要贖走戰俘。”江芮冷笑了聲:“那到了玉王鎮後,不死也得要脫層皮。”
周曼娘心底發沉。
她原以為自己身處的環境已經算作是難熬,卻沒有想到邊疆的人,所經歷的卻是她難以想象的地獄。
“尋常的大徽人,想要正常贖走家中親眷,沒有幾十萬兩白銀,和身手極佳的護衛,基本是做不到的。”江芮提及此事,神色格外地深沉:“……可就是因為尚存著一絲希望,還是會有不少人前往玉王鎮。”
“也正是因為如此,玉王鎮便是唯一一個屬於昊周,但卻可以讓大徽人直接通行的地方。”
溫月聲聞言,冷聲道:“那便直接通行。”
翌日,在昊周退兵之後,已經逐漸恢復如常的主城內,走出了一隊車馬。
這隊車馬跟尋常的不太一樣,從騎乘在一旁的護衛,到駕車的車夫,甚至連馬車內的人,俱全都是女人。
在邊疆,車馬隊伍眾多,但全部都是女人的,這還是第一個。
以至於當這隊車馬,行駛到了玉王鎮外時,鎮外的昊周守衛兵皆是愣了一下。
玉王鎮是個什麼地方,這裡就連尋常的男子都不敢輕易過來,今日竟是來了這麼一行女人。
還不光如此……
例行檢查時,馬車車門從內打開,守門的將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中端坐著的黑衣女子。
姿容傾絕,面色冷冽。
莫說玉王鎮,就是放眼整個邊疆,也見不著這樣的人。
馬車車門關閉後,那將士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他抬頭看去,見到那隊車馬往鎮內最大的一家客棧駛去後,面上顯露出狂喜之色。
“快!快去通知將軍,來了條大魚!”
邊上的另一個將士卻有所猶豫,微頓後道:“是不是不太對勁啊,就幾個女人,怎麼敢這麼大搖大擺地來玉王鎮。”
更別說裡面那黑衣女子還生得那副容貌。
“能有什麼不對勁的?”剛才查驗的將士眼底帶了些輕蔑,譏聲道:“這裡可是玉王鎮。”
就算是大徽的將領來了,也沒辦法完整走出去的玉王鎮。
幾個女子罷了。
那邊,溫月聲一行人自進了這玉王鎮開始,便感覺有無數的目光落在了她們的身上。
葉秋雲伴在了溫月聲的身側,手中還握有一把佩劍,明確地告知了身側的人她會武,但在這般情況下,依舊有人直勾勾地盯著她們看。
葉秋雲這次是跟晏陵一起來的。
她本在京中姜露的身邊,此行過來,是來給溫月聲送東西的。
除了她之外,另有幾個此前和她一起,投入了軍中的女子。
而溫月聲此行來玉王鎮,身邊除了她們幾個之外,就隻有周曼娘、陸紅櫻。
邊疆的將領一個都沒帶。
從她們啟程,到進入玉王鎮,一路上沒有任何的遮掩,就這麼直白不帶掩飾地進到了這小鎮中。
玉王鎮也如同江芮所說的一樣,守衛松懈,這裡鎮守的將士,也根本不認識溫月聲。
源城之戰令溫月聲聲名遠揚,但隻是在大徽國內。
在昊周,她來的時日尚短,絕大部分的人還不認識她。
玉王鎮的鎮守軍隊,和昊周的常規軍隊還不是同一支。
他們隻隱隱聽說了大徽郡主的名號,卻並不認識郡主是誰。
隻以為,溫月聲是送上門來的一條大魚。
玉王鎮離大徽的主要幾個城池都遠,氣候也區別於那邊。這邊更靠近大漠,哪怕是街道之上,也有黃沙飛舞。
溫月聲一行人在進入了客棧後,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詢問大徽的戰俘在何處。
來玉王鎮的大徽人,十有八九是奔著贖人來的。
那掌櫃也沒多想,隻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隨口道:“屠宰場。”
玉王鎮將販賣大徽戰俘的地方,稱之為屠宰場。
隻因為大徽戰俘在他們的眼中,就如同待售的畜生一般。
傍晚時分,屠宰場已經關閉,想要買賣,需得要等次日上午。
因為此,她們一行人必須得要在玉王鎮停留一夜。
這些時日因為戰亂,玉王鎮內很是蕭條,客棧內來往的人也並不多。
陸紅櫻隻要了幾間上房,點了些酒菜,讓客棧內的人送到房間。
那掌櫃的應下了,在她轉身離開之前,搖頭感慨道:“女人來這裡做什麼?”
陸紅櫻微頓,卻沒回答,轉身回了房間。
玉王鎮的夜來得格外早。
而一旦入夜,即便是在這邊常年經營的人,也不會隨意出門,家家戶戶門房緊閉。
晚間的風格外蕭索,吹拂在了人的身上,捎帶著些說不出的寒意。
至夜半時分,有人聽到了街道上哗啦啦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皆是變了神色。
玉王鎮內駐守的昊周軍,足有數千人,而此番出現在了街道上的,便有幾百人。
為首之人,是個身形彪悍,眉目深邃的昊周將領。
此人名叫金赤,是昊周三大部族之一的金氏的人。
十多二十年前,攻陷了玉王鎮的昊周軍隊,就是金氏。
金氏將大徽戰俘,尤其是那些掠奪而來的女人們,當成是工具,送入昊周各大部族及權貴家中,以此來換取消息,且還用這邊販賣戰俘的錢,用於養兵。
因為玉王鎮地處特殊,原先又屬於大徽,昊周國內並不想管,金氏在這個地方投入最多,便逐漸將其造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金赤今天收到了消息,說是來了些大魚。
他來的路上,還在同身邊的副將說笑:“……博爾氏那些蠢材,連大徽都能輸,害得最近戰俘少了不少。”
“瞧瞧最近營裡的人都素成什麼樣了,等下扣下了這些個大徽女人,必得要好好犒勞一下兄弟們。”
金赤在金氏內,也算是個猛將,但他極少上戰場,絕大多數都是留在了玉王鎮中。
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了這次博爾氏戰敗的事情。
因為遠離戰場很久了,三大部族之間也算不得多和諧,他和博爾氏的博爾奎還有些矛盾,所以對於博爾氏的戰敗,他根本不以為然。
哪怕遠在都城的金氏已經傳來了消息,讓他小心,他卻也沒太當回事。
之前在鎮門口見過溫月聲的那個將士,聞言忙道:“將軍有所不知,這群大徽女人,吃穿都不俗,為首的那個還生得極美。”
“等您見到了,您肯定會滿意。”
金赤聽了這個話,更是哈哈大笑。
昊周本國內環境太差,他們天生就喜歡大徽那種纖細柔弱的女子,金赤尤甚。
原先這些戰俘送來的時候,就有不少是死在了他的手中。
他生性殘暴,從前在昊周都城時,在天子腳下,尤其是在那位新帝的面前,他不敢多加放肆。
可到了這玉王鎮後,他便將那些隱匿的施暴欲,全部都施加在了大徽的這些女人身上。
隻因大徽是戰敗國,俘虜來的女人,還不是他們想要如何就如何?
戰敗國本身都不具備任何的尊嚴可言,更別說戰敗國的女人了。
金赤聽著那個守衛的話,呼吸都沉重了些。
他一刻都等不了,帶著底下所有的將士,就將溫月聲他們所住的客棧包圍了。
那個傍晚還跟陸紅櫻說過話的掌櫃,此刻默不作聲地站在了旁邊。
面上不帶情緒地,看著金赤砰地一聲推開了眼前緊閉著的客棧大門。
玉王鎮的天氣不好,今夜卻罕見地出現了月亮。
泠泠月光之下,金赤一抬眼,赫然看見了客棧正中端坐著一個人。
他原本猖獗的笑容停滯在了面上,定睛看了下。
發現坐在了那裡的,是個大徽女人。
明亮的月光下,溫月聲抬眸,她著一身黑色衣裙,右手被黑紗籠罩,手腕上戴著串雪白的佛珠,烏發雪膚,容色極甚。
那雙冰冷的眼眸,卻沒有任何一點情緒。
一推開門,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令得金赤及身後的所有人都微愣了片刻。
守門的將士反應過來,當下便道:“將軍,就是她。”
他想要說的,是溫月聲就是那個鎮門口的女人。
金赤回過神來,先是頓了片刻,隨後大笑:“不錯,是極品。”
他目光緊緊地盯著溫月聲,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將士道:“回去重重有賞。”
金赤還欲開口,卻見得面前的人站起了身來。
她一起身,他心下更是一動,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撲了上去。
可在他撲上去的瞬間,所見到的,不是女人害怕的尖叫,更不是對方瑟縮恐懼的面孔,而是對方那隻黑紗覆蓋著的手,竟是在瞬間,就掐在了他的脖頸上。
金赤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這一眼,看見的就是對方沒有情緒的眸,還有那冰涼的嗓音:
“賞什麼?你的狗命嗎?”
話音剛落,那隻扼住了他咽喉的手瞬間用力。
咔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