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之前,晏陵靜待郡主凱旋而歸。”
溫月聲抬眸看向了遠處隱匿在了夜色裡,沉寂的山巒。
她淡聲道:“好。”
翌日一早,大軍整裝待發,溫月聲騎著一匹通體玄黑的馬兒,立於陣前。
在她身後,大徽的軍旗,迎著那烈烈的晚冬之風,呼呼作響。
軍鼓敲響的瞬間,溫月聲策馬疾行。
在她身後,是黑壓壓連片,幾乎看不到頭的大徽將士。
從京城到邊疆,快馬疾行,亦是需要不少的時日。
因邊疆已經處於了混亂之中,幾個主要的邊疆城池,都有受到了昊周大軍的侵擾。
所以在抵達了邊疆之時,溫月聲將底下的將士一分為四,由她、忠勇侯還有章玉麟、李慶元四個人,分別帶領一部分的兵馬,前往不同的城池去支援。
溫月聲去往的,是一個邊疆城池,名喚珞城。
珞城原是陸家三將之一的陸庭玉所鎮守的城池,但因為邊疆主城有大軍來犯,陸庭玉就先行帶兵去了珞城支援。
他走後的第七日,珞城卻突然出現了大批的昊周將士。
所率領這一批將士的主將,是昊周名將之一的豐源。
陸庭玉留在了這邊的副將抵抗不過對方的攻勢,想要從側邊突襲。
副將帶領著五千精兵,到了珞城周遭一個邊陲小鎮後,還沒來得及繞路去珞城側方,就在這裡遭遇了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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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昊周將士人數不如他們多,據底下的將領估算,大概隻有大徽將士的一半,但因為對方提前在這裡布設埋伏。
將這副將和底下的五千精兵,盡數堵在了夾道之內,在夾道頂上投擲了巨石、射出了許多的箭矢,致使大徽損失慘重。
副將在身側將士的掩護之下,才堪堪得以從夾道之中逃脫。
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離開了夾道,便正面撞上了豐源之子豐溪,再看對方身後黑壓壓近乎望不到頭的昊周將士,那副將整個人當下近乎於絕望。
他身側跟他一起突圍出來的,包括受了傷的將士在內,已剩餘不過三千人。
而豐溪所率的將領,幾乎是他們的三倍還要不止。
打眼望去,便是近萬人的兵馬。
而這豐溪大將,是出了名的殘暴。
昊周各個將領的風格不一,像是豐溪這種的也不少,在戰勝之後,便是對面舉白旗投降了,他也不會停下攻勢,亦或者是有所回旋。
而是會將所有的將士都屠殺殆盡。
他風格殘暴,底下率領的將士也格外喜歡他這一套,每殺一個地方俘虜,都會振奮不已。
是邊疆惡名在外的弑殺軍團。
往日落在了他手裡的人馬,不過才堪堪幾百人,就已經被他押在了陣前,反復折磨,令得整個大軍士氣削減。
如今……
劉副將看著身後的三千多人馬,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今日落入了豐溪的手中,這麼多人,隻怕要成慘案。
而本就遭遇了埋伏的大徽將士,在看見了對方是豐溪後,亦是面色難看。
士氣消沉之際,恰好又看見方才在夾道上伏擊他們的將領,已經率領著餘下的一千多將士歸入了豐溪的陣營。
剛才碰撞之下,劉副將引領將士反抗,卻也擊殺了對方不少人。
雖因為地勢原因,還是劉副將這邊折損得更多,但對方亦是受挫,到劉副將等人離開之前,已經不敢追擊。
如今跟豐溪匯合了之後,少不得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那率領昊周將士埋伏的將領,於陣前,高聲對豐溪道:“啟稟將軍,稍後若是抓住了那個劉奕,可否交予末將處置?”
豐溪聞言,瞥了眼他右臂上的傷,嗤笑道:“怎麼,要給自己報仇?”
那將領低聲道:“末將要挑斷劉奕的手筋腳筋!”
這豐家父子手底下的將領,都跟他們人一樣的殘暴,而在昊周,弑殺殘暴的將領,在戰場上兇猛非常,且擊殺的都是敵軍,是以沒有人會覺得他們有什麼錯。
“行。”豐溪譏笑應聲:“隻要別弄死,隨便你怎麼玩。”
他看向了那邊的大徽將士,一雙眼眸陰沉沉的。
對面的劉奕,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他面色冷沉,開口便對周遭的士兵道:“……如若稍後戰敗,莫要落到了豐溪手裡。”
他話裡的意思,叫周圍的將領均是沉了面容。
實力不如人,戰場上的指揮亦是不如人,在這般殘酷的局面之下,他們能夠做到的,居然隻有在對方折磨殘殺他們之前,自行了結。
一個實力很弱的國家就是如此,從將領到了將士,甚至是底下的百姓,都得要受制於人。
他們手中有刀劍,尚且還能夠在戰敗之時自刎謝罪,那些個毫無自保能力的邊疆百姓呢?
豐溪會就此放過了他們嗎?
在這沉重的氛圍中,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傳訊的士兵匆匆趕到,落馬後低聲對劉奕道:“稟副將,京中的援軍趕到了!”
這番話一出,在場的將士皆是面上一喜。
劉奕更是驚聲道:“京中的援軍?”
他們來西鎮欲從側邊偷襲,珞城的將領是知道的,但珞城的局面本就已經很不好了,有限的人手裡,實在是撥不出再多的人,來援助他們。
加上此刻再去送信,已經是來不及了,所以劉奕在看到了豐溪之後,並未派人前去珞城送信。
卻沒想到珞城的援軍沒到,倒是京城的援軍到了。
劉奕心下松落了不少,當下忙道:“來的是哪一位將軍?援軍多少?”
那傳訊的士兵微頓後道:“來的將領末將未有見到,援軍……一千人。”
在聽到了那個數目之後,這邊原本升起了希望的將士,均是變了臉色。
一千人?
一千如何能夠?
他們所面對的,是昊周有名的武將豐溪,其麾下的將士,可都全部是兇猛非常的。
隻來一千人,尚且不知是來援助,還是來送死了。
劉奕亦是臉色微變,前面幾日他有聽過陸庭玉說,京城派遣了援軍過來,但援軍具體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他們皆是不得而知。
眼下聽到了對方帶著一千人便來援助,他心中發沉的同時,幾乎是頃刻間就下了決定:
“去,通知援軍撤離。”
那通訊的士兵變了神色:“將軍?”
“快去!”趁著還來得及,劉奕還可以為沒趕到的援軍爭取些許時間,這個時候離開,總比大家都死在了這個豐溪的手中要好。
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豐溪那邊也同時收到了消息。
“一千援軍?”豐溪聽完,哈哈大笑:“不過一段時間沒有在戰場之上碰過面,大徽竟然已經淪落到了這般地步了?”
他揮動手中的大刀,高聲道:“昊周將士,聽我旨令!”
“剿滅所有大徽將士,活捉對方將領。”他舔了舔唇,眼中滿是嗜血的光芒:“今日在這邊的,一個都不許跑!”
“是!”他一聲令下,這邊的將領高聲應和。
當下不再顧及任何,密密麻麻的大軍跟瘋了似的,朝著劉奕等人湧去。
對方驟然發動進攻,亦是叫劉奕反應不及。
他甚至都沒有能夠將那個傳訊的將士給送走,人就已經陷入了戰場內的廝殺之中。
剛才撤離夾道的時候,劉奕自己的右臂之上亦是受了傷。
這會拿起武器,手臂近乎使不上力氣,他死咬著牙,近乎於是靠著自己的一口氣咬牙在支撐著不後退。
然而蜂擁而上的昊周將士,放眼望去黑沉沉的一片,就好像是從土地裡面鑽出來的蛇蟲一般,一茬接著一茬,源源不絕。
前僕後繼一般,往他的身上砍了下來。
劉奕疲於應付,手上的動作已經是越來越慢,越來越遲鈍,到得第三波攻勢再一次衝上來的時候。
他竟是連帶著舉起手中兵器的力氣,都快要沒有了。
劉奕跟身後的將士,在豐溪並著昊周眾將的包圍之下,連連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到了剛才那個將他們重挫的夾道之中時。
忽而聽聞身後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咚、咚、咚!
聲音整齊劃一,氣勢如虹,驚得在場亂戰中的所有將士,皆是抬頭看了去。
這些個將領之中,自然也包括了豐溪。
豐溪騎著高頭大馬,穿梭在了大徽將士之中,手起刀落間,收了無數人的人頭。
他正殺得高興呢,猝不及防聽到了這個聲音,抬頭看去,所看到的所謂大徽的援軍將領。
竟然是一個一身黑色衣袍的女人。
沒錯,確實是個女人。
豐溪先是一愣,隨後目光落到了女人那美豔的面龐之上,一時間不由得微微有些晃神。
他一把砍下了身側之人的人頭,隨後策馬回退了幾步,退到了他副將的身側,而那雙眼睛,卻還死死地盯著策馬而來的溫月聲。
豐溪無比亢奮地道:“這女人是誰?”
那昊周副將轉過頭,看見了快馬行來的溫月聲,一時間皺眉。
此前昊周新帝去往了那大徽之時,他們都沒有跟隨其中,所以並沒有見過溫月聲。
但……女人?還是將領?
那昊周副將當即變了神色,高聲道:“不好!”
豐溪聞言,譏笑著看向了他。
“此前出徵時,泰蘭將軍特地囑咐過,說如果對上了大徽一個容色極美的女子時,千萬要多加小心!”
副將聲色震撼地道:“這個女人,應當就是那個大徽的思寧郡主!”
思寧郡主!
這個近幾個月,在決定要出兵大徽時,就已經不斷地在耳邊盤旋的名字,眼下終於是出現在了面前。
豐溪的目光,從溫月聲的面龐,落到了她消瘦的身型之上。
他輕挑眉,好笑地道:“不就是一個女人罷了,竟然值得泰蘭這般如臨大敵?”
他本就對所謂的昊周五大名將的名號有所不滿,如今聽到泰蘭竟是會如此忌憚一個看著就柔弱非常的女子,當下不由得覺得好笑。
甚至沒有把那副將的提醒放在了眼中,隻高聲道:“所有人聽令!活捉那個女人!”
他拎起手中還帶著血的大刀,直指溫月聲:“今夜,老子要讓這個女人伺候老子。”
他這般葷話一出,周圍的將士皆是默契一笑,高聲道:“是!”
提醒他的副將怎麼都沒想到,豐溪竟是會這般行徑,甚至還在敵方大軍面前,挑釁主將。
昊周副將當下變了神色,他後退了幾步,不再去管豐溪,而是差遣了自己底下的將士,將溫月聲已經趕到了的消息,火速送往昊周大軍。
這將領的反應很快,隻可惜卻全然沒有溫月聲手中的刀快。
溫月聲所率領的一千將士,正是她手中訓練多時的刀營精兵。
在策馬疾行,跟劉奕等人匯合了之後,溫月聲當下冷聲道:
“刀營眾將。”
“是。”和這邊昊周黑壓壓的將士比較起來,她身後算不得多麼多的大徽將士,同時應聲。
聲色如虹,幾乎是剛剛出聲的同時,就引起了那豐溪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