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陰沉,暴怒非常:“你胡作非為,還敢這般忤逆不孝,好!我倒是要看看,離了溫家,你能將公主府門楣支撐到何時!”
他怒不可遏,轉身拂袖離去。
卻聽得溫月聲聲音薄涼地道:“將你這府裡之人,皆悉數帶走,公主府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
溫尋當下暴怒,額上青筋鼓起,神色陰沉非常。
折騰一夜,順天府到底是在王媽媽曾住的房間裡,找到了她勾結外人的證據。
府尹帶著底下的人匆匆告辭。
離去時,見得溫尋面沉如水,已命人駕了馬車在府外等候。
溫玉若被叫醒時,人還有些未反應過來。
她看著院子裡進進出出,手裡拿著大包小包的人,不解地問道:“母親,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陳氏微僵了下,她此番疏忽之下,讓溫月聲抓住了這麼大個錯處,逼得溫尋連夜帶他們離開。
如今自然是不好跟溫玉若直說,隻道:“你外祖父病了,你父親要帶著咱們去陳府侍疾。”
這幾年,溫尋雖然在朝中得臉,可因為他們一直住在了公主府內,所以皇上並沒有賜下尚書府。
短時間內,他們隻能先去陳府借住。
溫玉若聞言,若有所思,並未再多問。
出了溫玉若所住的院子,蔣嬤嬤跟在了陳氏身後,猶豫許久,到底是問道:“夫人,咱們就這樣離開嗎?”
陳氏面色難看,不離開,以今日溫月聲的瘋勁,說不準真的要拉著全府的人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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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身看了眼這偌大的公主府,隻沉聲道:“倒也不必太過緊張。”
溫月聲這幾日在皇帝面前得了臉,然這等狀態也持續不了許久,昊周使臣總會離開京城。
到時候她一個待嫁女,還能守著這公主府幾日?
她倒是要看看,溫月聲有沒有那個本事,真的能夠嫁去昊周,成為昊周的太子妃。
因是半夜,加上他們走得匆忙,所知曉此事的人並不多。
但溫尋帶走了大半的僕從,導致公主府內外都冷清了不少,稍仔細一點的人,便能從這冷清的大門處,窺見些許的端倪。
隻這次的事情,皆因陳氏身邊的人而起,溫尋下了重手,敲打了陳氏手底下的人一番,在杖斃了幾個曾給王媽媽行了方便的下人後,到底是將此事壓了下去。
公主府空了大半,溫月聲讓人將周曼娘母女接了過來。
同樣一起回來的,還有趙嬤嬤。
趙嬤嬤此前雖對溫月聲有些意見,但卻也知曉誰才是她的主子,隻發生這麼多的事情,早已非她能夠控制得了的了。
如今也隻想著伺候好溫月聲便是,再多的事,也已不是如今的她可以管得了的。
除此外,尚還留在府裡的,就隻有她身邊的谷雨、夏至,並著幾個尋常做粗活的丫鬟小廝。
人太少,甚至連個管事的都沒有。
好在周曼娘入府後,接過了府中的庶務。
她從前在家時,幾乎什麼事都幹過,加之人格外聰明,幾乎是一接手,就能將府中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沒兩日,章玉麟也從獵場行宮回了京。
同行的,還有忠勇侯府的一個經驗老道的嬤嬤。
這嬤嬤說是來伺候章玉麟的,實際上入了府之後,卻是做起了周曼娘的左膀右臂。
有她在一旁提點,周曼娘進步飛速,額頭上的傷勢都沒有好全,她就已經將府內的一切都處理好了。
不出五日,府內已是煥然一新。
溫月聲還是住在了從前的偏院裡,主院空置下來,周曼娘索性將這邊全部打通,成了一個偌大的會客室,正中供著尊白玉菩薩。
她自己則是住在了從前溫玉若的院子裡,其實這處院子,是整個公主府最好的一處,她本想讓溫月聲住在此處,但溫月聲拒絕了。
反倒是讓她住在了這裡。
周曼娘便沒有推辭,將這邊改造後,終是擁有了她這麼多年的第一個家。
甚至連姨娘,都在經歷此番事情後,也徹底對回到周遠度身邊的事死了心。
周曼娘沉浸在了這些事裡,感受到了從前未能有過的充實和滿足。
比起來,那日遭遇的一切,反倒像是一場噩夢,夢醒了,她還在郡主的身邊。
“小姐,郡主在書房等你。”
午後,周曼娘午睡醒來,直接去了書房。
這處書房,位於靜亭邊上。
是月前新建的,如今正好竣工。
書房臨湖而建,後邊是鬱鬱蔥蔥的竹林,靜謐雅致。
溫月聲此刻坐在了桌案背後,而她身後的書櫃中,擺放著各類佛經。
書房正中的牆壁上,掛著一幅黑色底,赤金色筆跡的字。
上書曰:禁。
風拂過那幅字,帶起了溫月聲的衣袍。
周曼娘推門而入時,她正在寫佛經。
長長的桌案上,已經放滿了字跡交錯,殺氣橫溢的佛經。
“郡主。”周曼娘將清心蓮子茶放在了她的手邊。
溫月聲輕應了聲,她側臉嫻靜,筆下的字,卻如刀斧一般,帶著將要滿溢出來的強大殺性。
“孫氏,你要如何處置。”她聲音淺淡。
驟然聽到了孫氏的名字,周曼娘的面色微沉,她隻停了一瞬,便毫不猶豫地道:“她該死。”
歷經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也已不是當初周府內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庶女了,她清楚地知道,給孫氏、周鈺婕這樣的人留有餘地,就是再次給她們機會傷害自己。
溫月聲寫下最後一筆,抬眸道:“章玉麟。”
章玉麟推門而入。
溫月聲坐在紅木圈椅上,面上沒太多的表情:“讓人傳信給周遠度,告訴他。”
“他若還想回京的話,三日之內,我要聽到他府中的喪訊。”
那天周遠度來國寺找她,還將周曼娘和楊姨娘留下,落在旁人的眼裡,就是她們母女遭到了他的厭棄。
但其實他動身之前,曾單獨見過溫月聲一面。
他希望溫月聲日後能給他一個重返京城的機會。
這也是他能夠在離京之前,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章玉麟應了,悄悄拿眼去看周曼娘。
卻見周曼娘再不似從前那般眼神躲閃的模樣,她站在了陽光最為充裕的地方,神色篤定。
隻周遠度的消息還未收到,宮中便又舉行了盛大的宮宴。
上次武鬥結束得潦草,此番便是為武鬥獲勝而特地舉辦的盛宴。
因這次沒有比試,宮宴的氛圍也格外的輕松,反倒比第一次昊周使臣來時,接風洗塵的那一回還要熱烈。
隻有一事,在京中傳得頗廣。
“……聽聞郡主惹惱了溫大人,如今獨自一人留在了公主府中?”
“是有這麼回事,就連今日宮宴,溫家上下均是到了,卻唯獨不見郡主。”
“這是為何?”
“個中緣由便不清楚了。”
“這女子若是忤逆不孝,便是郡主,日後也少不得婚事艱難了。”
“沒了父親兄弟幫扶,此後也不好在京中立足。”
“郡主的脾性,到底是大了些……”
諸如此類的言語,在溫家人出現後,便消散了。
這邊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今日盛裝出席的溫玉若身上。
她著一身鵝黃色衣裙,衣裙之上用了些巧思,以珍珠、白色貝母為點綴,繡了大片瑰麗的花朵。
又輔以一整套琉璃頭面,耳配珍珠鏈,是顧盼生姿,格外的清麗動人。
文鬥之上,溫玉若便有不俗的表現,今日又與蕭缙同行,自然惹來了無數人的注意。
至於一直都未到場的溫月聲,便極少被人提及了。
難得的,溫玉若這些日子身體好了不少,跟在了蕭缙身後,蕭缙聽著她甜甜的聲音,心情也略好了些。
這些時日,蕭缙心情尤為復雜。
若按以往,有他人求娶溫月聲,他隻會覺得如卸重負。
可這件事情真的發生後,他心中卻隻餘怒火,還有些道不明的情緒。
以至於溫府上下均是離開了公主府,他卻並不知曉。
待皇帝與昊周太子鬱舜入殿後,蕭缙的面色便更加難看了。
鬱舜落座後,身邊的人低聲稟報道:“思寧郡主到了。”
溫月聲確實沒有跟溫府的人一起來。
因為她是被昊周使臣和皇帝身邊的內侍高泉請來的,同行之人,還有那位晏大人。
蕭缙的神色瞬間變得格外難看。
晏陵著一身雪衣,神色疏離冷淡,在這暑熱尚未褪去的盛夏裡,衣襟緊扣,嚴絲合縫至領口處。
溫月聲卻一反常態,她著一素白衣裙,外罩大紅色寬袍大袖衫,這般張揚的顏色,更襯得她姿容傾絕,嫵媚生姿。
然這般嬌媚動人的人,偏要戴一赤金佛頭。
遠遠就能瞧見佛頭上彌漫的金光。
晏陵亦然。
他還看見她今日未佩戴那串白玉佛珠,而是換成了一串成色極好的蜜蠟佛珠,佛珠共一百零八顆,纏繞在了她纖細的手腕上,格外矚目。
他思及那日她離開前,白玉佛珠已格外黯淡,便問道:“郡主為何換了佛珠?”
他聲音很淡,好似隻是隨口一問。
溫月聲便隨口一答:“晏大人不知道嗎?寺廟裡的高僧身上所穿的袈裟,都是這個配色。”
走在他們前面的高泉:……
他看了眼溫月聲的紅衣,又看了眼她戴著的佛頭和蜜蠟手串,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郡主禮佛還是有一點虔誠的。
他二人說的話隨意,卻讓殿內許多人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
蕭缙目光幽沉神色難看,鬱舜則是唇邊帶笑,淺淡的眸裡叫人辨不清他的情緒。
宴席開始。
皇帝與鬱舜談及大徽風土人情時,偶然得知這位昊周太子,竟還擅音律,便笑道:“君子六藝,樂為其一。”
“大徽不光男子擅琴,女子亦然。”邊上的恆廣王忽而道:“溫家二小姐,便是個中翹楚。”
恆廣王稱病多日,今日到底是出現在了宴席上,然一開口就衝著溫玉若去,宴上靜了片刻。
蕭缙抬眸看了他一眼,很明顯,恆廣王將此番自己受罰之事,算到了蕭缙的頭上。
他與福瑞做出那般荒唐事來,卻將這等事情怪罪到了他人頭上。
著實可笑。
好在溫玉若確實琴藝出彩,驟然被點到了名,也是不緩不慢地起身,面上並無慌張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