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若此番沒事,周家嫡女庶女的爭鬥之上,周曼娘什麼優勢都不佔。
不談身份,京中之人,輕易是不會插手他府私事的。
這麼看來的話,周鈺婕這般有恃無恐,倒也並非全無道理。
陸紅櫻氣急,這周鈺婕狠毒非常,屢次都是衝著要周曼娘性命來的,這種事,豈能就這麼算了?
卻見旁邊的溫月聲回身。
她直接拿起御醫驗過的那壺酒,往空的酒盞裡倒了滿滿一杯酒。
這酒本身是無毒的,隻是裡面摻的山楂會對溫玉若的身體有害。
溫月聲端起那個酒盞,看向周曼娘:“你今日可帶了藥?”
周圍的冷漠的視線,讓周曼娘遍體生寒,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對上周鈺婕,她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聽到溫月聲的話,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
“紫色瓷瓶的,給我。”溫月聲開口,周曼娘連想都沒想,直接解了腰間的荷包,從裡面掏出了她要的東西遞過去。
溫月聲拔了瓷瓶塞子,當著所有人的面,將瓶子裡的白色粉末,倒入了酒盞中。
她就這麼端著瓷瓶,走到了周鈺婕跟前。
周鈺婕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隻皺眉道:“郡主,這是我們周家的事情,你便是跟我三妹妹關系好,也不能這般肆意妄為吧?”
她眼裡帶了些不耐。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那雨晴突然反口,都是溫月聲下了重手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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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下巴忽然被人抬了起來。
她對上了雙冷墨般的深瞳,瞳裡沒有情緒,幽沉不見底。
溫月聲掐住了她的下巴,在所有人皆未能反應過來時,直接將一整杯酒,灌入了她的口中。
“郡主!”
“小姐!”
整個大殿中,瞬間變得一片混亂。
酒液順著周鈺婕的喉嚨直衝而下,嗆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她反應過來不對,拼了命地想要掙扎,然而那隻卡住她下巴的手,纖細得仿若一折就能斷,她使勁了渾身的力氣,卻沒辦法撼動對方分毫。
驚慌失措之際,她聽到了一個冷冽平直的聲音道:
“你既是喜歡耍這等手段,那便自己好好嘗嘗。”
酒盞裡的酒一滴不漏地灌入周鈺婕口中。
周鈺婕倉皇間,咽下去了大半。
嗆出來的酒流了出來,將要灑到溫月聲的手上。
溫月聲皺眉,松開了手,扔了酒盞。
周鈺婕猛烈地喘氣,眼裡全是淚花,她不敢相信地看向溫月聲,高聲道:“你給我喝了什麼?”
溫月聲拿出綾帕,擦拭著自己的手。
然而這次怎麼擦,都感覺擦不幹淨。
“自然是毒酒。”擦不幹淨的手,叫溫月聲生出些厭煩來,她冷眼抬眸看向周鈺婕:“你若是這次死了,那便算你運氣好。”
“若是死不了,往後餘生備受煎熬時,也不必來求我。”她微頓:“去求你妹妹吧。”
“你瘋了?”周鈺婕捂住自己的脖子,不可置信地尖叫出聲。尖銳的嗓音,劃破整個宮殿上方。
殿內徹底亂成了一團。
無數人站在殿內,看著這混亂的場景,手足無措。
原本以為溫月聲是隨口嚇唬那周鈺婕,哪知那周鈺婕撲騰著要去撓花溫月聲的臉時,沒能掙扎幾下,就口吐黑血昏厥了過去。
那等模樣,是當真中了毒。
所以,溫月聲她真的在皇宮內,在無數人面前,給周鈺婕灌了杯毒酒?
蕭缙微怔,目光落在了那個人身上。
她隻低頭擦拭著自己那其實並沒有沾染到什麼的一雙玉手。
而她身後,整個殿內的人都要瘋了。
周曼娘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
是了,她想起來了,她贈予溫月聲的藥物裡,也有這類毒藥。是她親手調配,好多次都曾想用在自己身上的。
送給溫月聲,是想著或許能夠派得上用場。
她寫了細細的注意事項,放在了瓷瓶內,隻要打開,一眼就能瞧見。
但她萬萬沒想到,溫月聲第一次使用這個藥,就是用在周鈺婕的身上。
她忽然感覺鼻頭發酸,那些她以為已經被淡化掉的欺辱,似瘋了一般,往心頭上湧。
在滿殿的混亂之中,溫月聲扔掉了那擦不幹淨的綾帕,徑直踩在了綾帕上,往殿外走去。
她神色隱有不耐。
夕陽灑在了她的身上,映照著她背後的一室混亂,她卻透過了灼目的烈陽,冷然沒有情緒的瞳眸,落在了外面的人的身上。
鬱舜對上的,就是這麼一雙沒有情緒的冷眸。
像極了戰場之上折射出來的劍芒,冷冽而又滿是殺意。
第21章 規則之內,皇權之下
盛夏時節天氣多變。
方才還晴空碧洗萬裡無雲,這會天氣驟然陰沉了下來。
烏雲堆疊,風打葉林。
冷風卷起溫月聲的袍角,於空中亂舞。
宮人尖細的嗓音,令得鬱舜回過神來。
“皇上有旨,傳思寧郡主、永安王、周府二女等,太和宮問話。”
不過隻是片刻,宮宴上所發生的事情,就如同長了腳一般,傳遍了宮中各處。
鬱舜再抬眸時,那道消瘦的身影已然被宮人領著,離開了這邊。
她自身邊走過時,冷香尤甚。
那邊,溫玉若身子不適,蕭缙離開之前,特地尋了一處安靜的宮殿給她休息,還撥了兩個宮人在門外看守,以免衝撞。
消息傳來時,陳氏正在剝葡萄。
待聽到溫月聲當著所有人的面,給朝臣嫡女灌了一杯毒酒時,陳氏面色緊繃,指甲刺進了果肉裡。
汁水濺髒了她的手。
然這會陳氏卻是顧及不上,她擺擺手,讓湊上來欲給她擦手的蔣嬤嬤退下,面色緊繃地道:“她當真如此做了?”
來稟報的小廝忙不迭點頭。
不說陳氏,她身邊伺候的下人,都被嚇了一跳。
王媽媽自從富順被溫月聲下令打了個半死,還被趕出府中後,就一直對其懷恨在心。
眼下聽得她這般荒唐,心裡又是喜又是怒。
“郡主此舉未免太過放肆了些,從前在家中打罵下人就算了,這裡可是皇宮!豈能容她撒野?”王媽媽看了眼陳氏的臉色:“夫人,可要將此事告知老爺。”
“今日老爺也在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還用得著你去說?”陳氏皺眉,看向旁邊站著的宮人。
“宮宴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不知宮裡的其他貴人可曾知曉?”
宮人會意,輕聲道:“那位周夫人已經入了宮,如今正在皇後娘娘宮中。”
陳氏放了心,待那宮人離開後,她方才道:“她自來胡作非為,惹出這等禍事來也是必然。”
“隻是這般放肆,她那郡主之位,還不知保不保得住。”
陳氏思慮片刻,起身道:“走罷,去太和宮。”
“玉若睡了,若有人來問,便說她身子疲累,還未蘇醒。”
說到底,溫玉若才是今日唯一的受害者。
陳氏來得晚,到太和宮時,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
太和宮巍峨肅穆的宮殿外邊,跪了許多的人。
今日給溫玉若奉酒的宮人,那坑害主子的雨晴,周曼娘。另幾個,則是周家的下人。
陳氏往那邊掃了眼,心中微沉。
那邊還跪著一個眼熟的管事,正是與周鈺婕的丫鬟雲翠有了首尾的公主府管事。
除此外,所有的證物亦是一應俱全。
邊上站著的一位夫人,早已經哭成了淚人,這會靠丫鬟攙扶著,才沒有跌坐在了地上。
陳氏跟京中的貴婦們均有所往來,一眼便認了出來,這低聲啜泣的,正是周鈺婕的母親孫氏。
站在她身側的,便是周鈺婕、周曼娘的父親,也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周遠度周大人。
除此外,便是今日在宮宴內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其餘人等了。
人很多,或站或跪。
但除了哭聲斷斷續續的周夫人外,都格外安靜。
烏雲匯聚於頂,眼見著便要有一場大雨。
那出事時就在殿內的御醫,便在此刻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如何了?”皇帝的聲音從殿內傳了出來。
“回皇上的話,周大小姐已脫離危險。”
“隻是……”御醫神色為難,猶豫後道:“郡、周大小姐所中之毒,乃是一種奇毒。”
“此毒毒性極強,臣雖及時給周大小姐服下了解毒丸,可那毒依舊腐蝕了周大小姐的面容。”
“臣無能。”
“你說什麼?”孫氏聽到這番話,險些昏厥過去:“我的鈺婕毀容了?”
御醫神色難看,不由得看了周曼娘一眼。
他也搞不清楚,這位瞧著怯懦膽小的二小姐,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怪異的毒藥。
這毒不光傷了周鈺婕的臉,且毒素殘留在她體內,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發作一次,便能叫周鈺婕痛不欲生。
“鈺婕!我可憐的兒啊!”孫氏眼眶發紅,渾身顫抖。
她咬牙看向周曼娘,恨不得將她原地撕碎。
卻還是拼命克制住,隻冷聲問她:“解藥呢?”
周曼娘垂著頭,沒說話。
孫氏見她這樣,更是恨不得當場將她的臉也給撓花。
“皇上,思寧郡主到了。”宮人的話,讓孫氏回過神來,她猛地抬頭,去尋找溫月聲的身影。
溫月聲早就到了,但她仍是覺得手上不幹淨。
連著淨了三次手,方才到了這太和宮。
溫月聲緩步行來,在殿外站定。
她犯下這般大錯,竟還這般氣定神闲。
皇後剛到這邊,臉便沉了下來,她掃了身側的一個嬤嬤一眼。
那嬤嬤便抬步至蕭缙身旁:“王爺,娘娘讓您過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