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阻止不及,還被領頭的王順推了一把,眼睜睜看著他們將香爐搶走!”夏至臉色難看。
夏至原是陳氏院裡的人,後來被撥到溫月聲身邊伺候,因陳氏的原因,被溫月聲厭惡,讓她一個大丫鬟,卻在院子裡坐著灑掃的活。
她心中不忿,對溫月聲也怨氣極大。
直到這些日子,溫月聲恍若變了個人。
谷雨自上次得救後,一直在溫月聲跟前伺候著,逐漸得了臉。
反觀她卻是一日不如一日,被趙嬤嬤隨便指配了一個打掃書房的活。
夏至此刻很是驚慌。
溫月聲院中那個香爐,並非尋常香爐。
那是慧怡長公主留下來的舊物,溫月聲從前性格暴躁,砸了許多擺件,卻從未動過那香爐。
如今被人拿走,她少不得要落個失職的罪名。
夏至總覺得溫月聲如今性情大變,早不似從前那般,她對如今的溫月聲,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因而才不顧一切衝到了靜亭,把事情告知溫月聲。
第11章 你是今天才知道嗎?
靜亭內安靜了下來。
魏蘅之皺眉,他因著對溫月聲不喜,所以下意識覺得她是在小題大做,但這到底是公主府的事情,和他這個外人無關。
倒是魏蘭芷瞥向夏至,疑惑道:“你這丫鬟說的可是真話?幾個奴才,也敢這樣堂而皇之地闖入郡主的院子裡拿走東西?”
莫說溫月聲是郡主,就算是京裡的小門小戶,也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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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高聲道:“此事千真萬確。”
魏蘭芷又問:“那他們將香爐拿去了哪裡?”
夏至沉默了下來。
魏蘭芷越看她越覺得奇怪,目光在溫月聲和蕭缙的身上打轉。
往常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但都是溫月聲故意為之,目的嘛……就不言而喻了。
“怎麼?你說東西被拿走了,卻不知道被拿去了哪裡嗎?你別是在編瞎話吧。”
魏蘭芷的言外之意,在場的其他人也聽了出來。
夏至一個丫鬟編這樣的瞎話做什麼,若有可能,那也是別人授意的。
蕭缙的目光格外冷淡,落在了溫月聲的身上。
然而這一眼,他並未看出她面上的情緒,反而看到她腕間的佛珠,變成了一串通體雪白,瑩潤奪目的白玉佛珠。
“蘭芷。”魏蘅之掃了妹妹一眼:“這是公主府的家事。”
溫月聲的性子,若是被拆穿,尚還不知道要怎麼鬧。
夏至聽懂了他們的言外之意,輕輕抬眸看了溫月聲一眼。
對上的,卻是溫月聲那雙沒有情緒的黑眸。
她心頭一顫,當下對溫月聲的恐懼勝過了一切,直接道:“……那小廝說,香爐是二小姐的院中要用。”
話一出口,似乎連周圍的風都安靜了。
溫玉若先是怔住,隨後便道:“不可能。”
她生得嬌媚,黛眉輕蹙時,叫人不自覺生出了憐惜之意。
哪怕是在這等情況下,她也沒有第一時間生氣,反而是認真地道:“今日院裡請佛,確實是亂了一些。”
“但說去搶姐姐的東西……是絕無可能的,府中這麼多的香爐,何至於到了去姐姐房中拿的地步?”
她生得一副柔弱的模樣,說話卻極有條理。
谷雨擔憂地看了溫月聲一眼。
就因為這樣,每次對上二小姐的時候,都顯得溫月聲像個瘋子,一個情緒不穩定,隻知道發火撒氣,全然不講道理的瘋子。
哪怕她是對的,都因為種種表現,讓人覺得她並非是佔理的一方。
夏至面色發白,辯解道:“具體緣由,奴婢也不知,但此事千真萬確,郡主院子裡伺候的其他人都看見了,二小姐尋人一問便知。”
溫玉若聞言,雖還是不信,但到底吩咐了丫鬟前去詢問。
她派去的丫鬟很快回來,與之一起的,還有溫尋。
溫尋步履匆匆,面色發沉。
他上來先對蕭缙行了一禮,低聲道:“一點小事,底下的人不懂事,叫王爺看笑話了。”
隨後板著臉,看向了溫月聲:“今日府內事忙,下人聽錯了話,我已經叫人將東西給你送回去了。”
說罷還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過一個香爐,卻也值得你在王爺的跟前鬧?”
溫尋也知道這件事情怪不到溫月聲的頭上,但在他看來,臉面比其他東西都要重要。
今日蕭缙在,鎮國公府上下也都在,鬧出這樣的事,不就是讓外人看笑話嗎?
那小廝確實是荒唐,隻聽了管事的吩咐下去,說是要找一個有佛緣的香爐,便去了溫月聲的院子裡取。
此事該罰,但不該是現在。
在蕭缙的面前將這等事情捅出來,就是溫月聲的不是。
趙嬤嬤聽到消息匆匆趕來,一來就聽到了溫尋的這番話。
當下也是僵了一瞬。
老爺是辦大事的人,所以這心裡裝不下後宅這些小事,在他眼裡,這事小得不能再小,甚至能用誤會二字給帶過去。
他甚至從未想過,為何府中的小廝敢這麼對待溫月聲。
趙嬤嬤活了這麼多年,見慣了後宅陰私,最是知道刁奴欺主的事。
但那奴僕固然可惡,造成這樣的結果的,卻是上頭的人。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
溫月聲失了寵愛,在皇帝面前沒了臉,如今就是空有郡主之名。
府中所仰仗的,都是如今任工部尚書的溫尋。
所有人都知道溫尋偏疼幺女,沒了父親疼愛,不得未婚夫喜歡,又有惡名在外的郡主,不就等同於一個孤女?
那等刁奴,就是純粹的捧高踩低之輩。
自是不把溫月聲放在了眼裡。
溫尋不知趙嬤嬤心中所想,隻三兩句便將這事帶過。
趙嬤嬤輕嘆了口氣,想勸郡主忍耐些許,女子在後宅討生活,看的就是他人的臉色,憑的就是仰仗和疼愛。
如今溫月聲什麼都沒有,那就隻能乖覺。
乖覺了,說不準溫尋哪日會反應過來,生了幾分愧疚的話,也能對她好些。
卻沒想到,溫月聲格外冷靜。
她隻道:“將送回來的香爐,放回庫房。”
“另,讓人把今日闖入院中的所有人,並院子裡除夏至之外的丫鬟、小廝,押來這裡。”
她這話一出,旁邊的溫尋先愣住了。
他當下道:“你要做什麼?”
她還嫌不夠丟人?
溫月聲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今日未梳妝,頭發也是散著的,身上穿著的月白色衣裙,很是單薄。
跟他們一群人顯得格格不入。
然而一開口,端的是所有人都無法忽視。
谷雨隻聽溫月聲的,她開了口她就去辦,管都不管溫尋什麼臉色。
趙嬤嬤倒是有心相勸溫月聲,卻是有心沒膽。
她跟夏至的感受一樣,都打從心裡懼怕如今的溫月聲。
“我已經讓人將香爐還給你了,溫月聲,你還要如何?”溫尋怒不可遏:“今日是玉若的好日子,你休要胡鬧。”
溫月聲抬眼:“我記得我給過你回答。”
溫尋正欲罵,忽而想起了她去天慈寺前的那一日,她說的話。
“這裡是公主府,溫大人。”溫月聲那雙冷墨般的瞳,幽沉不見底:“你沒有自己的家嗎?”
哪怕做足了心理準備,在場之人依舊被她這番直白不帶掩飾的話驚住了。
蕭缙眼眸深深,旁邊的魏蘅之神色則是變了又變。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溫月聲說出這等話來,她不怕落個不孝的罪名嗎?
溫尋也是這麼罵的,他漲紅著臉道:“不孝女。”
“是也。”溫月聲毫不猶豫地應下,甚至還露出了他們見到她之後的第一個笑容。
她天生一副嫵媚動人的容貌,這般一笑,更是叫人心都酥了半邊。
然說出口的話卻是:“我惡毒不孝手段殘忍,你是今天才知道嗎?”
滿場皆靜。
饒是魏蘅之這樣對溫月聲有偏見的人,都吃了一驚。
從前的溫月聲最受不了的,就是旁人用這等言語罵她,亦或者是偏向於溫玉若。
實際上今天溫尋也是一慣的處理方式。
但她卻好似徹頭徹尾變了一個人。
他身側的蕭缙,神色更是復雜。
溫玉若也被溫月聲的反應驚到,竟是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等她想要開口時,谷雨已經差人將所有的人押了過來。
拿東西的,溫月聲院子裡伺候著的,前前後後,共計十一人。
這些人被叫到了靜亭來時,還有些茫然。
而今日做錯了事情的小廝,心中倒是有幾分忐忑,但見得這麼多人在場後,也放下了心來。
為首那個叫做富順的小廝,甚至還笑眯眯地道:“奴才見過各位主子。”
他嬉皮笑臉地對著溫月聲道:“郡主見諒!奴才今日顧著二小姐院裡的事,忙暈了,這才好心辦了壞事。”
“郡主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的這一遭吧。”
這小廝隻差將有恃無恐四個大字擺在了面上。
莫說別人了,連旁邊的魏蘭芷都皺下了眉頭。
在場之中,為數不多知曉這小廝為何這般放肆的人,是趙嬤嬤和溫玉若。
富順是陳氏身邊王媽媽的獨生兒子。
王媽媽是溫玉若的奶媽,跟著陳氏多年,比另一個蔣嬤嬤還要得臉些。
他見溫玉若在這裡,料定自己不會有事。
說話亦是全然不留臉面。
然而話剛說完,便聽溫月聲面無表情地道:“拖下去,杖四十。”
那富順一張小臉頓時僵住。
溫月聲連看都沒有看他。
隻喝了一口谷雨遞過來的清心蓮子茶,眼皮都未抬。
“打死了,賞二十兩喪葬費,打不死,則逐出公主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