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梅雪道,“原來他去甘露殿撿的垃圾裡頭,有陛下的筆跡。”
陛下的筆跡?
安嫔一怔,忽然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
然而正在此時,卻見富海來到殿中,一臉嚴肅道,“陛下在慈安宮,請娘娘過去問話。”
……
安嫔走了一路,心間一直在想,那紙簍裡為何又會出現陛下的筆跡?
她忽然隱約覺得,此事大約從一開始便是李燕姝在設計誘她。
待一路來到慈安宮,卻見除過太後君王,李燕姝竟也立在一旁,除此之外,還有內廷監總管姚順。
待她向太後皇帝行過禮,便聽姚順道,“方才奴才在甘露殿外抓住一個小太監,鬼鬼祟祟妄圖盜竊陛下筆跡,經查,正是蘭林殿的人,敢問安嫔娘娘,可是您叫他去的?”
安嫔忙道,“我竟也是才知道此事,請陛下明鑑,臣妾並不知情。”
話音落下,姚順朝一旁招了招手,便見有人拖著一個鼻青臉腫滿臉是血的人到了近前,不是別人,正是雙喜。
安嫔觸目驚心,卻硬是道,“這的確是臣妾殿裡的奴才,但臣妾並不知他為何如此,此事絕不是臣妾指使。”
好歹在宮中待了這麼久,她曉得,隻要自己不認罪,雙喜不招供,誰都沒辦法硬將罪名安在她身上。
話音落下,卻聽君王道,“拖下去繼續拷打。”
姚順應是,又叫人將雙喜拖了下去。
安嫔面上淡定,心間已經很是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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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竊垃圾事小,盜竊陛下筆跡卻是重罪。
一旦沾上,隻怕殺頭也不為過。
正在此時,卻聽君王再度開口道,“就算不是你指使,也是你殿裡的人。”
安嫔趕忙跪地垂首道,“是臣妾沒有管教好宮人,的確是臣妾失職,請陛下降罪。”
宇文瀾又看向太後,道,“此非小事,倘若繞過,不知後宮會有多少人效仿,一旦傳出去也會是笑話。”
太後隻能頷了頷首,道,“的確如此。”
宇文瀾便又轉向安嫔,“內務局你不必管了,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於殿中禁足,不可再出來。”
安嫔心裡一緊。
一旦禁足,祖父的事她可就再也沒辦法幫上任何忙了!
然而,此時她自己亦是危在旦夕。
她隻能跪地應道,“臣妾遵命。”
便起身出了慈安宮。
——而今之計,隻能等雙喜自己扛下罪過,待他一死,她便也能洗脫嫌疑了。
隻是李燕姝的事,卻要如何再查?
而身後,太後忽然開口道,“這小太監是在後宮撿的垃圾,如何偷得陛下的筆跡?”
宇文瀾面不改色道,“朕看宜嫔字寫的不好,這陣子正在叫她練字,有時沒有字帖,朕會自己寫個什麼叫她臨摹。大約是近來甘露殿箋紙用的多,叫有心之人動了心思。”
太後已經了然,沒有再多說什麼。
畢竟這協理內務局的差事還是她給安嫔的,沒料到這麼快就出了事。
皇帝今日將場面擺在她殿中,不就是要叫她無話可說?
也是個蠢貨,罷了。
面上卻頷首道,“這倒是個好習慣。”
宇文瀾嗯了一聲,忽然又道,“聽說禮部尚書病了。”
太後嘆道,“是啊,昨日安嫔才來求過哀家的旨意,叫了御醫過去給瞧病,後來御醫來同哀家稟報說,禮部尚書是中風了。可憐見的,這個病可麻煩,有的罪受了。”
宇文瀾頷了頷首,順勢道,“好歹是老臣,朕該叫人過去看看才是”
慈安宮眾人聽在耳中,皆都以為他這是主動在修復與太後的關系。
畢竟那禮部尚書是太後的人,君王派人去慰問,豈不是等同於長太後的面子?
太後倒也沒多想,隻頷首道,“陛下能有如此體貼之心,也是他的榮幸了。”
~~
時候不久,燕姝跟著宇文瀾從慈安宮告辭出來了。
又有幸蹭了回御輦,趁四下無人之際,她忙問宇文瀾,“陛下打算什麼時候派人去宋家?”
宇文瀾道,“待朕想好人手再說,怎麼了?”
燕姝道,“沒什麼,臣妾就是想著,宋家最近大概比較忙,陛下的人可得去對時候才是。”
【嘖,這時機可要抓好,最好能趕上他們府裡一團糟的時候,一次把熱鬧看個夠啊!】
宇文瀾,“……”
這話說得,好像她能去一樣。
哪知緊接著便聽她心裡很是遺憾的嘆氣,【要是我能去就好了。】
——經過上回在大馬路上捉奸,她發現這現場吃瓜到底不一樣。
譬如倘若不跟著那趙成文,又如何會知道原來長公主的驸馬也會那麼不持久呢?
所以能去現場吃還是得去現場,細節也很重要啊!
卻不知,身邊的男人正眉心壓不住的亂跳,忙道,“朕會找個時候叫信得過的大臣去,放心。還是回去想想你的話本子吧。”
嘖,這丫頭,又提什麼持不持久!
~~
禮部尚書府。
眼看楊氏已經被關了一天,渾身的怒氣仍沒有發泄完。又是摔碗又是踢桌椅,依舊鬧著要出去。
好一番鬧騰,終於來了個管事婆子在門外與她道,“二夫人,大老爺已經發話了,是您把太爺鬧成如此,在太爺好轉之前,您就在房中老實待著,不必想著再出來。”
楊氏立時罵道,“你們還真會往人頭上扣屎盆子!欺負我老實,欺負沒有人替我做主是吧?小心逼急了一起魚死網破!!!”
而此時的前院中,宋家大房夫妻倆才剛收到宮裡來信,道是他們眼下唯一的指望,閨女安嫔也被禁足了。
夫妻二人自是驚愕萬分,想要問清楚原因,然來送信的人隻是冷冷丟下一句話便走了。
正當夫妻二人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之際,耳邊又傳來了二房楊氏的叫罵聲。
田氏罵道,“這個不識大體的東西,還嫌家裡不夠亂?真恨不得給她縫上嘴!”
話音落下,卻見夫君宋元魁頓了頓,忽然壓低聲道,“那就不要叫她再叫了。”
~~
楊氏鬧到了傍晚時分,終於累了。
恰逢外頭送來了晚飯,她正要吃,卻忽有一小廝進到房中道,“二夫人且慢,小心飯中有毒。”、
她嚇了一跳,立時將碗筷放下,卻又疑惑打量對方,道,“你如何知道?”
小廝並未答她,隻取了一點米和菜丟到了房中的魚盆中,頃刻間,便見魚盆中的魚兒全都翻了肚皮。
楊氏大驚,立時怒道,“好啊!他們居然敢殺人了!我這就出去與他們評理去!”
那小廝卻將她一攔,“二夫人冷靜,他們左右是要置您於死地,如若現在出去,反而打草驚蛇,到時候他們來硬的,您豈能逃得過?”
楊氏這才醒過神,一臉懼怕道,“那我要怎麼辦,在此等死嗎?”
卻見對方問她,“二夫人可知,他們為什麼要害你?”
楊氏心底一虛,支支吾吾道,“他們大抵是怕太爺出了事,二房同他們爭家產……”
那小廝卻是一笑,道,“您心裡該清楚,不同小的說倒也無妨,隻是,現如今隻有一個機會可以救您。”
楊氏趕忙問道,“什麼機會?”
對方道,“陛下派了幾位大人來探望太爺,眼看就要到府中了,此時是您唯一向外的求救時機,如若錯過,隻怕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楊氏一怔,凝眉思量一番,終於點了點頭。
不多時,君王親派特使果然到達了宋府。
來人未打招呼,宋府大老爺宋元魁隻能匆忙出門迎接。
等他見到人,才驚訝發現這特使竟然有三位——
分別是吏部尚書李宏昇,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紀文馳。還有錦衣衛指揮使荀飛。
宋元魁心裡一頓,
這個陣仗,委實出人預料。
另外兩人且算是與他父親同級的朝廷要員,但錦衣衛指揮使……卻是怎麼回事?
雖然疑惑,他還是先將三人迎到了府中。
三人自然先去看了看禮部尚書。
但見其已經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動隻能躺在床上,隻好表達了一番君王的慰問,便出來了。
宋元魁一路相陪,卻聽吏部尚書道,“宋大人的身子骨一向挺康健的,前些天也並未聽說有什麼不舒服,這怎麼一下就成這樣了?”
宋元魁隻能道,“大約是近來家中雜事太雜,我們這些晚輩也疏於對父親關懷……說來說去,還是卑職等不好。”
那三人倒也沒再說什麼,隻安慰了他幾句,便要告辭了。
宋元魁便將幾人往外送。
然而才出了房門,卻聽一陣猛烈嚎哭聲響起,一婦人披頭散發衝到幾人近前哭喊道,“求幾位大人救命,他們宋家要殺人滅口了!”
……
第二日,一個消息震驚朝野內外,令全城百姓涉目結舌。
——禮部尚書宋志蘊道德敗壞,罔顧人倫,竟然霸佔欺辱兒媳近二十年。
震驚過後,官員百姓從上到下無人唾棄此人。
然而緊接著,又有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消息傳出——
原來連其二兒媳楊氏生的兒子也是這老頭的骨肉。
那宋家二房的公子宋運昌,名為其孫,實為其子。
眾人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好,隻能連連唾棄搖頭,無不罵這老頭荒唐。
——其實楊氏原本沒有提及兒子的事。
但沒想到,關鍵時刻,她那個弱不禁風走路都帶喘的相公宋元瑋自己站了出來,指認那個兒子不是他的。
原來,宋元瑋早就知道一切。
當年成婚後,他隻與楊氏同房過兩次,每一次都與那孩子後來出生的日期對不上。
因著此事,他常年抑鬱,令病情更加嚴重,卻沒有勇氣掙脫親情的枷鎖,隻能麻木自己,任由那二人胡來。
直到前些日子看到了逍遙公子的新作。
他才想起,自己的人生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此事一經曝光,君王立時撤了那老頭宋志蘊的一切官職功名,貶為了庶民。
緊接著,其長子宋元魁,既安嫔的親爹,又因為殺人未遂,並公然欺壓平民等罪行,也被撤職追責,最終數罪並罰,流放邊關。
而安嫔也因為指使宮人盜竊君王筆跡被撤了位份,送去了專門關押皇室罪婦的玉真宮,再也不見天日。
所幸君王賞罰分明,念在宋家次子宋元瑋乃受害身份,並勇於揭發父親惡行,令其免於受家人連累。
宋元瑋謝恩之後,卻是收拾行囊離開了京城,消失在了眾人視線之中。
未準,他真的能實現話本中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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