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滿院的下人都看起了笑話,田氏也不願再與她糾纏,隻低聲罵了句潑婦,便快步走了。
而楊氏哭了半晌,眼見沒有任何效果,索性一抹眼淚,又殺去了公爹禮部尚書的前院。
然而好說歹說,那老頭子卻始終不肯見她。
隻遣了書僮跟她道,“二夫人,太爺也實在沒有辦法。現如今陛下從嚴治官,且給國子監下了禁令,今次無論是誰,若敢開後門隨意放人進來,一旦發現可都是重罪。再說近來許多衙門都換了人手,如今負責此事的人太爺皆都不熟,便是有心也實在沒辦法。”
“沒辦法?”
楊氏冷笑一聲,索性揚聲道,“如今太爺連阿昌都不管了?好啊,當爹的也不管孩子死活,府裡誰都不管,索性哪天大家撕破臉,都不要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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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明宮。
近來逢國子監開門招新,鄒墨中需時時入宮向君王稟報諸事。
今次,他又將首批擬招錄名單呈報給君王。
待宇文瀾看過一遍 ,便將名單還給了他,同時,又給了他一疊文稿。
鄒墨中愣了一下,立時問道,“這難道是逍遙公子的新作?”
宇文瀾頷首,“不錯,鄒卿可先看看。”
鄒墨中正求之不得,立時應好,便當場看了起來。
待看過之後,他連連感慨道,“逍遙公子的故事,開頭總是叫人意想不到,不過主人公總有令人滿意的結局,就譬如這個故事,不倫者惡有惡報,終遭天譴,而不屈者卻能及時掙脫泥淖,脫胎換骨,發人深省,是個好故事。”
宇文瀾道,“既如此,那便盡快叫書商出出來吧,也叫世人都讀讀這個好故事,或許能有所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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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墨中忙應是,便帶著手稿一同告退出了宮,並在回府的路上便順道給書商送了過去。
而書商見是逍遙公子新作,立時便安排人手或印或抄,趕在太陽落山前,第一批話本就出來了。
不必說,這新話本甫一售賣,又是引來許多人搶購。
而待讀過故事後,眾人無不唾棄其中那一對扒灰的公媳,並深深同情與敬佩那位自強不息的公子。
當然,亦有不少人記得前陣子逍遙公子神預言西南通政史謝培的事,於是又紛紛猜測起來——
這跟兒媳婦扒灰的老頭到底是誰?
……該不會是朝中哪位大臣吧?
不過照年紀來看,如若是,也得往那幫年紀大的身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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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燕姝正愜意享受著早膳,卻聽系統道,【讀者們已經把範圍縮小到十餘人了,估摸今兒晚上就能差不離猜出是誰了。】
燕姝一邊吸吮著灌湯包裡的汁子,一邊心道她這都手下留情了,不然直接寫成那老頭倆兒子,大兒子還有一兒一女,外界保準一猜就能猜到是禮部尚書宋志蘊。
【對了,那老頭看了嗎?】
系統,【今早派人買了話本,正在這看呢。】
須臾,【看完了。】
燕姝忙問,【什麼反應?】
系統,【氣得摔了茶杯,花瓶,砚臺……嘖,現在昏過去了。】
燕姝,【???昏過去了?】
系統,【沒錯,好了,下人們聽見動靜發現了,這陣子給抱到床上急著找大夫呢。】
燕姝,【嘖嘖,還以為他會跟謝培似的嚇得先摔上一跤,竟然直接昏過去了?就這心理素質,居然還亂搞了這麼多年?】
系統嗐了一聲,【主要這老頭自打祭禮之後,原本就惶惶不可終日,前陣子聽說了西南通政史的事後,就一直擔心你的話本子會爆他的料,今日一看不但爆了,寫的比謝培還狠,當然扛不住了。】
燕姝扯了扯唇角,活該!
現在就看安嫔的了,那日隻給她爆了個小料,如今大瓜出來了,也不知她什麼時候能看見?
系統,【不用擔心,這不宋家人正要往宮裡來送信呢。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燕姝眼睛一亮,【那敢情好。】
如此,她就等著繼續吃瓜吧。
唔,別說,跟著瓜一起吃,灌湯包的味道格外鮮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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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禮部尚書府的消息果然送進了宮中。
詐聞祖父昏厥,安嫔自是嚇了一跳,急忙問道,“怎麼會如此?祖父的身子不是一向好好的嗎?”
卻聽來報信的管事婆子哭道,“昨日二夫人因著二公子上國子監的事又在府裡大鬧了一場,不光跟夫人吵架,還跑去找太爺,太爺沒見她,她就又在門外鬧騰,說什麼‘一家人都不管她娘倆死活’,‘當爹的也指望不上’,還說‘哪天撕破臉,大家都不要活了’此等話,想來把太爺氣得不輕。”
安嫔立時氣道,“二叔的身子一直那般,能顧得了他自己都不錯了,還要怎麼管阿昌?她居然能說出此等話!”
管事婆子道,“就是說,太爺身子再好,也經不起她這般鬧騰啊!這不,今早太爺正看著書呢,忽然就昏倒了。昏倒之前還摔了好些東西,想來心裡氣得厲害。”
聞此言,安嫔也是生氣。
然又將管事婆子的話想了想,卻忽然一愣。
——祖父是看書昏倒的?
她頓了頓,試著問道,“祖父昏倒前看的是什麼書?”
管事婆子哪裡曉得,隻道,“奴婢也不知道,隻聽說是今早太爺才打發人去街上買的……現如今老爺夫人已經請了大夫,但保險起見,還是希望娘娘能找個御醫去替太爺瞧瞧,穩妥些……”
安嫔明白爹娘的意思。
——祖父可是家中頂梁柱,她父親如今還隻是鴻胪寺丞,從六品的官階,如何能比的了祖父的二品官階?
所以祖父一旦出事,家裡的損失可就大了。
想來宮裡御醫當然比宮外的大夫強,爹娘他們如今隻能拼盡全力,將祖父這個一家之主給救回來。
此時管家婆子把話說完,安嫔立時點頭道,“我這就去請太後娘娘的旨意。”
祖父是太後的老臣,料想這個請求,太後應當會照顧的。
管事婆子也應是,便要告退,哪知卻聽她又道,“慢著,等你回去,叫人把祖父昏倒前看的那本書給我送進來。”
管事婆子不明所以,卻也趕忙應好,又急匆匆出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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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後,御醫到了尚書府。
而安嫔要的東西,也送到了蘭林殿。
安嫔隻見,那竟是一個話本,而作者正是前陣子名聲大噪的逍遙公子。
她心裡一驚,趕忙打開看,很快便張大了嘴巴。
——這故事,怎麼同那日甘露殿丟的廢紙上所寫的有些相似,竟然也是寫公媳二人違背人倫……
可可可,那李燕姝又如何知道逍遙公子要寫什麼?
然而繼續看下去,卻更加吃驚。
——裡頭的公媳倆居然還生下了孩子?
因著原本就藏著疑惑,此時,她無可避免的一下就聯想到了自己家中。
難道……
阿昌他其實是……
這太可怕了!
安嫔一下將書扔到了地上,心有餘悸。
並努力搖頭妄圖不要再去想。
然而那個念頭就如同種子一般,已經在心間生根發芽。
她又試圖叫自己冷靜下來,去細想這件事。
——祖父這個年紀,本是不喜歡看這種市井話本的。
可祖父今早竟叫人去買了回來。
且在看完這本書就暈倒了……
難道……真的與這本書有關?
若果真如此,再去回想昨日二嬸楊氏說的那些話……
她說阿昌的親爹指望不上……
還說大不了撕破臉都別過了……
安嫔一個激靈,立時叫來殿中小太監道,“快去尚書府,跟我爹說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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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姝跟著系統幾乎吃了一整天禮部尚書府的瓜,可謂精彩又充實。
上午,是尚書府眾人手忙腳亂給那老頭子看病,然而大抵是因著老頭年事已高,縱使後來御醫去了,也隻能將老頭勉強喚醒,依然下不了床。
御醫判斷,這老頭極有可能會中風,可把宋家人給急壞了。
而安嫔又從宮中送了消息去——、
一,是叫父母趕緊把二嬸楊氏看管起來,免得其胡言亂語叫外人聽見;
二,則是叫家中想辦法攔住她的新話本,萬不可叫更多人看到。
所以安嫔的爹娘在急著到處找大夫給老頭瞧病之餘,還要去辦這兩件事。
二人著實一頭亂麻,手忙腳亂,是以安嫔的爹下臺階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安嫔的娘則叫熱茶給燙了一下……
相較之下,燕姝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熱鬧,簡直不要太愜意。
正在此時,又聽系統道,【最新消息啊,尚書府派出去的人要出錢買下話本,不許再印,而書商嫌價格太低不答應,他們便打砸書坊,正好被過路的官府衙役給抓起來了。】
燕姝挑眉,【嘖,官府今次怎的出現的這麼及時?】
系統,【那是因為最近皇帝的新詔令,朝廷從上到下都肅正風氣,辦事十分有效率。】
燕姝點了點頭,【我的金大腿還是辦了不少好事的。】
嘿,如此倒也正好。
——現在京兆府還是皇帝自己的人,而禮部尚書那老頭子因為祭禮的事,正不受皇帝待見,估摸京兆府必定不會偏幫尚書府,且會好好辦案。
嘖嘖,若能查出那宋家人不讓印話本子的原因,可就更好了。
她愜意的喝了口茶。
反正如今不怕事大,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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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乾明宮中,錦衣衛也正向宇文瀾稟報實況。
“陛下,禮部尚書府的人去書坊打砸,已經被京兆府抓獲。”
宇文瀾道,“叫京兆府查明事情起因,該罰的罰,該判的判,若有涉及官員違禁,立即上報都察院,決不可徇私。”
錦衣衛立時應是,又稟報道,“除此之外,宋家人還將二房夫人楊氏給關起來了,不知還會不有會有其他舉動。”
呵,關了楊氏?
果真蛇鼠一窩了。
宇文瀾隻道,“這個婦人留有後用,決不能死。”
錦衣衛立時應是,便退下行事了。
宇文瀾瞥了眼窗外,但見暮色已經落下,便又吩咐富海道,“把晚膳擺到甘露殿,朕過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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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燕姝就迎來了皇帝。
還有滿桌的美味佳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