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幼時就發現,祖父總是對二房格外照顧有加,譬如每每得了什麼稀罕之物,總是先悄悄給了二房的堂弟,而她與胞弟卻都得不到……
倘若她母親與二嬸妯娌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祖父也總是叫她母親忍讓,說她是大嫂,理應心胸開闊……
思及此,安嫔至今仍是耿耿於懷。
可可可,可這李燕姝又是如何知道她家中情形的?
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根本不可能認識京城這些達官貴人從而打聽的到她禮部尚書府的事啊!
安嫔想了想,忽然看向柳笛道,“你有沒有同外人說過我的闲話?”
柳笛嚇了一跳,忙搖頭道,“主子明鑑,這怎麼可能?奴婢整日都跟著主子,怎麼會出去說主子的闲話,又跟誰說呢?”
此事安嫔當然也知道。
柳笛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個性最為老實,不然她也不會帶進宮裡來。
可既然不是柳笛,那李燕姝又是如何知道她家的事的?
難道隻是編排的湊巧了?
柳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見主子緊皺眉頭一副思來想去的模樣,也是緊張的不行,隻好問道,“主子,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卻見安嫔忽然吩咐她,“叫雙喜繼續去盯,若還有廢紙,再撿回來。”
柳笛隻得趕忙應是,出去找人了。
然安嫔還是越想越不對。
這李燕姝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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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編排自己得娘家尚書府,到底是想做什麼?
~~
此時的甘露殿中,才了解完全程的燕姝聳了聳肩——
抱歉,小料她隻放這一次,下次隻怕是炸彈了。
不過現在火候還早,先叫安嫔這隻螞蟻在熱鍋上爬爬吧。
燕姝不自覺哼起小調兒,打算繼續寫話本子。
哪知正在此時,卻見富海入殿向她稟報道,“奴才來給娘娘報個信兒,忠義伯及夫人老夫人公子他們,方才已經到京城了。”
燕姝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說的似乎是她爹娘奶奶還有弟弟。
對!上元節那晚,皇帝當著眾人面封了她爹忠義伯的,可不就是他們嗎?
也就是說,爹娘他們到京城了?!!
燕姝一下高興起來,“真的嗎?他們是什麼時候到的?”
富海忙答道,“是今早到的,陛下安排了人馬去接,這會兒伯爺夫人他們都在府中安頓呢,陛下的意思是先叫幾位歇一歇,待明日便安排娘娘與老夫人夫人她們相見。”
“好好好。”
燕姝高興的立時應下,又道,“那我等會兒準備些銀兩,不知富總管可否找人幫我給我爹娘送過去?”
——雖然現在有了房子田地,但一家人初來乍到,免不得要各處打點,再添些什麼。
家裡的情況她最是清楚,平素一有餘錢,爹就喜歡幫扶別人,料想他們手裡也沒什麼錢。
卻聽富海笑道,“娘娘放心,陛下已經派人送了。”
啊?
燕姝一愣,皇帝還給她爹娘送了錢?
這麼細心嗎?
她於是忙說好,“那煩勞總管代我向陛下謝恩吧。”
說著又叫忍冬拿了些碎銀遞給富海,道,“辛苦總管過來傳話,拿去喝茶。”
富海也高興接下,“謝娘娘恩典。”
便告退了。
如此,燕姝便安心等待與家人相見了。
第二日上午,皇帝果然派人將燕姝的奶奶李老太太和娘朱氏接到了宮中。
三年未見家中親人,天知道燕姝有多興奮,一大早便起了床叫忍冬幾個打掃庭院收拾殿中,又準備了點心果子。
好不容易等到小冬子將人引到了殿中,待一見娘和奶奶的面,燕姝立時撲了上去。
“奶奶,娘!”
骨肉至親闊別三年,祖孫母女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忍冬在旁看的也是眼淚連連。
不過始終是在宮中,短暫哭過一下後,李老太太便道,“這是好事,都快別哭了,免得叫人看見說什麼。”
燕姝便也忙抹了抹眼淚,問道,“你們一路可順利?路上辛苦吧?”
娘朱氏也抹了眼淚道,“不算辛苦,一路有吃有喝,天兒也不錯,都挺順利的。”
說著又仔細瞧她,看看自己的心肝寶貝可有吃苦餓瘦?
然而看了一陣後,朱氏就發現,自己的閨女一點兒也沒瘦,似乎還圓潤了一些,皮膚也粉白粉白很有光澤
,整個人比從前在家時還漂亮了許多。
朱氏點頭嘆道,“看來還是宮裡養人哪!”
也好,閨女沒受苦,她這個當娘的也就放心了。
話音才落,李老太太忙催兒媳,“快把東西拿出來,免得一會兒忘了。”
朱氏忙應是,從隨身帶的包袱裡拿出幾隻布兜,再一層層揭開,才終於叫其中的寶貝露出了真面目。
竟然是白胖胖的包子和金黃的烙餅。
燕姝眼睛一亮,卻見娘笑道,“這都是今早才做的,還熱著呢,快嘗嘗吧。”
話音才落,她已經塞了一隻包子進嘴了。
唔,韭菜粉條餡兒的大包子,點睛之筆是中間摻的豬油渣,包子皮瑄軟不失筋道,果然是娘的味道。
拳頭大的包子幾口吃完,她又拿了塊烙餅,咬一口滿是蔥香面香還有花生油獨有的醇香,真是太叫人滿足了!
娘在旁笑道,“都是娘娘了,還跟從前一樣。”
燕姝也笑道,“不管成了什麼,也還都是您的閨女啊。”
說著又問道,“新宅子可好?你們住著怎麼樣?
“好,”
李老太太立時點頭,“五進的大院子,還帶著花園,地方寬敞又漂亮,太美了!我們每個人住一個院子都還有富餘呢,陛下可真是皇恩浩蕩啊!”
燕姝也笑道,“那就留著一進,將來給天瑞娶媳婦。”
說著又問,“爹的差事如何?天瑞怎麼樣?”
朱氏忙道,“今早我們一道進宮,你爹領著天瑞去拜見陛下了,差事如何倒還不知道。青州書院給天瑞寫了舉薦信,準備明日去京城的松鶴書院報到呢。”
燕姝眼睛一亮,道,“那可要抓緊,時間來得及的話,還能趕上今年的歲考呢,倘若歲考考得好,沒準能進國子監。”
她還記得那日皇帝說過,今年減了國子監首批招錄的名額,填到二批三批裡了。
她家不算勳貴,但弟弟讀書可以,完全有可能通過考試進入國子監。
朱氏卻道,“別的不敢想,他能好好學就好了。”
“也是。”
燕姝笑道,“就算進不了國子監,弟弟天資聰穎,將來也一定能考上功名的。”
朱氏與李老太太都笑著道是。
宮中規矩嚴苛,今日雖說能相見,但朱氏與李老太太並不能停留太久,與燕姝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出了宮。
而她們出宮坐上馬車之際,卻另有一輛馬車才剛到宮門口。
待車停穩,下來一人,正是安嫔的母親田氏。
自打看了甘露殿丟出來的那張“廢紙”,安嫔便心急如焚,隱忍了好幾日,好不容易等到李燕姝娘家人進宮的時機,在太後面前努力了一番,才爭取到叫母親進宮相見的機會。
時間有限,此時田氏入了宮門,便直奔女兒的蘭林殿。
待二人見了面,安嫔立時支走闲雜人等,問田氏道,“母親,這陣子家裡如何?”
——她其實是從母親這裡探探口風,看是否真有那廢紙上的事。
然而琢磨了半天實在無法開口,所以也隻能這樣問了。
卻聽田氏道,“別提了,這兩天二房又不安生。”
安嫔心裡一驚,忙問,“怎麼了?”
田氏嘆了口氣,“這不是國子監要招錄新生了麼,你二嬸打算送她的阿昌進去,誰知道今年首批名額減少了,考試還嚴了,阿昌被她慣的,哪裡是那塊料,所以這首輪就被刷下來了。你二嬸就想叫你祖父出面疏通關系,叫阿昌進國子監。”
一聽見祖父跟二嬸倆人,安嫔心裡就是一刺,忙問道,“祖父答應了?”
田氏嘲諷一笑,“你祖父這陣子連朝都上不了,如何管不了她?沒想到她居然又去找你父親,想叫你父親幫忙。”
安嫔立時皺眉,“前陣子詔令一下,朝廷現如今不知道多嚴,父親若果真幫她做了這種事,後頭一旦查出來可不得了!”
田氏忙點頭,“就是說,你父親自然也不敢答應,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想來找你。方才知道我要入宮,非鬧著要一起來。”
安嫔氣道,“千萬不要叫她來!我好不容易才得了太後信任,豈能由著她來鬧事?”
田氏忙道,“我明白,你放心。她那個阿昌整日不學無術,若是能進國子監可就有鬼了,還是明年看我們阿啟的吧。如若你祖父今次幫了她,明年卻不幫我們阿啟,那我也去鬧去!”
阿啟既是安嫔的胞弟,比二嬸生的堂弟阿昌小一歲,眼看著明年也該入國子監了。
安嫔唔了一聲,心思依舊在那件事上——
祖父如今這種境地,真的還會幫阿昌嗎?
如若他真的幫了,是不是就意味著他與二嬸……
然正在此時,卻聽田氏忽然壓低聲道,“對了,前些日子聽說陛下將吐蕃進貢的那隻金碗賜給了宜嫔,你可知道?”
“金碗?”
安嫔一頓。
那隻金碗是當年吐蕃為了求和進貢給君王的,用十足的赤金及紅藍兩色寶石打造,華美異常。
當時甫一露面,便引來無數人的目光,連周妃都看直了眼。
如今居然賞給了宜嫔?
她立時問道,“陛下為何要給她?”
田氏卻搖頭道,“我也隻是聽說而已,具體為何並不知道。”
說著挑了挑眉,壓低聲問道,“如此金貴的東西,也不知太後可知道?”
~~
送走了田氏,安嫔去了慈安宮。
借著去向太後謝恩的機會,她打算將金碗一事提一嘴。
母親說得對,如此金貴的東西,陛下連太後沒有孝敬,卻給了宜嫔……
想來太後若是知道,心裡也不會舒服的。
……
而此時,燕姝還在甘露殿中悠闲吃著娘做的包子烙餅。
娘做的飯就是香啊!
比起來,這宮裡的御膳都要讓步三分。
有心想給皇帝留幾個,卻不知他稀不稀罕吃。
正在猶豫間,卻見宇文瀾踏進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