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 這病來的也著實蹊蹺,畢竟前兩天他還活蹦亂跳的非要參奏一個寫話本子的,這怎麼忽然就病了呢?
又過兩日,都察院當庭將其參奏, 竟然是與多年前一樁盜竊案有關。
原來二十多年前,此人曾在趕考途中盜竊同伴銀兩,僥幸高中後, 竟然屢次利用職權迫害苦主, 令其科考連連失利。
“……”
眾人這才驚覺, 前幾日市面上頗為流行的那個《貪財郎偏在花下死》的話本子,原來寫的竟是他。
嘖嘖嘖這人除了當年盜竊同伴銀兩, 竟然還酷愛逛窯子?
就是不知有沒有得花柳病……
正在紛紛猜測間,又傳來消息——經都察院查辦,其下屬及身邊長隨下人等紛紛指正,此人的確酷愛尋花問柳,並還曾在秦淮河畔與一商人爭奪花魁而大打出手, 並僱人將對方打傷致殘……
眾人, “……”
居然又跟之前那個《惡婦巧治風流漢》對上了……
嘖嘖嘖, 原來此人人品竟是如此之差!活該給新詔令祭刀!
半月之後,西南通政史謝培被罷官免職,並追加當年偷竊他人錢財的罪責,挨了二十大板。
不過念在其家眷不知情,懲戒並沒有涉及家人。
卻說這謝培,原本就摔了一跤,又被打了二十板子,慘狀可想而知,據說最後都是讓人抬回家的。
而他的醜事一一敗露後,其妻也是生氣,一番往日賢惠的態度,對他不管不顧,由著他自生自滅了。
倒果真應了話本子裡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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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此一來,卻也愈發叫人好奇,那位寫話本子的“逍遙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怎麼多年前的舊事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
作為開年第一樁“大案”,這一番下來,眼看就到了上元節。
上午時分,君王正在御書房裡看奏折,卻見富海進來稟報道,“陛下,泉州進貢的花燈到了。”
此為宮中上元節的一項儀式。
每年會由民間向宮中進貢花燈,寓意國泰民安,而君王便會將這批花燈分別敬獻給慈安宮裡的太後,及賞給各宮嫔妃,寓意天家與民同樂。
富海話音才落,宇文瀾忽然想起一件事。
似乎有個姑娘很喜歡花燈。
一盞平常的走馬燈,便能叫她高興好幾天。
他於是道,“先送去甘露殿,叫宜嫔挑幾盞。”
富海應是,心道宜嫔娘娘果然得陛下偏好,便要往外面走。
隻是還沒走幾步,卻又聽君王道,“慢著。”
富海於是趕忙又頓住腳步,“奴才在。”
這難不成還要再賞賜個什麼?
宇文瀾隻是臨時改了主意,道,“還是叫宜嫔過來挑吧。”
富海愣了愣——叫宜嫔來乾明宮挑燈籠?
沒錯,宇文瀾就是這樣說的。
——他覺得燕姝的那個異能雖好,卻有些不知道挑揀,居然連別人床笫之間的事都叫她知道……
實在不太妙。
所以有機會,還是叫她多出來走走,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別人卻不知他的良苦用心。
富海怔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陛下這莫不是思念美人,所以趁機叫其過來相見?
嘿,明明今早才分開的,這感情可真是如膠似漆。
於是趕忙又應了聲是,愉快的跑去了甘露殿。
宇文瀾,“……”
雖然……但是……
咳,他現在看來如此明顯嗎?
~~
彼時燕姝正在殿中無聊。
自打把那個謝培幹趴,她高興的放松了幾日,居然有些手懶了。
正拿著筆摸魚之際,卻見富海來了。
“奴才給宜嫔娘娘請安,才剛泉州府進貢的上元節花燈到了,陛下請娘娘去乾明宮挑選呢。”
燕姝有點意外,“叫我去乾明宮挑選?”
富海連忙點頭,“是啊,趕在還沒給各處分之前,陛下叫娘娘先挑自己喜歡的呢。”
燕姝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啊,她最喜歡花燈了!
反正現在正無聊呢,於是忙應下換了身衣裳,便去了乾明宮。
待到入了乾明的宮門,卻見宇文瀾正立在廊下。
高大又筆挺得身姿,靛藍色的通袖膝襕,墨發高束紫金冠,襯的人愈發清俊。
美人令人心情愉悅,燕姝上前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宇文瀾嗯了一身,也將她打量過一遍。
隻見她雙面錦的袄子配馬面裙,俊俏的如同初春枝頭的迎春。
他亦是心情愉悅,於是溫聲道,“這是泉州進貢的花燈,一向有名,朕叫他們放在此處,你去挑兩盞自己中意的吧。”
其實燕姝方才一進宮門就看見了,幾十個燈籠掛在廊檐下,花花綠綠的,別提多好看了。
她高興應下,便挑了起來。
唔,不看不知道,原來這批花燈更好啊!
尤其還是外地來的,風格與宮中制造的又有所不同。
除過走馬燈、蓮花燈等,竟然還有直接用硬紙拼接起來的無骨燈,其上繪著各種風景圖案,十分漂亮。
還有八面通透鏤空的的料絲燈,見燕姝一臉新奇,小太監忙點著其中的燭火叫她過目,竟然是整燈通透,宛如一輪小月亮一般。
她忍不住拍起手來,“哇,這個好!”
宇文瀾問道,“那就要這個?”
燕姝笑嘻嘻的點頭,“謝陛下!不過臣妾隻要一盞就好了。”
這種料絲燈少,一瞧就知道珍貴,還得勻著幾隻敬獻給太後呢,她可不敢與太後搶。
“再給臣妾那盞蓮花燈吧。”
她上回就想要,隻不過沒來得及開口。
宇文瀾頷首,叫小太監給她摘。
正在此時,卻見富海又稟報道,“陛下,鄒大人求見。”
鄒大人?
燕姝眼睛一亮,莫不是替她出話本子的那位品味極好的翰林院學士?
卻見宇文瀾發話道,“叫他進來吧。”
富海應是,忙去傳話。
沒過多久,鄒墨中便進來了,見燕姝也在,忙行禮道,“臣參見陛下,參見宜嫔娘娘。”
燕姝點了點頭,卻見宇文瀾問道,“國子監的事定好了?”
——國子監每年開春時進新生,從前都是文華閣大學士魏如章牽頭,自打魏如章年前因為綁架平民被罷官下了馬,今年這差事便落到了翰林院頭上。
鄒墨中忙道,“臣等與國子監商議過後,打算首次選拔四十人,由朝中官員及王侯公爵府第中篩選;二次選六十人,由各地選派優秀學子中篩考;最後再從落第考生中選拔約五十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宇文瀾道,“首批名額再減十人,填到第二批中。”
這些世家子弟大都不學無術,隻指望著此等機會進入國子監混日子,甚至如那吏部侍郎康光亮的侄子一般,在國子監中霸凌平民子弟,敗壞風氣。
既如此,還要他們作甚?
鄒墨中忙應是。
卻聽君王又補充道,“便是餘下的這三十人,也要從嚴選拔,決不可憑人情權勢放人進來,否則一旦查出有任何徇私行徑,以瀆職論罪。”
鄒墨中忙一臉肅正道,“陛下所言極是,如此一來選拔更加緊張,也便於督促諸人用心讀書,成為良才。”
宇文瀾頷首,“鄒卿明白就好,國子監代表朝廷的臉面,也為朝中培養棟梁,萬不可成為笑話。”
鄒墨中連連點頭。
如此,大事便說完了。
鄒墨中頓了頓,卻忽然問道,“對了陛下,近來幾日不見逍遙公子的新稿,難道是他病情嚴重了?”
嗯?逍遙公子?
燕姝準確的捕捉到了自己的筆名,於是忙豎起耳朵。
宇文瀾瞥了她一眼,道,“沒有,她已經基本復原了。”
鄒學士又問道,“既如此,為何近來幾日都未見其新作出來?”
這個嘛……
燕姝有點心虛。
宇文瀾餘光又看了她一眼,笑道,“大約有別的事,很忙吧。”
燕姝有些臉紅。
嘖,這兩天沉浸在幹趴對手的喜悅中,有點太放縱了,接連幾日都沒能寫出新故事來。
卻聽鄒學士哎呀一聲,十分著急道,“也不知他在忙什麼?陛下不知,外頭都等著看他的新話本呢。”
話音才落,燕姝實在忍不住問道,“鄒大人是說,外頭讀者們都在等逍遙公子的話本子?”
鄒墨中忙道,“臣不敢妄言,娘娘不知,這幾日有許多讀者每日一早就等在書坊門口,不為別的,隻為看這位逍遙公子的新話本,有的人等不來,甚至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抓耳撓腮的心急。”
燕姝,“!!!”
原來她竟是如此被需要的!
宇文瀾,“……”
未等他開口說什麼,卻見她激動對鄒墨中道,“告訴大家先不用著急,新話本很快就會出來。”
鄒墨中有些意外,忙問道,“莫非娘娘也認識這位逍遙公子?”
“認識,很挺熟的,”燕姝笑道,“放心,我幫你催她。”
鄒學士大喜,忙連連道謝,“那臣就替讀者們多謝娘娘了。”
“不必客氣。”
燕姝擺手笑的大方。
宇文瀾開口道,“鄒卿若再無旁的事,且去吧。”
鄒墨中忙應是,便出了乾明宮。
總算沒了外人,宇文瀾看向燕姝,正要開口,卻見她先急著向自己行禮,“臣妾先告退了。”
便要往外走。
宇文瀾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皺眉道,“回去做什麼?”
眼看天將正午,他還打算與她一道吃午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