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瀾回到乾明宮,立時派出了人手。
從方才宇文濠的心聲中,他已經判斷出,宇文濠今次來京,必定做了更多的準備。
而這波人手才走,緊接著,又見錦衣衛來覆命。
“陛下,臣等已經查清,太醫院院判張勝康從前的確曾跟隨一位郎中學醫,此人名叫荀濟,曾在京城北巷開過醫館,據說醫術幾位高明,前去求醫者絡繹不絕。”
宇文瀾心間一定。
是了,荀濟。
就是這個名字。
“那他人呢?”他問道。
錦衣衛垂首,“已經過世多年。”
畢竟已經從燕姝那裡知道了,此時宇文瀾並未有多大的失望,隻道,“荀濟除過張勝康,可還有別的徒弟?”
錦衣衛道,“並沒有,不過聽說其有一子,但在其死後便消失了,臣等暫時未找到他的消息。”
宇文瀾道,“繼續找,增派人手,一定早些將其找到。”
錦衣衛應是。
——通常醫術是家傳,想來荀濟的兒子也應該學過他的醫術。
而經歷過今晚,他愈發迫切要醫治好自己。
今夜太後對那孩子的表現絕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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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太後心間沒什麼異樣,但母子相稱這麼多年,他知道,太後並非特別喜愛孩子的長輩。
甚至從前承恩公帶自家孫兒入宮向太後請安,她都並未如此熱切過。
何況宇文濠的孩子,與她根本沒有任何血緣。
~~
在乾明宮沐浴更衣過後,宇文瀾依然來了甘露殿。
時辰不早,恰逢燕姝也已經洗漱完畢,二人便去到了榻上。
宇文瀾一時沒有睡意,下意識的將手覆在燕姝的小腹上,問道,“若將來有自己的孩子,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雖然她時常氣的他失去理智,但就今夜對那孩子的表現,他覺得她將來會是位好母親。
燕姝卻是一愣,道,“……這個問題,請陛下恕臣妾還沒想過。不過兒子女兒都好,隻要是上天給的,就是最好的。”
宇文瀾嗯了一聲,“有道理。”
卻依舊是一副心思沉重的樣子。
燕姝察言觀色,心裡暗暗琢磨,【他怎麼會忽然問起這個?】
【莫非……是看見那遼東王家的三個小子受了刺激?】
【嘖,好可憐的皇帝,偏偏今晚太後還那樣說,想必他一定很有壓力吧。】
【試想一下,若他的病一直好不了,豈不就不會有孩子了?】
【嘖嘖,這可是大事啊!】
【就像當年先帝駕崩時一樣,宗室裡蠢蠢欲動,到時候沒準又有一番血雨腥風!】
【哦不,先帝還是有兩個孩子的,但皇帝一個都沒有,想必到時會更慘烈。】
宇文瀾默默颌了頷首。
這丫頭終於有點想明白了。
——那宇文濠現在就已經等不及,更遑論他如果一直沒有孩子?
所以,這件事對他極為重要,而他也的確面對著很大的壓力。
正在此時,卻又聽她心道,【不過話說回來,這病難道是遺傳?先帝也是子嗣薄弱啊嘖。】
宇文瀾立時在心間否決了這個可能——
其實先帝隻是活下來的孩子少。
當初他出生之前,先帝便已經有兩兒兩女,但隻可惜,其中三個都陸續夭折,隻有長公主宇文嫣活到了大。
不過,自他出生以後,宮中便的確也再沒有任何兄弟姐妹出生。
他回想了一番,先帝後來沉迷丹藥,不知是不是對生育一事有所影響。
但無論如何,他並沒有服用過任何丹藥,且以前也一直是正常的,隻是在登基以後,便莫名其妙的漸漸失去了那個功能。
初時他以為是國事繁重,勞累導致如此。
但後來忽然獲得了讀心術,他又忍不住猜測,難道這是上天跟他開的玩笑?
又或者是一種考驗?
要他以此代價來交換讀心術,以做好明君。
然而,這似乎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如今已經有了轉好的跡象。
每晚來到這裡睡眠,他第二日就會出現變化。
這種變化一定與她有關。
思及此,他下意識撫了撫她的發頂,動作很是溫柔。
卻聽她心裡又道,【也不是沒辦法。】
嗯?
宇文瀾一頓,什麼辦法?
【我可以偷天換日啊!】
宇文瀾不明所以,何謂偷天換日?
卻聽她繼續道,【先假裝自己懷孕,到生的時候再從宮外抱養一個孩子,到時候就說是皇帝的骨肉!】
畢竟從前狗血電視劇裡都是這樣演的。
宇文瀾,“???”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不行不行,首先這得需要皇帝配合,但他肯定不能配合我。因為他一旦知道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必定先把我咔嚓了!】
宇文瀾,“……”
嘖,他已經知道很久了,也還是沒把她如何。
而她還在繼續琢磨,【再說,他的孩子可是要繼承皇位的,宮外的孩子怎麼行呢?叫人家骨肉分離也不好,太喪盡天良了!】
宇文瀾默默聽著,竟有些忍不住想笑——
她這是寫話本子寫的?
腦間怎麼如此多的亂七八糟?
恰在此時,又聽她道,“對了陛下,臣妾打算寫一個話本,想請您出點意見。”
嗯?
宇文瀾覺得新奇,居然要他出意見?
雖是意外,但他決定暫且看看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他於是道,“說來聽聽。”
便見她清了清嗓,道,“從前,有一戶富人家,家主家財萬貫,還生了五個兒子。第一任家主死前,將家主之位傳給了其中一個兒子,後來這個兒子老了,又傳給他的兒子。”
宇文瀾初時聽著有些不明所以。
她這次的話本似乎與從前那幾本風格不同?
卻聽她又道,“隻是很不幸,老家主其餘的兒孫們都陸續遇上意外離世,沒過幾年,家中就隻剩了這位年輕的家主和他的一個堂兄弟。”
聽到這裡,宇文瀾終於豁然開朗——
得,她說的是他。
老家主就是高祖,也就是他的爺爺,第二人家主便是先帝。
這年輕家主自然就是他了。
而宇文濠就是那個堂兄弟。
果然,便聽她心間道,“【說的是就你啊,聽出來了沒?】
宇文瀾忍笑頷首,道,“果真很是不幸,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隻聽她又道,“現任家主繼承家業本是天經地義,對他僅剩的這位堂兄弟平素也是照顧有加。隻可惜人心不足,這堂兄弟居然動了歪心思,於是便派了一名奸細到其身邊,打探他的重要消息。】
話到此,她抬眼看向宇文瀾,“陛下覺得,堂兄弟應該選一位美人,還是男子來接近家主?”
宇文瀾故做思考片刻,而後道,“朕覺得應該是美人。男子必定輕易接近不了家主。”
燕姝忙點頭,“臣妾也是這樣覺得,”
宇文瀾又故意問,“那,這位家主是否中了堂兄弟的圈套呢?”
燕姝忙道,“家主可不是泛泛之輩,向來十分警覺,這個堂兄弟為了將美女順利送到家主身邊,特意為美女想辦法改換了身份,叫其根本看不出是他的人。”
宇文瀾頷首作認真狀,“此人果真詭計多端。後來呢?”
燕姝心道還後來?
難道還沒意識到這是你自己嗎?
你就是那個冤種家主,宇文濠就是那賊心不死個堂兄弟啊!
雖然現在還不知徐婕妤要幹什麼,但宇文濠沒安好心,你得提防著點啊!
宇文瀾默默聽著,心間既好笑,又有些暖。
所以她今夜費盡心思,其實是想提醒自己。
所以,她還是很在乎他的。
他含笑看她,隻見她道,“臣妾正是想問陛下,您覺得這位家主究竟能發現美人計,還是發現不了?畢竟男人的心思很難猜。”
宇文瀾挑眉,“男人心思難猜?朕覺得你大約弄錯了,女子的心思才是難猜。”
就比如她,平日表現的貪財愛吃又膽小,其實心底裡最在乎得是他,不是嗎?
燕姝並不想在此問題上浪費口舌,隻好胡亂道,“陛下說的有道理,但您得先回答臣妾的問題。”
宇文瀾於是頷首,“朕覺得他應該可以發現,畢竟這位家主英明神武,又怎麼會被這等小伎倆輕易蒙騙?”
燕姝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臣妾也是這樣覺得。”
心裡狂喊,【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到底聽明白了沒???】
難為她費勁編了這麼個故事,宇文瀾心間又暖了幾分,想了想,又道,“但家主如此英明神武,孑然一身也不是辦法,應該給他安排一位冰雪聰穎的美人,與他分憂解難,生兒育女,共度餘生……”
話還未說完,卻聽她心間咋呼起來,【啥玩意兒,還美人?】
【老娘費心費力編這個故事是為了提醒你,好要啥自行車?】
宇文瀾,“???”
何謂“字形車”?
他怎麼又聽不懂了?
又聽她心間哼道,【果然男人都是一樣,無論行不行,都是隻知道喜歡美人,渣男!!!】
宇文瀾,“???”
何謂“無論行不行”???
而且,他這就成……“渣男”了?
他還記得,這個“渣男”指的是如柴為忠那等欺騙女子的人。
但為何要如此稱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