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戶部尚書齊為齋已是大汗淋漓,雙腿顫顫。
白頭發的禮部尚書抖如篩糠。
緊接著,便見君王又對左右兩位都御史道,“千條魚的魚腦做豆腐,萬隻蟹的蟹肉做蟹膏,戶部尚書府一頓飯花出去上萬兩銀子,此事要朕告訴來你們?”
二人嚇的撲通跪地,齊聲道,“是臣等疏忽。”
宇文瀾冷聲,“是真的疏忽,還是你們也在內?”
二人一個勁兒的磕頭,“臣等不敢。”
宇文瀾道,“不將此事查清,你二人也讓賢吧。”
二人忙應是。
宇文瀾便抬步往殿門處走。
耳邊還能聽見各人的心聲——
【果然什麼都逃不過陛下法眼!】
【今日這一出,看來周家的榮寵就此止步了。】
【如此動周家,不知陛下跟太後之間可會生出嫌隙?千萬別再出什麼大事了!】
其中隻有一人,叫他格外注意——
【臥槽他方才是在詐禮部尚書,還是真知道了那老頭扒灰的事?】
燕姝一臉懵逼,【娘的難道我吃的不是一手瓜了???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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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瀾心間勾起一抹淡笑,深藏不露的離開。
~~
慈安宮。
丟了貴妃之位,又眼瞧著親爹口歪眼斜的被人抬走,周貴妃隻能來此求告太後。
而太後這才知道,這個侄女幹了一件多麼大的蠢事。
聽完她的話,太後險些暈厥在地,竹書莊嬤嬤幾個及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順氣,才沒叫其昏倒。
等稍微緩過來,太後指著侄女的鼻子怒道,“你終歸是扶不起來的阿鬥!哀家隻叫你去送點心,誰叫你多此一舉?你可知,給君王下藥是多大罪過?莫說是你,隻怕連哀家都要保不住!”
就算從前不知,周貴妃此時也知道了,隻能掩面痛哭道,“侄女知罪了,還求姑母救救侄女……”
失去貴妃之位,她還有什麼活頭?
所以她特意喚太後姑母,妄圖叫太後看在親情的面子上幫她一把。
然而太後隻是一個巴掌扇在她臉上,叫她滾出去。
“以後不許再到慈安宮來,莫叫哀家再見到你!”
語罷便叫宮人將她撵了出來。
周貴妃,哦不,現在該叫周妃——方才皇帝降了她的位份,連封號也沒給一個。
周妃隻能又一路哭著回了自己的鍾粹宮。
~~
宇文瀾到達慈安宮時,太後正倚在榻上,看來臉色不太好。
他立時到榻前垂首道,“朕來向母後請罪今日祭禮上發生了一件極為荒唐的事,朕不得不罰了舅舅,撤了貴妃。”
太後嘆了口氣道,“是哀家的錯,沒有管好周家,叫陛下受連累了。”
宇文瀾道,“朕相信舅舅也是一時糊塗,隻是今日祭禮上眾目睽睽,如若不罰,唯恐今後人人效仿,禮法將成笑話。”
“陛下以大局為重,也是天下之福。”
太後幽幽又嘆了口氣,而後卻忽然將話鋒一轉,道,“不過這六宮無主,終究不是事,哀家還是希望陛下能盡快確定中宮之位,以安眾人之心。”
“李貴儀雖合陛下心意,但娘家官位太低,實在不足以服眾。不若開春之後,再叫禮部為陛下舉薦名門貴女,好早日定下中宮人選。”
宇文瀾知道,太後這是放棄了周氏女,打算培育新人了。
但他亦並不想讓步,便道,“叫母後為此操心,是朕的不對,朕自會記在心上,但開春之後禮部需籌辦春闱,舉薦之事暫且容後再議吧。”
太後閉上了眼,道,“就依陛下吧,哀家累了,陛下也回去歇一歇吧。”
宇文瀾應是,便告辭往外走。
將到門口時,聽見太後心裡嘆道,【終歸不是自己的骨肉,罷了。】
他心間一沉,卻並未停住腳步,徑直出了慈安宮。
~~
宇文瀾並未乘御輦,在寒風中信步遊走,等反應過來時,已到了甘露殿門外。
卻聽富海在心裡嘖嘖,【陛下果然掛念著李貴儀,祭禮一完就趕緊來了。】
宇文瀾,“……”
其實他並非趕緊過來,也不知怎的就走到這了。
不過,正好也有事問她,他便踏進了殿中。
進門卻見,燕姝正在桌邊寫字,聽見通傳才擱筆起身,匆匆向他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說著悄悄瞅了瞅他的神色,在心裡琢磨,【好像有點不高興?該不會是被太後罵了吧?】
宇文瀾,“……”
他已經如此喜怒於色了嗎?
於是忙斂了斂心思,道了聲免禮,問她,“又在寫話本子?”
燕姝說是。
宇文瀾來了點興趣,又問她,“這次又寫了什麼新故事?”
燕姝咳了道咳,“臣妾今日寫的是一位被渣男欺騙的女子發現真相後,勇於抗爭自強不息的故事。”
宇文瀾不是很明白,問道,“何謂渣男?”
燕姝道,“就是壞男人的意思,他們肆意欺騙女子感情,毫無禮義廉恥,就如我們吃完甘蔗嚼剩的渣一樣無用。”
宇文瀾頷了頷首道,“這個叫法,倒與眾不同。”
說著又問,“那,此渣男又是如何欺騙女子的?”
燕姝咳了咳,“此人其實有斷袖之癖,且是一點都不喜歡女人的那種,但為了掩人耳目,他卻還是娶妻生子,但在此之後,卻將妻子留在家鄉照顧父母,自己則在別處豢養娈童男寵,十分荒唐。”
宇文瀾聽得暗自挑眉,這說的不就是兵部侍郎柴為忠麼……
看來她每一個故事都有對應的人。
他輕咳一聲道,“的確荒唐,不過男子在外謀生,女子在家侍奉公婆也是常有之事,其妻又是如何發現自己受騙的呢?”
燕姝邊想邊道,“某年冬日,男子老母突發疾病,在家鄉治療許久都不見成效,便想投奔丈夫,到城中請名醫來看病。”
“原本該書信告知,但恰巧連日降雪,書信滯慢,其妻又著急婆母病情,便索性帶上一家老小上了路。”
“哪知好一番舟車勞頓,等到了城中府裡,她卻發現其丈夫竟與男子廝混,且府裡的女子,竟然都是由男人假扮的。”
宇文瀾十分捧場得故作驚訝,“竟有這種事?”
燕姝點頭,又繼續道,“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家,這位夫人也不是傻子,稍微想想便明白了丈夫的秘密。”
宇文瀾頷首,“也是個法子。”
燕姝覺得這話奇怪,“陛下為何這樣說?”
宇文瀾咳了咳,“朕的意思是,你如此寫法很不錯。”
說著忙岔開話題,又問,“那這位夫人又是如何自強不息的?”
燕姝開始暢想,“她發現事實後大哭一場,此後便堅持與渣男和離,並利用刺繡的好手藝開了家繡坊,經過努力經營,終於過上了自己做主的日子。而渣男醜事敗露,顏面掃地,不僅丟了差事,還將自己的爹娘氣得半死,從此身敗名裂,一地雞毛!”
說著又問他,“陛下覺得這個結局如何?”
宇文瀾道,“一個長期操持家務的弱女子,隻怕心思單純,開不了繡坊。”
燕姝噘嘴道,“這是話本子而已,叫人看著舒服就成了,如果非要寫的如現實一般,隻怕人看了也心裡悶。”
哎,也隻是她美好想象了,聽說那位可憐的柴夫人隻是個樸實的家庭婦女,這輩子能否脫離苦海都不一定。
卻見宇文瀾頷首,“說得也有道理,事在人為,萬事皆有可能。”
燕姝點了點頭,忽然想起要事,忙問他,“對了,前幾天陛下帶走的紙稿可給臣妾帶回來了?”
宇文瀾一愣,“……尚未。”
燕姝有點著急,“那對臣妾來說可是很緊要的東西,您可不是弄丟了吧?”
娘的那篇足足花了她三天的時間呢!要是弄丟她可恨不得要殺人了!
宇文瀾,“……”
這麼可怕。
他忙解釋道,“當然沒有弄丟,朕是從慈安宮來的,並未帶在身上而已。等會兒叫人給你送來便是。”
燕姝隻能應是。
宇文瀾頓了頓又問,“此前桃花不服的事為何不告訴朕?”
燕姝心道自己那時還是個沒名沒姓的小美人,就是想告訴你也聽不見哪。
嘴上道,“臣妾當時並無確鑿證據,便是想說也不好說。”
宇文瀾又問,“那為何又叫富海去查?”
難不成她能未卜先知,猜到那張才人會在今日誣告?
卻聽她心道,【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有你這條金大腿可以抱,該報的仇當然得報。然對方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再不還手豈不成了包子?】
宇文瀾,“……”
卻聽她嘴上道,“臣妾就是前幾日忽然想了起來,所以就同富總管說了一聲。”
宇文瀾瞥了眼富海,道,“看來富海比朕有用。”
這話一出,富海嚇得立時跪地,“奴才不敢,實則是李貴儀知道陛下日理萬機,並不想因此煩擾與您,便同奴才提了一句,奴才也覺得此事實在蹊蹺,所以就叫人問了問。”
宇文瀾道,“念在你今次抓住了兇手,起來吧。”
富海應是,這才敢又站了起來。
燕姝在旁看得驚心動魄。
嘖嘖果真伴君如伴虎,這富大總管也不容易。
正在此時,她忽然又想起一樁要事,忙道,“陛下,臣妾覺得今日祭禮上那位醫師很是難得,希望不要因為今日說了真話被人報復才好。”
宇文瀾道,“朕自有安排,放心。”
如今不畏強權敢於說真話的著實難得,趁機時機,他自然會對其褒獎,以表達懲惡揚善的決心。
燕姝這才放了放心,卻聽皇帝又問她,“俸銀之事,是真的?”
燕姝一臉莫名道,“臣妾豈敢騙您?陛下若不信,大可叫小冬子他們進來對質。”
聞言,蓮心卻一下跪在了地上,雙眼含淚道,“奴婢對天發誓,主子絕對沒有對陛下妄言,前些年奴婢的父親生病,花光了家裡的積蓄,幸虧主子給奴婢的銀兩,才叫奴婢哥哥順利成了家。”
燕姝心裡哼道,【以為老百姓的日子都很好過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宇文瀾,“……”
還成他的不是了?
他瞥她一眼,道,“自己手頭緊張,還幫別人?”
燕姝撅了噘嘴,“臣妾再緊張,左右在宮中衣食無憂,要是不幫她們,她們家裡就過不下去了。再說,叫他們安心,才能好好在宮中呆得住不是。”
宇文瀾挑了挑眉,“倒也有些道理。”
哪知緊接著,卻聽她又在心裡嘀咕,【說了這麼多,難道不該賞我點銀子?】
宇文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