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復舉目望去,那人走得飛快, 幾個起躍間已經上了半山腰。
山頂上有著大大小小的洞穴,紅木構建成懸空的長廊,將那些洞穴彼此相連,華服美鬢的侍女迎下來, 將那位女子迎進懸梯當中最大的一個山洞裡去了。
時復收斂心神,將目光投向海面,尋找自己在混亂中失散的同伴。
海岸邊的淺灘裡出現了一個身影,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沙石間,懷裡抱著一隻傷痕累累的小狼,是袁香兒。
時復和時駿急忙伸手出手接她,袁香兒爬上礁石,搖搖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一屁股在倆兄弟的身邊坐下,小心安撫沉睡在她懷中的南河,
“小聲些,他累著了,讓他睡一會。”
很快,烏圓和魚人、多目,一起找了過來,朋友們劫後餘生,看見大家都平安無事,比什麼都令人開心。
隻有出海去找渡朔的胡青耽擱了很長時間,二人回來的時候,烏圓不高興地跳上前,
“阿青你也太慢了,害得我們以為出了什麼岔子,魚哥都載著我出去找你們倆回了。”
烏圓或許天生點亮了招人喜愛的屬性,魚人護著他跑了一路,他又給自己收獲了一位魚哥。
山洞中的青龍趴在軟塌上,任由侍女們忙碌地為她更換衣物,擦幹頭發。
“那些普通的母親,都是怎麼養育後代的?”趴在軟塌上的青龍突然開口問道。
溫柔的侍女手持大毛巾,輕輕擦拭著她的頭發,淺笑著說,“奴婢們隻是紅龍大人煉制的傀儡,並不知道那些真正的母親都是怎麼樣的呢。”
她們是紅龍煉制的傀儡,在這個封閉的小世界裡生活了成千上萬年。
那位煉器宗師賦予了她們思考說話和活動的能力,甚至於若是在漫長的歲月中有所損壞,她們隻需要泡在海底化為人魚的模樣修養一段時日,便可自行汲取天地間的靈力修復身體。
如此生生不息渡過了萬千歲月,唯一的指令是守著龍蛋的孵化,撫養照顧出生在龍山之中的這位小公主。外面的世界如何,外面的生靈是怎生模樣,她們其實並不知曉,隻能從偶爾來到龍山的郎君們那裡獲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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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一本書上看過,做為母親要管剛出生的孩子吃喝,給子女們修築一個溫暖的巢穴。”一位侍女興衝衝地說出自己的所知。
“然後呢?”另外一人問。
“然後,然後在孩子們長大一些後,把他們從懸崖邊的巢穴裡推出去就完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並不用那麼麻煩,聽說隻要多生一些孩子,數量上足夠了,哪怕不聞不問也終究會有幾個活下來的。”
“還有把孩子生在別人的巢穴裡,這樣就自然會有人替你孵育後代。”
她們一拍手,“這樣看來,也不是很難的嘛。”
青龍哈哈大笑,成年之後時常四處遊歷的她,好歹知道養育後代並不是侍女們說得那回事。
“主人,那些人上來了。”有一位女侍進來通報。
“行吧,讓她們進來。”青龍拍拍衣裙坐起身來。
袁香兒等人進入了龍山頂上最大的那個洞穴,這個巨大而開闊的天然石穴內部卻被布置得奢華舒適。
玉床金榻,芙蓉帳掛珊瑚勾;美婢嬌奴,紅酥手薰碧螺香。
洞穴深處,珠翠華寶堆積成山,高高的寶山上盤踞著一隻巨大的青龍。
那隻上古神獸閉目沉睡,龍息幽幽在洞內回響。
一位少女坐在龍頭,蓮裙金靴,垂目低頭看著他們。
她的手中一上一下拋接著一顆核桃大小的透明珠子。
“花這麼大力氣,想要的就是這個吧?”圓潤的手指將那透明的珠子向前一拋,
玻璃球一般的透明珠子,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落進了袁香兒手中。
“若,拿去吧。”
走在洞穴外的懸廊上。
袁香兒看著手中的珠子,還不敢相信自己這樣就得到了這個傳說中的龍族至寶。她以為還要經過百般刁難和考驗。青龍或許會因為她們覬覦自己的寶物,成功闖過法陣而不太高興,借此提出各種難題作為兌換寶物的條件。
想不到那位看起來不太好說話的少女,隨手就把東西給他們了。
那滴溜溜轉在她手心中的圓珠,傳來一股強大的水靈氣,證明了它便是她們跋山涉水遠道而來的目——水靈珠。
“真的這麼容易就給我們了?不是說是龍族的寶貝嗎?也不用我們制作美食換取了嗎?”她忍不住疑惑。
胡青和她走在一起,低聲交談,“沒準是因為她的寶貝太多了不稀罕吧,你看她的真身簡直是睡在一座山的寶物上,不愧是傳說中的龍族,真是太富有了。”
“並不是這樣呢。”在前方領路的侍女轉身笑著回答,“主人她隻是不太會表達。她其實很開心你們能進到這裡,水靈珠大概是她回饋給你們辛苦戰鬥的禮物。畢竟幾千年來,你們還是第二次能夠自行進入龍山的生靈。上一回的那位最後還和主人成為了朋友呢。”
她領著袁香兒等人走到一處稍小的洞穴群前,躬身行禮,“龍門下一次開啟還要幾日的時間,您幾位這幾日可以安心住在這裡。若有所需,大可使喚我等去辦。”
袁香兒叉手回禮,“多勞姐姐。”
侍女不由笑了,“我們並非生靈,不過是前主人煉制的傀儡而已,姑娘不必對我等這般客氣。”
袁香兒搖頭道:“你們能說話,有思想,有情感和記憶。便已經是一種生命的形態,怎麼可以說不是生靈呢。”
那位侍女愣了愣,反復將袁香兒的這句話品味了片刻,模式化的笑容帶上了幾分真誠,感慨道,“不愧是自然先生的門下,這心性和眼界幾乎和先生一模一樣呢。”
這下換作袁香兒吃驚了,“姐姐見過我的師父?你如何知道我是師父門下弟子?”
“姑娘身上的雙魚陣難道不是自然先生獨門法陣嗎?若不是先生要緊的徒弟,這樣重要的護身法陣怎麼會傳到您的身上。”她看著袁香兒隻是笑,“總不能是先生的女兒吧。”
袁香兒可是血統純正的人族,沒有半分妖魔血脈,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這麼說,你見過我師父使用雙魚陣。”
“啊啦,你還不知道呀,”侍女舉袖掩嘴笑道,“我說的那位唯一進入這裡之人便是餘搖大人呀。他是我們主人的朋友呢。”
容貌俊逸性情溫和的男子卻沒被主人看中色相,而將其真心視為朋友的可不多。
大概是那位自然先生擁有著同樣強大的實力,一般綿長而且悠久的壽命,才能在最初見的時候,就得到彼此平等的對待,進而慢慢以朋友的方式相處了起來。
“是嗎?原來青龍是師父的朋友。”袁香兒聽見這個消息很是開心。
她走出家門,遊歷四方的一大因素就是期待在旅途中能夠打探到一二關於師父餘搖的消息,想不到在這個地方,真的遇到了師父的一位故人。這可真讓她打從心底感到振奮,她決定在龍山上住個幾日,多和青龍搞好關系,好好探聽一下關於師父的過往。
龍山上的客居,外表全是自然古樸的洞穴,內裡卻間間都布置得奢華舒適。
招待他們入住的侍女們個個熱情洋溢,捧來柔軟的錦被,精致的器皿,華美的衣物,
“幾十年沒招待過客人啦,好熱鬧,感覺就像過節一樣,我們都很開心呢。”
“讓我們好好服侍您。有什麼需要隻管說便是。”
……
袁香兒的床榻上躺著一隻銀白色的小狼。
她掀起金銷帳簾,見著那隻趴在軟墊上,呼呼沉睡的小小天狼。
好久沒看見南河變為這樣幼年的形態了,袁香兒回憶起往昔的時光,按捺不住伸出手指捏一捏那軟乎乎的小耳朵,摸一摸毛絨絨的腦袋和脊背,又順著脖頸鑽進去,撓一撓那裡細軟短促的毛發。
果然小狼很快就在睡夢中翻過肚皮來,衝她露出了柔軟的腹部。袁香兒上下其手地使壞,越來越不規矩,
很快,床榻上嘭地一聲冒起了煙霧,小小隻的毛絨絨化為了四肢修長的男子。那人剛剛睡醒,眼神中帶著迷茫看過來,別有一分勾人的味道。
他看見了袁香兒,就伸出光潔的手臂,在袁香兒的一聲驚呼聲中,將人一把了進去,翻身按在了自己身下。
“阿香,阿香。”南河的鼻尖摩挲著袁香兒面孔,睡眼惺忪,聲音微沙,反復呢喃袁香兒的名字,
袁香兒臉上的那道傷痕結了痂,微微刺到他的鼻尖,南河停下親昵的動作,凝望那傷口片刻,俯身輕輕舔著那道傷口。
“別鬧,這樣好痒。”袁香兒笑著伸手推他。
“我們天狼族都是這樣療傷,很有效的。”南河頗為無辜地抬起頭,舔完她的臉,又捧起她的手掌,細心而虔誠地輕吻手指上在戰鬥中留下的傷痕。
他的舌尖湿潤,帶著灼熱的氣息,一下一下勾在皮膚上,痒痒地勾出了人心底的一團火。
袁香兒按住他的手,咬著嘴唇撐起身體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