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朔暗黑色的翎羽遠遠劃過長天,“你們若是想前往浮世,忙完此事之後,我載著你們一道回去看看便是。”
神鳥展翅,泛野浮天,攜勁風,一躍三千裡。
即便借助渡朔和南河這樣大妖的腳程,從外面的世界走到這裡,也已經耗費了數月時間。若是普通的人類或是靈力不足的小妖,想要在兩界間穿行,幾乎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那路程太過遙遠,使得本來居住在同一個世界的他們慢慢忘了彼此。人妖相隔的兩個世界正在越離越遠,總有一日將會徹底地分離,將彼此的影相僅留在口口相傳的傳說中和那些陳年古籍的畫卷裡。
視線裡漸漸可以看見海的時候,青龍所統御的領地終於到了。
裡世的大海無邊無涯,萬萬裡有餘,據說從未有人抵達大海真正的邊際,傳說中在海的南處是赤紅的深淵,極北是無邊的冰原,東有海外仙山,西臨幽冥暗府,大海深處吐雲霓,含魚龍,隱鯤鱗,潛靈居,有著無數強大而神秘的存在。
眾人在海岸邊停下腳步,從這裡遠遠望去,可以看見一座孤懸海面的高山,那便是青龍的巢穴。
傳說中的青龍是一位永遠隻會睡覺和遊戲人間的妖王,但屬於青龍的領地上依舊匯聚了許多慕強而來的妖魔,以至於這附近的海岸邊成為了一個繁華熱鬧的集市,以供生活在這片海域的妖魔們交換貨物。
袁香兒一行穿行在集市中,這座海邊集市處處帶著海水的味道。
岸邊的房屋,多用紅色的方條巖石砌成,屋檐斜翹,衝天而起,又鑲以色彩斑斓的海貝珍珠,屋臺樓閣層層累覆,豔麗多姿地妝點在吐著白色浪花的海岸線上。
人面鳥身的海鳥成群在海岸邊飛過,相更叫嘯,發出詭色殊音。臉上生著鱗片魚鰭的鮫人從碧藍的海中浮現出身影,捧著華美的鮫绡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從海底走上岸來。
鮫人編織的綠煙羅绡披掛在杆頭,海妖淚化的夜明珠盛放於匣中。珊瑚琥珀,硨磲瑪瑙,不要錢一般地堆積如山。能夠發出歌聲的海蚌,帶著奇幻斑紋的寶石隨意的擺放在商人的地攤前。人間界不可能找到的古怪食材,奇珍異寶,在這裡都可以尋覓發現。即便是轉世重生的袁香兒,都免不了為這樣獨特而夢幻的集市所嘆服。
這裡的妖魔們似乎生活得分外恣意灑脫。貼著地面飛行的魔物縱聲歡笑,集市上披著海藻的商販十分有闲情逸致地邊彈邊唱。酒樓、茶室和浴房一間挨著一間沿街開設,門廊外凌空懸掛著上下飛舞的七彩琉璃燈。
在這個地界,雌性的數量似乎相對稀少,雄性的求偶行為在這裡顯得熱烈而直白。幾位穿著錦繡霓裳的女妖舉著燈籠嬉戲追逐而過,留下一路銀鈴般的笑聲,引來路邊無數雄性妖魔舉目相隨。
魚頭人身的水怪舉起不知從哪裡打撈的古怪寶箱向她們展示著自己的富有。垂著長長魚尾的海妖坐在高處的欄杆上撥動箜篌,為她們唱起了情歌。甚至有一隻不知什麼種類的妖魔,開屏似地展開巨大的魚鰭,魚鰭上華光一片,睜著十餘隻大大小小的眼睛,袁香兒差點被他嚇了一跳,知道的明白他在求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嚇唬人。
便是袁香兒和胡青兩人,行走在繁華的街道中的時候,也時時能收到男士們熱情的口哨聲。
有一位披著彩色翎羽的年輕男子,彈著三弦琴,邁著歡快的舞步,旋轉著單膝跪到袁香兒面前,口中唱著情歌,捧上一隻漂亮的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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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從旁伸出手來,一把攬住袁香兒的腰把她拉向自己,上半張面孔現出銀針豎立的毛發,龇牙發出低低的喉音。
那位有著漂亮翎羽的妖魔估摸了一下南河和自己的實力,恹恹地褪卻了。
“有伴侶了嗎?真是可惜。”
“難得有新來的妹子。還是可愛的人族呢。”
附近還有細細的議論聲傳來。
南河攬著袁香兒不肯松手,釋放出了一股獨屬於他的濃烈氣味。他簡直想要立刻找到一個私密的空間,好好得和香兒一通耳鬢廝磨,讓她的全身清晰地染上自己的氣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們是屬於彼此的。
再單純的男孩子,歷經了人事之後,也會迅速地成長為一個男人。南河開始控制不住地對香兒有著更多的想法,滋生了更為強烈的獨佔欲。
回想起幾日前在山林中的情形,南河忍不住地耳尖發燙,他一時幸福得仿佛整顆心都被填滿,一時又懊惱於自己的青澀和不諳世事,在那時手忙腳亂讓香兒看了笑話,還要依靠香兒細心教他。
袁香兒正在偷看自己的小狼,一會兇得很,龇牙咧嘴恨不得把靠近自己的所有異性都趕走,一會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莫名就紅了面孔,軟乎乎的耳朵也跑出來了,折在那裡自顧自地紅了耳朵尖。
赤石鎮山林中的那一夜,袁香兒一輩子都會牢記在心中。南河在月色下瑩瑩起光的肌膚,還有那些滾落的汗水,難以抑制的沙啞喉音,她要永遠把他們留在心底。
或許在這種兩情相悅的事情上,人類的習俗是以男性為主導。可惜南河純粹是一張純潔的白紙,而袁香兒卻是一位硬盤裡有著3G視頻的老司機。所以她順理成章,滿心愉悅地狠狠欺負了一番那位懵懂無知的強大妖魔。
有道是花有清香月有陰,隻愛**不愛金,隻恨當時不能有更多的時間,好好品味他那副可愛又可憐的模樣。
一行人走進路邊的一間酒肆歇腳用餐。
二樓的雅間開闊而舒適,憑欄遠眺,海面像是一塊巨大的藍寶石一般平靜美麗。遠遠望去,一座孤獨的山峰聳立在海天之間,山上吞雲吐霧,凫鳥不渡,飛魚難躍,看不清山巒的真實面目。那裡是上古神獸的巢穴,巨大的青龍或許正在其中盤桓著身軀,守著她的億萬珍寶沉睡。
胡青坐在開闊的窗邊彈奏手中的琵琶,悠悠琴聲伴隨海浪傳開,窗外的水面哗啦躍出一隻體型漂亮的海妖,湿漉漉的海妖欄杆外的崖壁上爬上來,伸出一隻修長的手臂,探過窗臺將一朵紅豔豔的山花遞在胡青面前。
“謝謝你啊。”胡青接過了那朵花,將它別在自己的鬢邊。雙手疊在欄杆上,和海妖交談了許久。
直到夕陽的霞光染紅海面,海妖才縱身一躍,濺起一大篷潔白的浪花,回到大海深處,
“他說青龍就在那座龍山之上。但她的化身時時會到這個集市上溜達。有人說是青面獠牙的夜叉,也有人說是珠冠冕服的女帝,每一次的形態都不一樣,沒有人知道青龍的真正的化身長得是什麼模樣。”
胡青說著話,伸手輕輕撫了撫鬢邊的山花,悄悄瞟了渡朔一眼。她的渡朔大人身披鶴氅,袖著雙手,依舊那樣溫和恬靜。
如果大人也能像小南那樣稍微為我吃一點醋,該有多好啊,胡青有些遺憾地想著。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時期,不知道大家都過得怎麼樣。這兩天花了不少精力和時間,在工廠定了一批口罩,準備捐贈給我們這裡的學校和環衛工人。從中留出一小部分給一直愛著我的老鐵們,放在微博分批次抽獎發放,一次一百人,一人十個左右,普通三層口罩,運費順豐到付,如果有缺這個的親,可以到微博點贊就可以抽一下。微博名字:晉江龔心文。
特別申明,隻是想回饋我的老讀者,不需要任何轉發,評論,宣傳等等。僅僅想給愛我的,陪過我寫作的讀者一點小福利,不想擴散,也不需要其他人知道,如果短缺口罩的就來,不需要口罩的不浪費,我們默默的,不用在評論區討論這事。
因為之前寫了末日文,我感覺我已經算是很有危機意識,上個月二十號不到就囤好了夠自己家裡用的口罩,酒精,消毒液,洗手液之類的東西。但是疫情開始以後,我突然發現,其實我們根本不可能像末日文中描述的那樣獨善其身。即使你自己提前準備了那麼一點物資,但你也根本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身邊的親人朋友毫無任何防御設備暴露在危險中,隻能不斷地把自己的東西均出去。自己準備再多也是不夠用的,個人的能力在這種時候真的是微不足道,隻能祈禱著這一次天災盡快過去。
引用《海賦》
☆、第 81 章
夜晚降臨之時, 海邊的集市逐一亮起了燈,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窗戶為那些古樸厚重的朱紅建築更添了幾分浪漫神秘。
一隻穿著長袍的小穿山甲穿過潮湿的街道,順著建築的陰影一路小跑, 來到一家客棧的牆角下,抬起頭看著透出熱鬧剪影的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好香啊。”他想。
自從數日前,幾位來至浮世的旅行者住進了這裡, 每天這家客棧都會飄出一股獨特的食物香味,是那些新來的客人在制作美味的食物。
他隻是一個妖力低下的小妖, 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用來交換, 隻能每天溜到窗戶底下,伸長脖子聞一聞那股氣味好解解饞。
暖黃色的窗戶哗啦一聲被人推開來了, 一位漂亮的人類少女從窗戶裡探出頭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類啊, 被嚇了一跳的小穿山甲呆呆地想。
“果然又來了啊。”那個人類姑娘笑盈盈地說著, 手裡捏著一塊剛剛烤好的肉餅, 薄薄的餅子一面焦黃,細細的小蔥和帶著油花的肉沫從中溢出了濃鬱的香味,惹得小穿山甲咕咚吞了口口水。
“你是不是想吃?這個給你吧?”少女一手撐著窗沿, 俯下身來, 將那塊金黃的烤餅遞到他的面前。
一邊感到害怕,一邊又忍受不了香味誘惑的小妖終於甩了甩尖尖的長尾巴,抬起袖子舉著一雙小小的手接過那塊熱乎乎的烤餅。轉身竄進巷子的陰影裡去了。
躲起來之後,他又露出滿是鱗片的小腦袋,一邊咔滋咔滋地啃著餅, 一邊偷看袁香兒。
“他看起來好像錦羽啊。”烏圓圓滾滾的身體蹲在窗臺上,和袁香兒一起看那隻雙手捧著餅的小妖怪,“好像我們已經離開家很久了。也不知道錦羽和師娘過得好不好,我帶了好多漂亮的珠子,回去分給他一起玩。”
袁香兒在海邊的客棧住了幾日,每天除了打聽上龍山的辦法,就是和胡青一起大張旗鼓地制作美味佳餚。
不少好口腹之欲的大妖們聞風而來,用他們那些會唱歌的海蚌,能照明的珍珠來和袁香兒換美食吃,袁香兒好奇心爆棚,收集了不少形態各異的奇珍異寶。當然團寵烏圓也借機得了不少他看上的零食玩具。
“阿香待在窗口幹什麼?快來和我們一起喝酒。”一隻魚頭人身的魔物喝了酒衝著袁香兒囔囔,他算是集市上比較富有的一位魔物,手上獨特的東西也多,每日扒拉著不知從哪裡尋覓來的各種奇特的寶物,來和袁香兒換吃的。
“阿香你看看,我今天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東西。”他從懷裡掏出一小包油紙包著的東西,獻寶似地遞給了袁香兒。
袁香兒打開一看,驚喜地發現是方方正正一塊類似芝士的食物,品嘗了一點,口感香滑,風味獨特。
“這可是好東西,謝謝了,有了他明天可以試試做披薩餅給你們嘗嘗。”袁香兒高興地說,“從哪兒來的?”
大頭魚人很高興,鼓了鼓腮幫,又取出了一個遍布銅鏽的青銅罐子,期期艾艾地遞給袁香兒。袁香兒小心揭開蓋子,裡面卻是一罐變了顏色的半液態,傳來一股燻人的惡臭。
“這不行,早壞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袁香兒捏住了鼻子,妖魔們對食材的鑑別能力也實在太差了,讓她不由想起南河送她毒蘑菇的那些日子。
身上的魚鰭隨時可以開屏,魚鰭上睜開著十幾隻眼睛的魔物名字為多目。他眨著十幾對眼睛,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銀質酒壺,“有好吃的不能少了好酒。我這裡備著酒呢。”
不太起眼的小小酒壺內卻傾倒出了琥珀般的美酒,那酒味道香醇,入口綿柔乃是人間難尋的佳釀。更為神奇的是巴掌大小的銀壺仿佛永遠傾倒不完一般,隻要你舉杯就它,它就能源源不斷地湧出美酒佳釀。
大家就著一桌子袁香兒端上來的人間美食,飲著永無止境的美酒,聽著屋外層層疊疊的海浪濤聲,盡情飲宴,把酒言歡。
“阿香是人類,好……好少見,我已經好幾百年沒見著人類了。我特別喜歡人類。”大頭魚人喝得有些多,說話都開始結結巴巴。他舉起酒杯敬了袁香兒一杯。袁香兒高高興興和他碰了一下杯子,一飲而盡。
“大頭,你不是被人類從浮世趕出來的嗎?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整天對人類罵罵咧咧。”多目揭他老底。
“是麼?我已經不記得了。”大頭魚人伸出細細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撓撓滑膩膩的魚頭,“人類明明很弱小,但他們卻總是能做出各種有趣的東西。特別是食物,做得比誰都好吃。雖然有一些人類很討厭,但我覺得大部分還是可愛得不得了,我真的是很喜歡他們。”
他細細的雙手交握在一起,魚眼眯了起來,露出一臉懷念的表情。
人類或許有很多不足之處,但大多妖魔生性單純,回憶起人類來還是隻記得人類的種種好處,他們對袁香兒這位唯一來到裡世的人類態度十分熱情友善,常常有人找袁香兒拼酒給她送一點小禮物,袁香兒來者不拒。
這酒真好喝,滋味醇厚,回有餘甘,多喝些料想也無礙的。
沒多久,大小妖魔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在酒肆的前廳飲醉狂歡。
烏圓拉著時駿,穿過那些喝多了酒,已經開始載歌載舞的妖魔,找到胡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