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之內,竄出一小道橘紅色的光芒,那道光芒一出,整間神廟剎那間瑩瑩生輝,光華奪目了起來。
渡朔抬手,將那抹橘光攏在手中。
“原來這底下還藏著東西,這是什麼?”胡青好奇地問。
“這叫信仰之力,是我在這裡擔任山神數百年,一點點的積累,也不過得了這麼一點點。這東西雖然收集起來十分耗時,但威力卻是不小。幸好當時不曾被妙道發現。”
“人類的信仰之力?有什麼作用嗎?”
“它的用處有許多,但此刻對我來說隻有一個用途。”渡朔抬起手指,將手指上那一抹金色塗到鎮魂鎖之上,堅固粗大的鐵索,發出了刺耳的聲響,一點點崩裂,從染上信仰之力的那處截斷。
“信仰之力,破人間一切兇器。”
斷裂了的鎮魂鎖光芒大盛,突然間開始猛烈扭動起來,腥紅的鐵鏈在渡朔的身體中進進出出,企圖從新勾連,將這隻妖魔鎖拿。
渡朔額頭青筋爆出,跪倒在了地上,他一手死死抓住那不斷掙扎的鐵鏈,用力將它們一點一點地從身體內拽出來。
“大……大人。”胡青痛苦地捂住了嘴,
眼睜睜看著那腥紅色的鐵鏈一截截的出現,就好像也穿在她的身軀上一樣痛苦。紅色的符文化為電流火花,猙獰叫囂著四處流竄,打在她最敬愛的人身上,但她卻一點也幫不上忙。
渡朔雙目赤紅,額頭冷汗直流,手掌卻是極穩,毫不遲疑地把那長長的鎮魂鎖一節一節抽離自己的身軀。
直到鎖鏈剩下最後一小節,他才終於脫力倒了下去,
“幫……幫我一下,阿青。”他喘息著倒在地上,手指依舊死死抓著扭動著的鏈條。
胡青慌忙抓住了鎮魂鎖,哆哆嗦嗦抖著手,突然大喊了一聲,閉著眼一用力,終於把那條腥紅的鏈條抽了出來。
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一邊抽泣一邊匆忙將渡朔扶起來,為他包扎肩膀上猙獰的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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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哭,這不是好事嗎?沒了這道枷鎖,我就自由的多了。”渡朔閉上了眼,“也終於有了戰鬥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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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清晨, 朝陽未吐,雲娘端著一筐雞食來到院子裡, 看見一個有著狐狸耳朵和尾巴的男孩哼著小調, 拿著掃把在掃著庭院中的落葉。
“三郎真是個好孩子,這麼勤快啊。”雲娘誇獎他。
胡三郎在看見雲娘的那一瞬間, 下意識就把耳朵和尾巴收了起來。他在人間生活許久, 知道人類害怕排斥他們這些屬於妖魔的特徵。
“在家裡的時候,三郎用最舒服的模樣待著就可以了。”雲娘彎下腰看著他,“廚房裡有剛做好的蔥油餅,三郎餓不餓, 要不要先去吃一點?”
“我不餓,我等師娘和大家一起吃。”三郎乖巧地說著,冒出毛絨絨的耳朵來討雲娘開心。
小動物們很少有這般乖巧懂事的,他們往往單純而鬧騰。這孩子的拘謹和順從顯然是在人世間鍛煉出來的, 雲娘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耳朵,
“蔥油餅,我要,我要。”一隻小山貓從梧桐樹上跳下來, 繞著雲娘打轉, “師娘, 我可以用它們卷小魚幹吃嗎?”
“知道你愛吃,準備了剛剛炸好的小魚幹呢。”
烏圓歡呼一聲,撒腿往廚房跑, “三郎,錦羽,快點,跟我來。”
在他身邊的地上憑空出現了一串跟隨左右的小腳印。
“三郎也去吧,和烏圓他們一起去吃。”雲娘對眼前明顯心動卻又猶豫不決的狐狸少年說。
嘭一團煙霧騰起,掃帚和落葉掉落在地上,一隻小狐狸四肢並用飛快地追著山貓去了。
院子的大門吱呀一聲響起,那位有著一頭銀色長發的少年郎君在朝陽初生的晨曦中,背著高高的柴草推開院門進來。他將後背的柴禾卸下來,那一大捆磊得比身高還高的柴禾松松地提在他手上,似乎比鴻毛還要輕便。
他看見雲娘在院子裡,規規矩矩地躬身持晚輩禮。
俊俏又知禮的晚輩總是讓人喜歡的。雲娘打量載著一身露水歸來的南河,發現他的衣物落滿塵土,從肩膀向脖頸延遲出一道紫紅一片的可怖傷痕。
雲娘知道自從回來以後,這隻小狼夜夜都要去天狼山,帶著一身傷痕回來。最初那幾天他傷重得讓人為他擔憂。令人心疼的是,他總是在清晨悄悄溜進家門,先躲進院子中的柴房,整理傷口,更換衣服,勉強收拾得看不太出端倪方才進屋。
好在最近他的狀況漸漸好了許多,甚至還能騰出餘力來順道打一些柴草或是獵物回家。
“小南,是有什麼著急的事嗎?為什麼每天把自己弄得這樣傷痕累累呢?”雲娘問他。
南河將木柴放在柴房外,轉過身來溫聲回話,“師娘,我想要盡快變強一些。”
“變強一些?”
“是的,我們要去一趟靈界深處,那裡和人間不太相同。”南河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需要變得更強一些,好……保護好阿香。”
這個孩子和烏圓他們又不太一樣,他的性格帶著一絲腼腆,對自己有著親近之意。
令雲娘感到親切的是,他雖然是妖魔,卻從不將自己排斥在外,不論和他聊些什麼,他總是坦然地相告。不止是他,最近的香兒,以及在香兒的引導下,烏圓和時常來訪的虺螣她們都開始慢慢更為坦然地以妖魔的身份和雲娘相處。
雲娘漸漸發覺,曾經看起來神秘而遙遠的那些生靈,其實也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恐怖,他們和自己一般無二地生活在同一片星空之下。
院子的大門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從半開的門扉看出去,可以看見門外出現一位身著青衣,懷抱琵琶的年輕女子,她的身後隱約露出一位白袍男子的衣角。
“我來,我來,”袁香兒穿過雲娘的身邊,一路向著門外跑去。
“師娘,這是我兩位朋友,來家裡做客。”鬢發飛揚的少女一邊奔跑一邊回頭向她說,
門口處很快響起了對話聲。
“渡朔,阿青,你們怎麼來啦,快請進。”
“打擾了。”
那位秀美溫和的小娘子和她身邊長發披散,儒雅俊逸的男人,遠遠地向著這裡叉手行禮。
雲娘的視線有些模糊,依稀回到從前,她的丈夫一路從她的身邊經過,打開院子的大門,迎接客人進屋。
門外有時會出現一位年輕的術士,有時是一位頭發斑白的老者,他們的身後隱約跟著一些奇特的生物,客客氣氣地和她打招呼。
那時候院子裡十分熱鬧,那些特別有靈氣的小動物們鑽來鑽去,枝葉繁密的梧桐樹上時常休息著一隻有著長長翎羽的大鳥,漂亮的翎羽從樹葉中垂落,趴在樹枝上的大鳥懶洋洋地從枝葉間看過來。走廊的木地板下面,也時時會有奇怪的響動,偶爾還能聽見一兩聲低沉的嗓音。
在知道餘搖不得不即將離開自己之後,雲娘一度以為她的日子會過得十分的寂寞孤獨,想不到因為香兒這個小丫頭的存在,這個家漸漸似乎又和往日一般地熱鬧了起來。
她還記得那也是在這樣一個初春的時節,餘搖站在那棵梧桐樹下,轉過頭來看著自己,他手上捻著散落的算籌,一臉的欣喜,雙眸中都帶著點點細碎的粼光,“阿雲,我佔了一卦,卦象上說我似乎會有一個小徒弟了。”
他是那樣地開心,“真是奇怪,連我自己也看不透這個卦象的走勢。這個孩十分特別,有了她這樣的變數存在,或許會帶來無盡的可能。”
當時雲娘不能理解丈夫雀躍的心,但如今她卻感謝丈夫將這個孩子留在自己的生命裡。不論其它,這個從小就善良又懂事的孩子在她的師父離開之後,比自己更為堅強而樂觀地撐起了這個家,和自己相互依偎著渡過了最初那段難熬的時光。
袁香兒邀請渡朔和胡青在梧桐樹下的桌椅上坐下,
她吃驚地發現渡朔身上的鐵鏈不見了。
渡朔將一條細化了的鐵鏈擺上石桌,交給了袁香兒,
“我打算和你一起去靈界,帶著這個不太方便,將來……送我回去的時候,你再把它還給妙道,就說是我自己弄斷的。”
細細的鎖鏈堆在桌上,還凝固著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紅色,不用想也能知道渡朔為了取下它經歷了什麼。
袁香兒瞳孔收縮了一下,
“越往靈界深處走,越是妖魔的世界,和人間大不相同,間或還有上古大妖出沒。”渡朔看了南河一眼,微微點頭示意,“雖然有南河在你身邊,但我還是想和你們一起去。”
他不放心袁香兒和南河深入靈界,一探龍穴,想要跟著去,為此不惜拔出限制自己行動的束魔鎖。
南河開口道,“你弄斷了這個,回到妙道身邊的時候,他隻怕不會輕易放過你。”
“不放過又能怎麼樣,他左右也隻有那些手段,我都見識過了。”渡朔淡淡道。
胡青抱著琵琶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她迅速低下頭,掩飾了眼神中的憂心忡忡,
“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去,”她很快地抬起頭說,“我從來就很喜歡人間美食,學了不少,這段日子又刻意學習準備了,聽說那位青龍最喜歡吃好吃的,我跟著去可能也能幫上一點忙。”
袁香兒看著擺在桌上那帶血的鐵鏈不說話。
過了許久,她才輕輕點點頭,“那行吧,我為你們準備客房,你們就在我家中住下,過幾日我們就出發。”
長發白袍的男子在她的面前化身為一隻漂亮的蓑羽鶴,展開他的寬大有力的翅膀,浮飛上了梧桐樹的樹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