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運突然想不明白,當初妻子是從哪裡拿出精力,每日還能對他笑臉相迎,小意殷勤。
“她日日在身邊的時候,我沒體會到她的好,直到她突然發了癔症,家中混亂,我悵然若失,知道了她的難得。這心裡仿佛空了一個洞,隻想著一定將她尋回來。”周德運舉著茶盞,有些喝不下去,“父母和親朋都勸我放棄,和離了再娶一房。但到了如今,我心裡隻是放她不下,再無娶她人為妻之想。”
仇嶽明放下手中短劍,接過周德運遞來的茶盞,一飲而盡。
“我常年居住塞外,沙場上隻有打馬的漢子,熱血的男兒,那是男人的天下。我也曾經十分看不起女子,直到這一回蒙難在身,才知事世對女子之不公。”他看了袁香兒一眼,面有愧色,“我自詡滿腹韜略,隻因換了個女子之身,最終連個後宅都擺脫不了,無可尋容身之地。最終還是,多得女子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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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一連坐了幾日的船, 眾人抵達鄂州城。
鄂州被稱為楚中第一繁盛處,自然別有一番熱鬧景象, 道路兩側的建築多為白牆黛瓦, 一眼望去層層疊疊的硬山頂,高牆翹檐頻飛, 檐額彩繪斐然。
周德運小心地從跳板上了岸, 舒展了一下身體,“總算是踩著實地了, 在船上搖晃了這麼多天, 我這走在地上感覺身體還在晃的。”
他轉身伸手想要接他娘子下船, 仇嶽明瞥他一眼,手持短劍健步走下跳板。
周德運又想看看香兒先生是否需要攙扶,袁香兒已經追著烏圓一路從跳板上跑下來, “烏圓別跑那麼快,仔細掉到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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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跟下來的南河淡淡轉過眸子看了他一眼。
周德運隻好訕訕收回手,摸了摸鼻子,最近這麼幾天的相處, 幾乎顛覆了他從小到大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在他記憶中,家中的女子都是溫婉,柔弱,百依百順,隻生活在後院中那一小方天地。若是無枝可依便會凋零,隻有仰仗男人才能夠生存下去。
但如今,看著仇嶽明和袁香兒的模樣, 想起了曾經的妻子,他隱約覺得若是解開了那一層的束縛,這個世界上的許多女子說不定並不比他們差些什麼。
當天晚上,一行人入住鄂州最為豪華的一間客棧中。
客棧的廂房布置得典雅舒適,寢具潔淨,全天供有熱水。一樓的大堂售賣有精細的酒菜,更有抱著琵琶月琴的藝妓穿行其間,提供娛樂服務。
周德運叫了一桌席面送到廂房,請袁香兒等人上桌。待到眾人入席,一位玉肌瓊妝的歌姬抱著琵琶款款而入。出雲袖,石榴裙,衝著眾人盈盈下拜,素手纖纖,轉軸撥弦,起曼妙仙音。
“旅途條件艱苦,著實辛苦小先生和諸位了,難得到一處安穩的地界,咱們好好放松放松。”周德運招呼眾人,“在下沒有別的愛好,最喜音律,這位秋娘乃是此地教坊第一部,堪於京都雨師坊的胡娘子比肩,聽得她素手一曲,堪可解乏。”
“周員外說笑了,咱們這樣的粗淺技藝,如何能同胡娘子相比。”身穿紅裙的秋娘笑了起來,“隻是既得諸位抬愛,今日就伺候一曲《惜春郎》,還望客官賞臉聽一聽。”
說完這話,她輕輕瞥了南河一眼,玉手紛飛,紅唇微啟,眉目含春,獻曲彈唱,將一曲《惜春郎》唱得柔情百轉,引人入勝。
袁香兒其實是十分喜歡這個時代的那些美人,她們的身上有著古代女子獨有的韻味,行止翩翩若輕雲出岫,芊腰款款似弱柳扶風。低眉淺笑之間,曲調動人心弦,連看著你的眼光都怯怯帶著水光,溫柔又多情。
別說是男人,就是她身為女性,被這樣的目光笑著看上幾眼,都覺得心中舒坦,賞心悅目。
袁香兒頓時有些理解生在這個時代男人的幸福感,被這樣美麗的異性以柔弱謙卑的姿態侍奉著。苦練多年的高超琴技,也不過呼之即來,博君一悅而已,這無疑是一種志得意滿的享受。
可惜那位美麗的娘子眼中沒有她,隻是頻頻將秋水一般的眼眸看向南河,含羞帶怯,眉目有情。
無奈南河冷著一張臉,非但不搭理,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一曲罷了,秋娘起身謝客,她先來到周德運面前,笑盈盈地道了謝,接過謝儀,相約下次再請。又特意走到南河面前,款款福了一福,“奴家居住尋芳閣,小名秋娘,此後歸家,翹首專盼,還盼郎君時常看顧,莫要相忘。”
南河眼看著她約了周德運,又公然再約自己,心中十分難以理解,突然開口問道,“你,你有多少個郎君?”
那位秋娘啞然失笑,“郎君恁得這般質純,奴家生如浮萍,沒有從一而終之說,不過露水姻緣,隻看今宵罷了。”
南河抿住雙唇不再說話了。
不知道為什麼,袁香兒覺得他如果不是人類的模樣,此刻隻怕又要用一條小尾巴對著自己了。
入夜時分,
袁香兒在客棧柔軟的床榻上睡得香甜。
窗戶外響起了一聲極其細微的響動,一雙綠瑩瑩的眼睛出現在被推開的窗縫外,悄悄向內打量。
袁香兒床榻前的軟墊上,一雙毛茸茸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周德運單獨給南河開了一間臥房,但他還是蜷到了袁香兒床邊的腳踏上睡覺,倒是把廂房的大床便宜了烏圓。
南河低低的喉音響起,窗戶啪嗒一聲合上了,窗外的那雙眼睛迅速消失不見。
夜幕深沉,街道上除了一些掛著紅色花燈的建築,人類的活動已經大部分停滯下來。
陰暗的巷子裡,偶有一些野貓野犬踩踏著泥濘跑過。
一隻有著綠色雙眼的生物在潮湿陰暗的巷子裡飛奔,他的速度極快,幾乎可以貼著垂直的牆面奔跑。
但有一個身影比他更快!
銀白色的身軀越過巷子狹窄的天空,落到了那隻妖魔的身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天狼的四肢彪悍有力,琥珀色的雙眸陰森可怖,冷冷地盯著眼前的獵物,發出了威懾的喉音。
小小妖魔在巨大的威壓下冷汗直流,他毫不懷疑自己隻要再做一個多餘的動作,就會被眼前強大的存在撕成碎片。他混在人類的城鎮生活已經很久,學會了熟練地變化為各種人形,哄騙單身的人類親近自己。
他生活在這裡,唯一要堤防的是那些道法厲害的人類術士。而這樣強大的同類,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了。
“大哥,饒……饒命。我什麼也沒做啊。”綠色眼睛的妖魔討饒祈命。
“你躲在窗外看什麼?”銀色的天狼雙眼眯起,“你想對她不利?”
“不不不,我絕沒有這個意思。”妖魔瘦小的身軀跪拜在地上,鋒利的前肢握在一起,“我隻是聽說來了一位帶著使徒的術士,擔心是洞玄教的那些法師派了人下來鄂州清繳我們,就想悄悄看上一眼。”
“洞玄教?”
“是啊,你知道的吧?這些術士最近很猖狂,殺了不少我們的同伴。”那隻妖魔揣摩著南河的神色,發現他並不是人類的使徒,於是小心翼翼地說,“大哥,我們是同類,如今妖族在人間生存不易,你不應該找我麻煩,畢竟人類才是我們的敵人。”
南河皺了皺鼻子,“你身上有血腥味,是人類的血。”
那妖魔舔了舔還沾著血的尖尖手指,露出興奮之色,“是啊,剛剛才得手。這年頭想吃個人類不容易,我潛伏在那個人身邊多時,好不容易取得了他的信任,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了他,挖了心髒來吃。”
“哎呀,您這是幹什麼?”綠色眼睛的妖魔一下被南河踩在腳下,嚇得驚聲尖叫了起來,
“你剛剛想溜進去,偷吃她的心髒?”
“是,是又怎麼樣?外來的旅客,隻要處理得好,死了也不容易被發現。那些人類骯髒,無恥,本來就該成為我們的食物。你是妖魔,又不是使徒,幹嘛幫著人類。他們仗著自己會法術,捕殺活捉我們的同伴難道還少嗎?”
“人類並不全都骯髒無恥。也有很好的人類。”
“你在說什麼?你……難道喜歡人類?喜歡剛剛屋子裡那個人類雌性?”妖魔發出尖銳地嘲笑聲,“別傻,大哥。人族都是狡猾而無情的生物,喜歡上人類的妖魔都沒有好下場。”
“她們隻認可自己的同類,永遠不可能真正喜歡上妖族。哪怕對你和顏悅色,那也不過是想利用和欺詐而已。她從你身上得到了她想要的,最後隻會轉身嫁給人類的男人,不可能把你放在心上。”他趁著南河愣神,從他的爪下掙扎出來,一邊後退,一邊遊說,“你相信我,我在這個城鎮住了太久,看過太多犯傻的妖魔。你應該現在就轉身回去,咬斷那個人類的脖頸,將她的心挖出來吃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一股飓風撲面掃來。在人類的城鎮裡混跡了數百年的小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死於非命。
南河躍上屋頂挑出的翹檐,在那裡舔了舔爪子,向來時的方向跑去。
他不在意那隻小妖說的話,對天狼族的每一隻狼來說,判斷一個生靈的好壞用的是自己的雙眼和耳朵。阿香對自己如何,隻有他自己最為清楚。
隻是那隻妖魔說的有一點沒有錯,人類似乎並不隻有一位伴侶。
南河停住了腳步,在他腳下不遠處的一間院子,掛著明晃晃的燈籠,即便是深夜,依舊有著不少進進出出之人。有的是一個男人摟著幾位女性,也有一個女子陪著幾個男人。
那些人每一個都在笑,似乎過得很快樂。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夾在在夜風中,傳入了南河聽力過人的耳朵。
遠離族群從小獨自生活的南河,並不明白那些聲音代表著什麼意義。他遲疑了一下,輕巧地躍上屋脊,悄悄從那些瓦片上踩過。
他聽見了男人的喘|息聲,和一種屬於女性的甜媚聲響,那些聲音混在一起,鑽進了他不通人事身軀,他突然明白了什麼,心中慌亂而局促。
滿面通紅的小狼逃離了那聲音恐怖的地界。他一路在雪夜裡飛奔,噗呲一聲將自己整個狼鑽進一堆蓬松的白雪中,把自己凍了許久,直到渾身徹底冷卻了,再也看不出什麼異狀。他才抖落冰雪,哆哆嗦嗦地爬回屋子,順著窗戶的縫隙鑽了進去,回到了那個人的床邊。
他看著床榻上的袁香兒,那人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