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靜哼笑,抱著胳膊說:“把那三個人叫出來,給我們把車修好,不然……哼。”
女人見鬼一般轉頭就走,並且關門落鎖。
羅玉靜:“她這是,把我們鎖在外面了?”
苦生點頭。
這黑白雙煞一對僵屍,從前其中一個還是活人的時候,就遇到過不知多少兇惡的狠人與邪祟,如今這夜遇攔路黨隻能算是一件小事,因此苦生直接坐到一邊,抱著誅邪劍熟練地擺出等待的姿勢。
羅玉靜則上前,一腳踢開門。門鎖與另一邊的鏈接都被她踢開,整個門往內砸倒。隻聽房間裡發出好幾聲驚叫,片刻後,羅玉靜一臉鬱悶地走了出來。
苦生聽著房間裡哭天搶地,再看羅玉靜神色:“怎麼?”
“發生了一點意外。”羅玉靜默默伸出手給他看,她烏紫色的指甲,因為前方是尖尖的,頗為堅硬,方才她用的力道稍大一些,便把皮手套前方給戳破了,指甲尖從手套上戳出來。
“我把他們劃傷了,現在他們三個臉色發青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會真變成僵屍吧?”羅玉靜神情糟糕,“如果變成僵屍,根本就是公路恐怖片。”
苦生起身去房裡看一眼,回來對她說:“無事,你是活屍,手指上屍毒不比我厲害,他們隻是中了些微屍毒而已,至多面目浮腫身形僵硬,不致死。”
“那就不管了,讓他們自己去醫院吧。”羅玉靜說。
苦生記起這個世界的世俗規則,問道:“他們此時應該報警?”
“他們還敢報警?報,讓他們報!不報警是孫子!”羅玉靜十分鬱悶,“現在他們都躺著了,誰給我們修車?”
最終苦生推著車,羅玉靜坐在車頂,就這麼把車推到了下一個服務站。他們把車子寄存在了那裡,也懶得再修了,兩人一身輕松地上路。
——好像又變成了最開始時的模樣。
隻是這次,沒有隔開兩人的藤椅和那些雜物,羅玉靜趴在苦生背上,抱著他的脖子,讓他背著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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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生:“可惡,分明可以自己走,為何不自己走!”
羅玉靜晃了晃腿:“可惡,我就不自己走。”
苦生也就嘴上那麼一說,穩穩地背著她,沒有半點放她下來的意思。兩人商量著棄了車,也不再特地走公路,而是直接鑽進山林。
有些地方,直接穿過一座山,距離反而比走公路繞過去更近。苦生對著地圖,走直線距離,竟然比開車速度還要快些。
趴在他背上,羅玉靜拿著一個指甲鉗和自己的指甲較勁,可是剪了半天,她那指甲沒剪掉,指甲鉗反而變鈍了,磨也磨不動。
她啪一聲把沒用的指甲鉗扔掉,捏捏苦生的耳朵問:“你的指甲不是比我更長嗎,怎麼不會戳破手套?”
從他身上跳下來,羅玉靜走在他身邊說:“你把手給我,我看一下。”
苦生伸手。
扯掉苦生一隻手套,發現他的指甲竟然變得很短,羅玉靜詫異道:“你是怎麼剪掉的?”
就在她說話時,她捏著的那隻手指甲忽然變長,又忽然變短。
羅玉靜:“……!”你是貓科動物嗎,指甲還能藏進肉墊裡,可以伸縮的!
她大感不忿:“這個技能我怎麼不會?我也要學。”
兩人走在山林裡,附近沒有路,前方有許多荊刺,她一心摸索著他那可以收起來的尖指甲,也不看路,苦生隻得抬手把那些荊刺揮開,免得勾上她的頭發。
羅玉靜捏著苦生的手指,強調:“我也想學這個收起指甲的技能!”
走到開闊一些的地方,苦生的頭發被那些樹枝勾得更亂了。他抓著自己的頭發無奈,伸出指甲在脖子上戳了一下:“來喝。”
羅玉靜一愣,上前將唇貼在他的脖子上。苦生便就著這個姿勢,將她抱在胸前往前走。
埋頭把那些血舔幹淨,羅玉靜說:“要喝你很多血才能做到嗎?那算了,不要這個功能也行。”
這山林裡荊棘很多,再小心,她的頭發也是被勾亂了一絲,苦生見了,順手撫平。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忽然想到什麼,說:“我剛被師父從井裡帶起來的時候,總是不能控制我的手指。”
帶著屍毒的僵屍爪,戳入人髒腑,就能將人變成僵屍,哪怕是最簡單的劃傷,也會帶著難以清理的屍毒。
“所以我剛入白鶴觀時,常會抓傷師父師兄他們。”
那時,觀裡的師父師叔師伯師兄們隔三差五就要苦哈哈地畫一些祛除屍毒的符咒,往他們自己身上貼,再畫些清心符咒貼在額頭上,免得被屍毒煞氣影響心智。
整個白鶴觀,到處是身上貼著黃符的活人,唯獨他這個僵屍身上一道符都沒有。
後來,師父問他願不願意戴上封印的指套,他答應了。
口枷也是,他剛離開井,因為僵屍天性,也因為脖子上的斷口需要鮮血澆灌,他經常會忍不住追逐人氣,想要攻擊人。
他會不自覺尾隨在觀內的大家身後,讓所有人都覺得後背發寒,還嚇哭過一個小師兄。因此,師父給他戴上了口枷。
在戴上口枷之前,師父為他縫上了一道朱砂線。最初,他的僵屍獠牙暴露在外,模樣十分可怖,這朱砂線就是為了讓他的獠牙不能外露。
他還記得師父縫這線時手一直在抖,倒不是因為其他,他就是眼神不好看不清楚,師叔在旁邊提醒他:“不要縫那麼緊,縫太緊不能說話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吵!”師父說著,“苦生啊,你把獠牙收一收,別露出來啊,诶,對,收進去。我給你縫松一些,你可不能悄悄把獠牙探出來。”
說是封印,其實很是兒戲,他之所以不解開是因為師父,也是為了不嚇到他人。
那麼多年裡,他早就不再需要口枷和指套的封印,他再也不會無法控制地伸出指甲抓傷他人,也不會追逐人氣想要去吸食人血。
“……我可以控制這些後,想過是否要回去白鶴觀,告訴師父他們。可我又心知,哪怕是不需要的封印,還留在我身上也會令他們覺得安心。”
“我久未回去,忽有一日,師兄找到我,告訴我說師父去世,但叫我不必回去送他……我便再未回去。”
自下山離開白鶴觀開始四處誅殺厲鬼,他唯一一次回到師門,就是三百年前那次。
羅玉靜聽著他的述說,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她察覺到,苦生愛著他的師門,還有那些師父師兄們,就像她愛著她的姐姐,那都是他們的親人。
可她的姐姐還在,他的親人卻全都不在了。
摸到誅邪劍,羅玉靜想起苦生曾說過,這誅邪劍是承了他師祖靈性所化。她抱著苦生的肩說:“沒事的,還有誅邪劍呢,誅邪劍一定能恢復靈性的。”
“恐怕希望渺茫。”苦生平靜道,“雖然希望渺茫,但仍然值得去做。”
如同他很早就知曉誅殺厲鬼之事不會有好的結果,仍然執著去做。他已習慣了去做毫無希望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嗯,確實快完結了。
沒有番外。
第223章 29 追逐
僵屍並不需要睡覺, 但是,羅玉靜發覺自己在苦生背上睡了一覺,還做了一個夢。夢中是冬日, 她趴在苦生的背上, 被他背著走過一座舊的斷橋, 橋邊長著黃色的臘梅花。
她不知為何心裡不大痛快, 鬧脾氣一般不高興,背著她的苦生發覺了,苦惱地摘下幾朵香氣濃鬱的梅花放在她手中, 不熟練地做出了個哄她的姿勢。羅玉靜便覺得心裡的抑鬱突然好了許多,接住花不再鬧了。
迷糊中, 羅玉靜醒來,耳邊聽到聲聲不停歇的蟬鳴,睜開眼看到苦生那一蓬不容易盤順的長發,她才反應過來現如今已經不是冬日。這是夏日,三百年後的夏日。
他們翻過幾座山,正走到一條公路附近, 是要去璜州尋人。
對於自己變成僵屍後還會做夢這事, 羅玉靜感到神奇。
聽到她驚異地描述剛才那短暫的迷夢,苦生道:“非是做夢, 那是你的一段記憶,是你化作僵屍初期所經歷的事。”
她如今正在適應這個靈氣趨近於無的世界, 又喝了他的血,需要消化, 才會出現這種昏睡的情況。
“真實發生過嗎?”羅玉靜仔細回想,好像又確實有些熟悉感。
苦生也記得這回事,他仍帶著困惑問:“那時你究竟為何不高興?”
“不記得了。”羅玉靜抱著他的脖子, 臉壓在他肩上說,“我隻記得在黑暗中有種很著急的感覺,像是有什麼事還沒做,但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才焦急不安。”
因為那時的分別太倉促,她失去意識時,苦生還被困在井底,那麼多的厲鬼,他又渾身是傷,沒親眼見到他脫困,她自然不安心,死也不安心。
想到這,羅玉靜又將苦生抱得緊了些。
真是奇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變得這麼喜歡他。
“香。”
“香!”
羅玉靜喊第二聲,苦生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喊他,頓時露出受不了的神情,就像是她之前將他的笑臉截出來做屏保時一樣。
他擰著眉頭苦著臉扭頭往背後看:“做什麼?”
羅玉靜將他的口罩拉開,對著他的唇親上去——在她親到之前,苦生敏捷地一個閃避,避開了這個突然襲擊。
羅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