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奇怪的先生們》, 本章共3429字, 更新于: 2024-11-08 10:54:58

  苦生:“……”


  此時除了給她點安魂香,還能做什麼呢。


  羅玉靜不知不覺靠進他懷裡,臉頰貼著他的領口,大約是覺得衣服粗糙不舒服,磨蹭兩下,領口都給他蹭開了。苦生抬手將她的腦袋往外推推,手指上那些冰涼的指套被羅玉靜一把抓住,抱在懷裡用來降溫。


  和這燒得神智不清的病人一陣糾纏,苦生終於放棄糾正她的姿勢,靠在床邊隨她高興,想怎麼躺就怎麼躺。


  不管是她迷糊中想把他的胳膊扭曲成奇怪姿勢,扯到另一邊墊著,還是覺得他胸口太硬不好躺,對著他的胸口一頓發氣猛捶,苦生都沒反抗。


  隻在她抓住他手腕上木珠手串時扒拉開她的手,讓她抓其他地方。


  他就像是一塊被撕來扯去的床墊,沒有任何自由可言。


  窗外光線由亮到暗,房內燃了許久的安魂香,氤氲煙氣不散,懷裡躺著的人終於稍稍安生一些,不再折騰了。隻是她又開始說些胡話,苦生離得這麼近,都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忽然,她口齒不清吐出兩個字:“怕井。”


  苦生細聽,聽到她說:“……還怕不怕井……”


  似是在問他。


  苦生摸了摸她的臉,發現她還在睡著,是在說夢話。


  他長嘆一聲,用手掌輕輕蓋著她的腦袋,鬱悶地說道:“我怕你。”


  真是怕了她了。


  活了一百年,才遇到最可怕的事。


  對於自己病中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羅玉靜全不記得……表面上全不記得。畢竟中途醒來發現自己的手固執地塞進人家衣服裡,著實不是什麼好說出口的事。

Advertisement


  待過了幾日病好,她跟著苦生一起繼續上路,又乖巧了好些天。一旦感到心虛,她總是突然會變得乖巧。


  又過去半月,臨近年關,他們來到息城。


  早在息城城外,苦生便對著腳下緊鎖眉頭。羅玉靜被他背著,雙手勒著他的脖子,見狀問他:“怎麼了?”


  “此處有氏神,也有厲鬼氣息。”苦生抬頭望向遠方息城的屋舍輪廓,“還未完全隕落的氏神轄地,如何會出現如此多的厲鬼氣息?”


  羅玉靜也記得,他說過有氏神所在的地方,地氣都會被改變,不生邪祟,也沒有厲鬼,所以除了尋安魂木,他一般不靠近氏神轄地。


  對苦生來說,不論如何,有厲鬼便是好事。


  兩人朝息城而去,從此處屋舍街道來看,這裡曾經應當是有過繁華的時期,不過如今沉寂不少。也可能是因為冬日的原因,樹木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連鳥都不願棲息,看著難免少些生機。


  寒冬臘月,街上人不多,走過一道溪渠,有婦人在浣衣,見他們這兩個陌生人從旁邊走過,都瞧過來。


  “外地人吧?”


  “沒見過,前頭那個看著是道士,後面那女人……”


  拐過一個彎,那幾人的竊竊私語聽不見了。


  前方一個巷子,五六戶人家,屋門對開,奇怪的是每家每戶門口都掛著燈籠,一盞白一盞紅,不知是什麼講究。


  羅玉靜聽著那些院牆裡,似乎有細細的哭聲傳出來,分不清是哪一家院裡的哭聲,一路走一路都能聽見。


  過了這個巷子,去到下一個巷子,又是如此,紅白燈籠交錯掛著。


  苦生對這些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前方,腳步不停地往某個方向走。


  息城裡最大的一座宅院是鍾氏老宅,城中大多人家都是鍾氏族人,走到這邊,門口同時掛紅白燈籠的人越多,幾乎家家戶戶都是如此。


  忽然,一陣樂聲由遠及近,一群人穿得鮮豔亮麗,敲敲打打,抬著花團錦簇的轎子停在一戶人家門口。


  那戶人家打開門,送出來一個姑娘,那姑娘的爹娘哭著把她送到大轎子上,隊伍裡的人對於他們的哭泣顯得十分麻木,隻在那姑娘上了轎子之後,遞給那對仍在哭泣的老夫妻一盞紅燈籠。


  等到隊伍走後,老夫妻擦擦眼淚,將手上的紅燈籠換下門前一盞白燈籠。


  門被關上,羅玉靜看著那兩盞紅燈籠在風中搖曳。


  那個隊伍往前,在每一戶人家門口停下,重復先前的過程,一個大轎子裡上去了十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沒什麼規律。


  送人出來的人家,雖是悲傷不舍,但沒有神情格外激動的,最多的都是麻木與如釋重負。


  看著這些,羅玉靜問苦生:“這裡是在做什麼?”


  苦生答道:“不是什麼好事。”


  隨著那個隊伍往前,走過清冷的街道,更加熱鬧的樂聲從遠處傳來,前方屬於鍾氏老宅的大門前,站著許多人。人們焚香叩拜,高高的香柱燃燒,又有飄飛的紅紙在地上撒了一層。


第212章 18 鍾氏


  每一個被氏神庇佑的家族, 都有著專屬於自己的祭神儀式,鍾氏以鍾為姓,祭神從來都是以鍾為首, 鍾氏大宅鳴鍾後, 各種樂器齊奏。


  息城從前不說每個人都會樂器演奏, 每家每戶也總有一兩個人會。那些年長的老人,時常在家門口, 闲聊時手裡都愛帶著自己的樂器, 若是有興致了抬手就是一曲,撥弦的敲鼓的吹奏的, 湊在一處一齊彈奏。


  街頭巷尾,常能聽見此處彈琴, 別處吹笙, 互相合樂, 皆怡然自得。


  便是孩童,從小生長在這處樂聲不停的息城,看著長輩鄰裡吹拉彈唱你來我往,也會自然而然地開始學習各種樂器。


  此處眾多的鍾氏族人, 尤其喜愛在生活之餘,用樂聲打發闲暇時光。


  往前追溯幾百年, 那時的息城才是最熱鬧的時候,街上賣各種樂器的店繁多,隨意在街邊找個曬太陽的耄耋老者, 或是做遊戲的垂髫小兒,都能彈上一曲唱上一段。溪渠邊,蓮塘裡,浣衣採蓮的女子歌聲清越。


  從前的祭神儀式, 幾乎是全城人一同祭祀,家家戶戶共奏祭祀曲,所有人走出家門,那是一個由歡聲笑語與樂聲組成的隊伍,從早到晚不歇,不斷有人加入,盡興熱鬧。


  據說,鍾氏的氏神喜歡這樂聲,也喜歡這樣的無邊熱鬧。從他誕生起,成為氏神開始庇佑族人以及這一方天地,使人們在此安居樂業,人們便懷著感激之心,彈奏樂器取悅報答氏神,如此一代代傳下來,直到如今。


  那曾經不歇的樂聲,隨著鍾氏神的消逝而慢慢消失。


  並非天災人禍,隻是地氣改變,各處氏神都在緩慢失去力量,鍾氏族人繁衍至今,人數越來越少,還不斷有人離開此處去往更繁華之地,曾經的息城不復往昔。鍾氏神的衰弱與鍾氏的離散,互相影響。


  盛衰變化,本是天道循環,然而,代代居於此處,代代侍奉氏神的鍾氏族人,如何肯接受氏神消失,又如何肯看著家族走向衰亡。


  對於即將消逝之物,哪怕知曉抓不住,人們仍會徒勞地伸手去抓。


  對氏神消失,不再回應他們這件事,人們惶恐至極,悲傷至極,於是鍾氏如今的族長做出決定——祭祀。


  久遠之前,在東洲僅有一個王朝時,鍾氏這一支的祖宗便是王朝內負責祭祀祭天,敲鍾的司儀。那時的祭祀,乃是用人牲,即是殺戮活人作為祭品。


  鍾氏族長與族中不少人覺得,若是學習先人,用人牲祭祀,或許可以召回他們的氏神,使他重臨人間。


  最開始,他們用監牢內窮兇極惡的犯人來祭神,結果這樣絕望之下的嘗試真的有用,本來即將消逝,再也沒法給他們任何回應的氏神忽然間又展現了神跡——他的神光籠罩了鍾樓,那淡淡的光芒鼓舞了所有人,人們載歌載舞,慶祝氏神回來。


  然而好景不長,氏神留下的氣息仍然在不斷減弱,慢慢的,人們發現從來不生惡疫和妖鬼的息城,竟然出現了一些害人的鬼怪,有孩童被妖物抓走,有人迷失心智癲狂食人……氏神真的不能再庇佑他們了!


  鍾氏族人們開始覺得,是否是祭祀還不夠,所有犯人都被投進鍾樓祭祀後,仍然沒能延緩氏神氣息消散的速度,他們將目光放在了族人身上。


  “或許隻有血脈相連的族人作為祭祀,才能再一次喚醒氏神。”他們決定再一次做出嘗試。


  無法接受的鍾氏族人逃離此處,留下的人則無法抗拒多數人的決定,每一戶都要獻出人,用來祭祀氏神。


  鍾氏大宅前,許多人彈奏樂曲,然而除了這聽上去歡快的樂曲聲,沒有半點歡笑。


  如羅玉靜,她隻能看見那些祭祀果品以及香柱的規格有多麼隆重,看見這大宅在灰暗天空下令人感到壓抑。而在苦生眼中,無數快要壓抑不住的戾氣與怨氣從那大宅內部往外發散,又被一股微弱的力量阻攔。


  許多厲鬼氣息混在一處,他們隨時可能衝破那岌岌可危的屏障,而眼前的這許多人,還在不斷增添怨氣,對於高懸在頭頂的屠刀渾然不覺。


  羅玉靜抱著不停顫動的誅邪劍,見苦生將那些隨身雜物放下,領著她走向人群匯集的鍾氏大宅門口。


  隨著那接人的大轎子被抬過來,大宅門口人群之首,一個老者敲了敲一座小鍾。樂聲瞬間停下來,從前後幾個轎子裡下來幾十人,這些人木然又恐懼地站在一處。


  作為鍾氏族長的老者說道:“今年的祭祀,有些特殊,大家都清楚,為了讓我們的氏神回來,我們不得不獻祭族人,這也是無奈之舉。諸位犧牲自己是值得的,你們所有人的名字都將記錄在族譜記事中。”


  “吉時已到,進門吧。”


  大門緩緩被打開。


  突然——


  “嘭——咚——轟——!”


  巨大的聲響驚住了所有人。


  原本擺在鍾氏大宅門口的一座小鍾,半人高,十分沉重,現在它被人一腳踢得滾落出去,砸破大宅厚重大門的同時,那鍾也喀嚓裂開。


  鍾氏眾人哗然,霎時間喧鬧起來,有人痛惜這鍾,有人大怒要抓住搗亂的賊人。


  “搗亂的賊人”一腳將鍾踢出去後,便那麼光明正大站在銅鍾擺放的原地,背上甚至背著一個人。對著如此多群情激奮的人,他不僅不怕,還沒有半點要逃跑的意思。


  鍾老族長看著破碎的鍾和大門,氣得顫顫巍巍,大喊:“哪裡來的放肆道人,給我抓住他!”

潛力新作

  • 替身姐妹

    替身姐妹

    "我是一個替身。 替的是我那個同卵雙生的姐姐。 在她回國那一天,我像一坨被丟出門的垃圾一樣,無家可歸了。 我精心畫了兩個小時的妝,滿心期待的等著男朋友帶我去中心塔 118 層的旋轉餐廳看夜景,度過我二十一歲的生日。 這是他半年前就答應過我的。"

    愛情鑒定

    愛情鑒定

    "整理顧承的遺物時,我發現了他藏在物理書裡的一封信。 信紙泛黃,字跡潦草難懂,是80歲時患病多年的他才有的字跡。 “言言太苦了,要與她離婚。” “找到林清,娶她。” 昨天,剛滿80歲的他,臨終前不停跟我說對不起。 我百思不得其解,哭得肝腸寸斷,恨不得隨他而去。 而現在,看著這封有些年歲的信件,一切的疑惑有了答案。 呵!好一個渣男,好一句驀然回首! 原來不過是想為自己找個免費保姆!"

    假千金看見彈幕後不雌競了,一心隻想做姐狗

    假千金看見彈幕後不雌競了,一心隻想做姐狗

    "和男朋友去銀行辦事。 卻遇上搶銀行的。 劫匪挑中了男朋友殺雞儆猴。 男朋友卻直接將我推了出去。 “她"

    流光珍珠

    流光珍珠

    "我的親生父母都活著,可是我卻沒有爸爸媽媽。 五歲那年,親生父母為了拼個兒子,把我送給了舅舅。 從那天起,親生父母說:「別叫我們爸媽,舅舅舅媽才是你爸媽。」 舅媽反駁:「你又不是我生的,瞎叫什麼。」 於是五歲的我,變成了沒有父母的孩子。"

  • 女配她人間清醒

    女配她人間清醒

    我夢見自己是一本帶球跑小說裡的惡毒女配。看似陷害、實 則助攻男女主帶球大團圓,自己淪落一生。清醒點!這種劇 本絕不能照進現實! 「爸爸。」

    打假人淡如菊佛媛媽媽

    打假人淡如菊佛媛媽媽

    "我媽是京圈佛媛,人淡如菊,樂善好施。 我爸死後,她反手捐出億萬家產。 卻讓年僅十四歲的我,吃糠咽菜打工賺學費。 我肺病發作,上山跪求她。 「媽,給我一點買藥錢吧。」"

    我心央央

    我心央央

    謝臨安考取狀元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與我退親。 彼時我手裡還端著煮給他的解酒湯,聞言愣了許久,久到手被碗沿硌出一道印記,久到他皺眉輕喚我: 「阿央?」 我在他的呼喚聲裡回神,然後將碗放在了桌上,輕輕地說了一聲: 「好。」 後來我離京兩年,再回來見到他時,隻恭敬喊了他一聲「表兄」,然後走到他身後,拎起了疆場歸來的少年將軍的耳朵: 「薄既安!跟你說了傷沒好不許喝酒,又不遵醫囑是不是!」

    戰神慕瑤

    戰神慕瑤

    "墮魔身死後,我魂穿成死對頭的侍婢。 昔日水火不容的人,如今卻想要囚禁我。 逃離他後又遇上讓我魂飛魄散的師尊。 曾經的高嶺之花,突然對我上演強制愛。 我傻了,死過一回,怎麼兩個人都瘋了?"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