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窗邊朝下望,顧不得外面的雨,把腦袋伸出去。
“你怎麼忽然過來了?”她小聲說。
想到隔壁的佩格夫人鬼魂,她總有種莫名的心虛感。畢竟她現在這個身體可是佩格夫人的女兒,而現在這場面,一旦脫開了恐怖片的氛圍,似乎就變味了,變成了個好似偷摸幽會的場景。
沼澤怪物長長的手臂舉起來,剛好伸到二樓窗前,他手中拿著一支紫色的菖蒲花。
梅慄看著那紫色菖蒲花,愣住。
菖蒲花淡淡的一點香味,早已經被雨水衝刷幹淨了,隻剩下一股水汽與泥土芬芳。
梅慄接過花,手中一片沁涼雨水。
不等她再說些什麼,沼澤怪物轉頭走了,和他來時一樣沉默突然。
在窗前站了一會兒,梅慄關上窗。手中紫菖蒲的花瓣上滾動著晶瑩剔透的水珠,一路拿著過來,被雨水打得可憐兮兮的。
梅慄忽然意識到——這是沼澤怪物第一次主動給自己送花,在她沒有先故意招惹的情況下。
菖蒲放在花瓶裡養了幾天,快要枯萎凋謝了,赫莎過來玩時見到,隨口問:“你去西邊那個大水塘啦?”
梅慄:“什麼?”
赫莎指指紫菖蒲:“隻有西邊那個大水塘才長了這種紫菖蒲,最近正開花呢,你這朵不是在那摘的嗎?”
梅慄:“……這是在路邊撿到的。”
赫莎最近闲下來,又琢磨著帶小伙伴到處去玩耍,聞言提議:“那我們等下去那個大水塘看看吧!你可以摘新的菖蒲花回來,你這朵都枯了。”
梅慄答應下來,赫莎領路,她記路,已經快要把周邊的小路和小森林都記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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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邊的大水塘是她沒去過的,這次也算是開拓了新的地圖,那邊距離她的家尤其遠,兩人走了許久才到。
還沒走到地方,遠遠就看見那水塘邊一叢叢綠色,其中夾雜著一片紫色的花。
“這邊有很多野鴨蛋呢,我小時候還經常過來撿的,可惜這兩年少了……”赫莎走在前面,一如既往多話。
眼看走到菖蒲花叢前,梅慄忽然上前兩步,攔腰抱起赫莎,輕巧地將她送出去兩步。赫莎踉跄地站穩,有點摸不著頭腦地回頭看她。
梅慄指著剛才赫莎差點踩到的草叢,一本正經地說:“剛才那裡有一條蛇。”
赫莎:“啊!蛇!在哪!”
梅慄:“已經跑水裡去了。”
說話間,她眼角餘光瞟向腳下。
那裡,赫莎看不見,她卻是能看見的。
三天沒見的沼澤怪物半個身子扎在水塘裡,手臂和腦袋都耷拉在路邊的草叢中,那模樣真是憂鬱又自閉。
剛才赫莎差點就踩著他的手臂了。
雖然赫莎根本碰不到他,踩著也沒關系,但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動了手。
這行為也未免太傻。
赫莎去一邊摘花,梅慄留在原地,裝模作樣地折了兩朵紫菖蒲,見赫莎沒有在意這邊,便迅速蹲下來,摸了一把沼澤怪物的腦袋。
之前洗幹淨了,但是一段時間之後,他又變成了那個湿噠噠的石膏盆栽,身上長著青苔和小草,或許這次在這裡待的時間久了點,背上都爬上了幾根細細的藤蔓。
梅慄把他的腦袋搬動了一下,撥開那湿潤的灰色頭發,看著他無神的灰眼珠。
“你趴在這,人家路過會踩到你的。”
也不管他有沒有反應,她順手就把他搭在路邊的手臂推到了水塘裡,壓在草叢上的半個身子也給他推下去。
“梅莉,你在做什麼呢?”赫莎走過來,有些奇怪地問。
梅慄下意識站起來,露出一個笑容,“剛在草叢裡看到一隻漂亮的蟲子,想抓,結果跑了。”
腳下無意般輕輕一踢,沼澤怪物還搭在小路邊上的腦袋也進了水塘。
水塘邊緣的水比較少,多是淤泥和水草,隻要不是湖泊那種幹淨清澈沒多少泥的水域,梅慄都不擔心沼澤怪物一個不小心又給洗化了。
專心應付了一會兒赫莎,再回頭尋找,她發現沼澤怪物站在菖蒲花叢邊,身體彎成一個U型。
梅慄:“……”他這是怎麼了,心情不好?
“梅莉,走啦!”
“來了。”梅慄抱著一束紫菖蒲追上赫莎,路上不自覺頻頻回頭。
“怎麼了,落下東西了嗎?”赫莎問。
“沒……隻是覺得這邊的大叢紫菖蒲真好看。”梅慄回答。
“我也覺得很好看,可惜這紫菖蒲隻長在這邊的大水塘裡,其他地方都不長。”
據說其他地方不長的紫菖蒲,沒過一段時間,梅慄就在自己洗澡的小湖泊附近那片水澤裡見到了。
一小叢的綠色菖蒲葉中間,才剛抽出幾支花骨朵,露出一點紫色的尖尖。
沼澤怪物彎著腰,靜靜埋在新長出的菖蒲旁邊。
長進了,至少這次沒有把花種在自己身上。
面對這詭異的畫面和扭曲的身體,梅慄毫無心理負擔地伸出手,摸了一把他拱起的背部。
湿滑冰涼的背部,拂過去,手掌能清晰感受到內裡骨頭的凸起。
……他不是泥巴捏的嗎,哪來的骨頭?
“你最近就是忙著種花呢?”梅慄跪坐在岸邊,強行把他埋在水澤裡的腦袋拉了起來。
沼澤怪物仿佛一個睡覺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女朋友喊起來聊天的男人,雙眼無神,反應遲鈍。
梅慄也不為難他,說完了,又把他的腦袋按回水澤泥裡,可以說很貼心了。
沼澤怪物沒頭沒尾的送花行為隻有那麼一次,梅慄漸漸也不去思考他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才主動給她送菖蒲花了,因為她發現,沼澤怪物好像根本不考慮。
秋季,她囤積了一些食物,又和赫莎一起到處跑,採集了不少的幹果山菌。
在冬日來臨前,她菜園子裡的菜也全部收獲了,比她最開始預想的要好很多。
她花了兩天才完全收拾完,除了一些可以過冬的菜沒動,其他的都收了存放進屋子裡,光是土豆和圓菜頭就有足足四筐。
天氣晴朗,菜園子的事忙活完了,梅慄開始大掃除,準備把整個屋子都清理一遍。
她清掃出一些灰塵和蜘蛛網,又端著水樓上樓下走了兩遍,把欄杆和樓梯以及幾個窗戶都擦了。
拖地的時候,眼前一花,梅慄忽然看見腳下竄過去一個灰色皮毛的小動物,那種形狀和大小,似乎是老鼠。
“翡翠!家裡有老鼠!”她提著拖把去質問家裡的寵物貓,結果忙著曬太陽的貓大爺瞟她一眼,不做理會,貓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有老鼠關本大爺什麼事”。
梅慄隻好綁上袖子拿起長杆和笤帚,自己前去制裁老鼠。她在一樓一陣地毯式搜索,連各個櫥櫃底下和角落都沒放過。
可那隻老鼠好像憑空消失了,任她怎麼都沒能找到。
老鼠雖然沒有找出來,但梅慄在搜尋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地下室。
就在西邊那堵牆下方,移開一個小櫥櫃,地板上有一扇能向外拉的小門。
“篤篤——”底下是空的,好像還挺空曠。
梅慄看了一會兒,拉著上面的門環就要往上提。
忽然,身後有一個人說:“不要動。”
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她一跳,手上一松,被拉開一道小縫隙的門又摔了回去。她慌亂轉身,一腳踩在那門上。
一直待在陰暗房間裡的佩格夫人不知道為什麼下了樓,站在那冷冷看著她。
梅慄扯了扯嘴角,“我隻是覺得地下室更適合存放蔬菜,這兩天收了很多菜……”
佩格夫人重復了一遍:“不要動那扇門。”
梅慄感覺有一股涼意順著腳踝往上爬,她點頭說好,不再說什麼,迅速把之前搬開的櫥櫃移回原位。
佩格夫人這才走回了二樓。
梅慄看著她的背影,忽然發現她的紅發這段時間黯淡許多,沒有最開始那麼鮮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