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突然的動作,剛才冥冥之中,她的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驅使著她去做這種事,應該就是那已經離開的粘稠物質。
秦非莫夾著文件過來說:“夫人請放心,這裡的事我們都會處理幹淨。”
這話一說,搞得她們更像是見不得光的非法犯罪群體了,不過想一想其實也沒有錯,秦氏同樣有許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氏神的存在已經不被普羅大眾知曉,像這樣與氏神有關的惡性事件,一般也不會把實情告知大眾。
她默默清理幹淨手,仍覺心緒起伏不定,忽然很想看一看二哥,走到一邊撥了視頻通話出去。
秦氏神通過手機看到她身後的一片狼藉,微微笑著,語氣如常問道:“事情解決了,安什麼時候回來?”
羅玉安:“二哥,你是知道這裡的情況,才讓我過來的嗎?”
氏神微微搖頭,沒人給他綁的長發散在一邊,隨著動作飄飄蕩蕩,“不知,隻是羅氏神似乎有執念未消,所以讓你去一趟。”
他原本還打算找到原因,等妻子回去,再幫她處理掉這事,沒想到妻子自己就解決了問題。
“安,什麼時候回來呢?”
他像個寂寞的孩子,不斷追問家人什麼時候回家,雖然語氣和神情完全不對,但羅玉安就是有這種感覺。她因為那無數屍骨而滯澀沉甸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舒展開眉眼回答說:“我馬上就回去了,很快。”
秦非莫留在這裡處理後續,秦非常帶著人送她回渝州。路上,因為她異樣的沉默,明黃擔憂地悄悄跑來開解她。
“安姐,你之前忽然動手雖然有點突然,但是我覺得你沒做錯。這事要是直接交給砚州這邊的公檢處,他們還要走流程,那老頭年紀太大,可能還會啟動保護機制,讓罪犯在監獄度過晚年,砚州這邊的風俗習慣,最講究‘尊老愛幼’,嗤……想想就氣,還是安姐你直接把人解決了比較爽快。”
雖然很感謝她的開解,但其實羅玉安想的並不是那個老者的事,而且,她心理壓力遠沒有明黃想的那麼大。
她隻是在想,氏神和族人的關系,有二哥和秦氏這樣的,也有齊季和梁氏神那樣的,現在的羅氏又是另一種不同的狀態。有氏神想要永遠留存,有族人強留氏神,還有族人想要毀滅氏神,人的欲望各不相同,氏神也各不相同。
結局也是,各不相同。二哥又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呢?
隻離開了兩天,再看到熟悉的舊宅,羅玉安油然而生一種安心感,鼻端一直充斥的那種荷塘腥臭味也瞬間被山林草木的清香給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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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非常將她送到門口,盡職盡責地結束了這次的陪同任務,並微紅著臉要到了她的聯絡號,離開這裡之後,她還得回去砚州幫堂兄一起處理這次的事。
明黃跟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要把次去砚州的經歷告訴明茴,保鏢們各自散開,去自己原本的崗位,回到舊宅,他們的腳步也變得懶散自在起來——除了羅玉安,所有人都看不到,長袖白衣的氏神在門口等候她回來,飄在她身邊,陪著她一起走回神龛。
舊宅沒有外面的熱鬧,這裡古木森森,深林寂寂,不熟悉的人來了這裡或許會覺得陰森可怖,但羅玉安熟悉了之後,隻覺得這宅子就好像是二哥一樣。乍一看有些森然,其實全都是歲月沉澱的生機,鬱鬱蔥蔥。
“二哥。”
“嗯?”
“羅氏神……是怎麼回事?”
“他啊,應當是早就消逝了,隻是族人不願意,強行用汙染的辦法留下了他的一部分。這惡業留在所有羅氏後人的身體裡,既是詛咒,也是保護。”氏神悠悠的感嘆道:“人當真是奇怪,不管是愛還是恨,都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愛著氏神,想要留下他,恨著氏神,想要毀滅他,用的卻都是汙染氏神的辦法。
早有猜測的羅玉安低下頭。她的手很快被牽起,握著她的那隻手冰涼,但語氣卻溫柔如春風,“安,這次出門,嚇到了嗎?”
羅玉安如實說:“沒有,但是其他人好像被我嚇到了。”
氏神發出那種從容的哈哈笑聲,“實在奇怪,我有時候也會這樣,雖然沒做什麼,但會嚇到那些孩子們。”
羅玉安:“這個……二哥,我覺得你和我的情況不是一樣的。”
氏神:“我們是夫妻,怎會不一樣?”
羅玉安見他堅持,隻好改口,“好吧,一樣一樣,我們都一樣。”
和二哥這樣說著話,心情徹底平靜了下來。
“二哥,我想抱你。”
氏神笑臉不變,頓了幾秒,抬頭看向周圍的古木深林,半人高的花牆,隨時都可能有人路過的小徑,問:“你要……在此處嗎?”
羅玉安:“……二哥,隻是普通的抱。”總感覺二哥對她好像有什麼誤解。
氏神笑吟吟張開袖子,羅玉安撲上去,緊緊抱住他。果然是很純潔的擁抱,羅玉安心如止水,連手都沒有移動,氏神微笑著,心中想,把羅氏神的詛咒拔出是不是有些失策?妻子好像沒有從前熱情了。
“安,羅氏神殘留下來的那些,需要處理,不如你再去一趟?”氏神忽然說。
羅玉安迷茫地抬起頭,“是說荷塘裡那些淤泥和屍體嗎?可是,我已經讓他們處理了,屍體火化埋葬,那些淤泥因為看上去很不詳,我就讓他們用水稀釋一萬倍分別衝進五大海洋……”
氏神身體一震,連著頭發袖子都一齊震了一下,他語氣古怪地詢問:“你說,稀釋一萬倍,衝進……海洋了?”
羅玉安看他反應不對,頓時有點遲疑,“是啊,怎、怎麼了,這樣處理不行嗎?雖然是麻煩了點,但我想,五大海洋離得遠,又寬廣……”
氏神看著妻子懵懂茫然地重復自己的想法,忽然間抱著她大笑起來。他第一次發出這樣的大笑聲,羅玉安險些給他嚇懵了,真以為自己壞了事,勒著他的腰眼巴巴地看著他的下巴。
“二哥,我是不是做錯了?”
“不,沒有,安真聰明。”氏神抱著她的腦袋晃了晃,愛憐地親了一下,“多虧了安,羅氏神應該徹底自由了吧,隻是……哈哈哈哈!”
所以為什麼二哥會笑成這個樣子呢?羅玉安無奈又新奇地看著他笑,心裡同樣高興起來。
“二哥,以後你會是怎樣的結局呢?”
氏神停下大笑,放開她的腦袋,拂過她的眉心,手掌中豁然綻放出一朵紅山茶,送到她面前,“有安在,一定是個不錯的結局。”
困擾了羅玉安一路的問題,在這一句輕松的話語中消散。她深深吸了一口氏神身上的冷香,將手按在那紅花上,直接壓著花握緊氏神的手,和他隔著一朵花十指相扣,“好,我們去玩遊戲。”
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密不可分,交織著消失在花叢間。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還有一章各家氏神小故事,然後這第一個故事就完結了!
這一章從早上寫到晚上八點多,我沒了。
第34章 33 各家式神小故事
【司馬氏】
在最混亂的時期, 有一些氏族因為極速擴張, 最終轉變成了國家。司馬氏就是其中比較著名的一族,他們以司馬氏族為根本,建立了晉國, 也是曾經盛極一時的強國之一。
司馬氏的氏神,據說不是個善茬,隻是很少有人見到, 這位氏神名氣最大流傳最久的不是他的性格, 而是他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這位祖宗曾說:我司馬氏代代都喜歡鹹魚。
此鹹魚一詞, 當時在民間意為得過且過胸無大志, 抓不住機遇翻身,且喜好享樂安於現狀的人。
當然也有人說這是後人訛傳, 這句話其實不是司馬氏的氏神所說, 而是司馬氏一朝的某位君王所說。
司馬氏族最風光時, 曾一連出過好幾個厲害的君主,那些聰慧過人各有手段的君主們, 喜歡的人卻都是鹹魚一般的普通女子, 總之就是平平無奇,史書上對於這幾個晉國皇後的記載都十分簡單。
有傳言說, 這幾代君主都是受他們氏神所影響, 因為他們氏神那段時間剛好找到了心儀的氏神妻子, 給他們賜福的時候一不小心也把自己這個特質傳染給了他們,於是造成了他們這種奇特的偏好。
因為這句話,還曾鬧出過一個笑話。說有在海邊一位專靠賣魚起家的富商, 聽聞晉國的皇帝代代都喜好鹹魚,不清楚內情的他隻聽懂了表面意思,特地收購了一大堆的鹹魚,前往晉國獻禮,此事件被記載在晉國志上,史稱“獻魚事件”。
【水氏】
水氏一族的氏神,是一位女子,一位魄力驚人的守護者與開拓者,與大部分氏神隻保護家族,不限制家族發展方向的做法不同,水氏神對家族擁有著極強的掌控力。
水氏一族同樣建立了一個國家,名為銀國,然而這銀國與其他國家不同,是個女子為尊的國家。
史上出名的女皇,在銀國六百年歷史中就出現了五位。她們勵精圖治,治下的女子們擁有著極高的權利,在當時女子普遍被壓迫的境況下,銀國是無數女子心中的聖地。
一直到今日,水氏一族早已消亡,但她們曾經的祖地銀水區,也是女孩子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地方,每年的東洲軍政會,隻一個銀水區出來的女性軍官,就佔據了三十六州總體女性軍官數量的五分之一。
而且因為各種淵源,銀水區盛產好男人。
隻是水氏的氏神一直沉迷建設國家與家族,在當時大部分氏神都有伴兒的情況下,水氏神是與秦氏、羅氏等幾個氏神齊名的老光棍。
【遊氏】
遊氏的氏神,在還是神胎,沒有成為氏神的時候,是一位“瓶中美人”。
許多神胎一出生就會有各種身體上的缺陷,遊氏這位氏神出生時的模樣格外可怕悽慘些,她的大半個身體都沒能長好,當時有一位巫醫稱要將她泡在裝滿藥水的瓶中才能繼續存活,於是她從一出生就待在瓶中,一直到十幾歲。
因為隻在瓶中露出半個身體的模樣極為妖冶可怕,兼之神胎這個身份,就連負責照顧她的人都害怕,不敢在她面前多待。她便獨自困在瓶中,被放置在空蕩華麗又安靜的房間裡。
她十八歲那年,終於要被制作成氏神,族人們將她抬出去,放在精致華美的花車裡,在遊氏的城池中巡遊。那真是熱鬧至極的場面,所有人都在歡呼慶祝,她生來第一次看見那樣多的人。
巡遊到一半,出了意外。城中恰好有一位富商要趁著這大好日子娶妻,但那新娘是被家人賣給老富商,自己並不願意嫁。池姓女子十分烈性,大婚當日找到機會跑了出去,恰好遇到遊氏花車巡遊,穿著一襲紅衣在花車前撞了個頭破血流。
遇到如此不祥之事,在場所有人都面色大變,喧哗吵鬧中,瓶中的遊氏神看著地上嫁衣如火的美麗女子,問:“她今日是要嫁人嗎?”
遊氏的家主道:“是,隻是如今人都快死了,怕是嫁不了了。”
遊氏神思索片刻後,又說:“不如嫁給我好了。”
“你願意嗎?”她問那女子。
那瀕死的女子鬼使神差點了點頭,然後她就成為了遊氏神的妻子,與她同一天死,同一天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