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中流露出些微的茫然,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宋南時這才發現,隻看相貌,他真的已經很老了。
他問:“我沒死?”
宋南時也不問他究竟看到了什麼,邊把他扶起來邊開玩笑道:“沒死呢,但你再不起來就得把我沉死了。”
師老頭回過神來,抬頭瞪了她一眼,手腳還算利索的順著她的攙扶起了身,以證明自己身形相當輕盈靈便。
宋南時不由得笑了出來。
雲止風見狀道:“前輩,我背您。”
師老頭直接一甩手,道:“不必,我腿腳還好著呢,省的把某人沉死。”
他陰陽怪氣。
宋南時聽得哈哈大笑。
她拍了拍手,道:“行了,咱們出去吧,我剛剛看過了,這些路也是八陣圖的形狀,萬變不離其宗,咱們找到生門就能出去了。”
雲止風下意識應道:“好。”
然後他一頓,皺眉:“我們是不是忘了些什麼?”
宋南時莫名其妙:“忘了什麼?你、我、師老頭,不都在這兒嗎?”
話音剛落下,幾人就見前方一個影子嘶吼著衝了過來,那影子奇形怪狀,身形不似人形,看起來格外的龐大。
宋南時一驚,還以為是什麼怪物,定睛再看,卻見那怪物已經到了近前,漸漸顯露出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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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們就看到姜垣的師兄弟兩個人一前一後,扛著驢兄蒙頭往前衝。
兩人一驢緊閉著眼,夫諸清越的聲音都叫破了嗓子扯成了驢叫,和著兩個傻子“啊啊啊”的嘶吼,極具穿透力。
兩人一驢以這奇怪的姿勢在他們面前奔馳而過,濺起了一地的塵土。
眾人;“……”
宋南時喃喃道:“好的,我想起了咱們忘記什麼了。”
她忘記了自己的好幾萬靈石和一個白嫖的神獸。
這時,雲止風和師老頭還呆愣著,一臉的大受震撼。
宋南時回過神來,立刻吼道:“還愣著幹什麼!”
“追啊!”
……
合歡宗的主峰。
江寂一行人一臉懵逼的被仙盟的人熱情了拉住,直接被塞了三個名牌,然後就這麼被當成了仙盟的人混上了山。
江寂不由得問道:“長老為何要幫我們?”
他們雖然認識仙盟的長老,但是處理中州城事件的長老和這位長老又不是一個人,他們也沒什麼交情吧?
他話音落下,長老身邊的小弟子嘴快,立刻道:“那當然是因為錢……”
話還沒說話,長老一巴掌把自己徒弟打了下去,然後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容,慈愛道:“那自然是因為道義了。”
江寂:“?”
他們和仙盟有什麼道義。
不等他問,這長老已經滔滔不絕道:“宋仙子的大名,老朽仰慕已久啊!聽聞宋仙子的事跡,老朽隻恨不能見其一面,而今偶遇宋仙子的同門們,那自然是要鼎力相助!”
旁邊的徒弟仰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尊,為他胡說八道的本事深深折服。
而江寂咂摸了一邊這番話,覺得有點道理,又覺得不對勁。
中州城一事,因為宋南時主動聯系的仙盟,他們利用了仙盟牽制了世家,仙盟也確實從此獲利了,從這方面說,他們也確實有點交情。
但怎麼就覺得這麼怪呢?
他左右看看,不由得壓低聲音問道:“那長老知道我們要做什麼嗎?”
長老眼眸中頓時精光一閃。
然而他的聲音卻更加和藹了,斬釘截鐵道:“宋仙子和諸位都是我們仙盟的朋友,不管諸位要做什麼,我仙盟都會鼎力相助!”
旁邊的小徒弟在心裡補充:然後跟著撿漏。
江寂卻沒聽見小徒弟的心聲,他在心裡權衡。
然後他覺得,不管仙盟是出於什麼目的,他們既然肯帶他們上山,還肯幫忙,那對他們來說都是利大於弊的。
江寂這麼想著,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自己的師妹們,尋求認同。
鬱椒椒還在懵,諸袖卻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道:“那我們就不用挖地道了?”
江寂:“……不用。”
他轉過頭,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道:“那,這次就多謝長老了!”
長老:“客氣客氣。”
他緩緩扯開一個老狐狸的微笑。
兩撥人就這麼各懷心思地走到了客席上,江寂一邊注意著慎先生的方向,一邊琢磨著他要怎麼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好就近盯著他。
然後就見仙盟長老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一般,十分貼心的主動讓出了他們客席上最好的觀察位置給三人,十分熱情道:“幾位坐這裡。”
江寂:“……長老客氣。”
本來以為他們拿的劇本是地獄模式,然後稀裡糊塗的就成了飛升模式。
三人滿臉茫然的坐在了視野最好的地方,腦袋發蒙地盯著慎先生。
仙盟長老就順勢坐在了他們身邊,一邊看著慎先生,一邊還炯炯有神的時不時看著他們。
江寂強忍住問他們看什麼的衝動,拉回心神,專注觀察藥材。
然後他就發現,藥材身邊還跟著兩個人,那兩人雖然面目陌生,但是……
江寂眸中一閃,轉頭想和自己的師妹們說一說自己的發現。
……然後就對上了仙盟長老那張老臉。
他炯炯有神道:“公子是發現了什麼?”
江寂:“……不,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僵硬地轉回了頭。
然後,一直到繼位大典開始,江寂三人就這麼一邊盯著慎先生,一邊被盯的如坐針毡。
直到繼位大典開始,合歡宗的諸位長老入場。
江寂他們看到了長老中的周長老,也看到了跟著長老們身後走進來的芍藥夫人。
眾人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連仙盟古怪的行為都不在意了。
昨夜,宋南時行動之前就和他們說過,他們被關進那法器中之後,以芍藥夫人的謹慎,她必然不會將法器放在陌生的地方,隻會帶著法器參加繼位大典。
也就是說,現如今關著宋南時他們的法器,就在芍藥夫人身上。
宋南時他們若是能在繼位大典之前走出那個空間,必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出現在繼位大典。
想要讓芍藥夫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所以宋南時特意囑咐過他們,在他們沒有把人帶出來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江寂他們很穩得住,就這麼一邊盯著慎先生,一邊盯著芍藥夫人。
他們穩得住,仙盟長老和他的徒弟就不太穩得住。
徒弟見他們換了目標,不由得心中惴惴,忍不住傳音給自己師尊道:“我怎麼覺得他們現在好像沒在盯慎先生了?他們是在盯合歡宗那個先宗主夫人吧?”
仙盟長老看著繼位大典,正襟危坐,神情認真,私底下卻傳音道:“合歡宗也行,合歡宗雖然沒有死了麼那麼有錢,但也還是富有的。”
徒弟有些不樂意:“我還是覺得死了麼好一點。”
仙盟長老很樂觀:“眼光要長遠一些,說不定這兩個都是他們要對付的對象呢?咱們兩個都要!”
徒弟一時間被自己師尊的“長遠目光”給震了一下,看向慎先生和芍藥夫人的目光都熱切了起來。
繼位大典上盯著長老們的目光本就多,芍藥夫人還沒覺得有什麼,但慎先生和其他兩個藥材隻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快掛不住了。
慎先生嘴巴動了動,低聲道:“仙盟那邊的人有病嗎?他們怎麼這麼盯著我?”
兩個被仙盟直接或間接搞過的人對視了一眼。
此時此刻,他們隻覺得,他們的克星或許不是宋南時,而是仙盟。
鬼卿:“呵呵。”
決明子微笑:“你猜。”
慎先生:“……”
有病!全特麼的有病吧你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寂他們如坐針毡,慎先生也如坐針毡。
很快的,繼位大典前半程的流程走完,有長老捧出了宗主印,但是宋南時他們卻還是沒有動靜。
江寂他們被宋南時特意吩咐過,還穩得住,但是周長老卻有些穩不住了。
因為一旦小宗主接過宗主印,繼位典禮就算成了,後半截便都是待客和新任宗主的展示,已經無關緊要。
後半程,芍藥夫人大可以跟隨著一些不經常出現,隻在典禮上露個面的客卿長老離開,也沒有人會說什麼。
而且她身上帶著那個戒指,也一定會盡早離去的,屆時他們就是機會盡失,別說讓芍藥夫人承認自己做了什麼,走出這裡,芍藥夫人有了機會之後宋安寧市他們能不能出來都不一定。
周長老坐立難安。
而正在此時,合歡宗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已經說完了賀詞,道:“君覆水,請接宗主印。”
周長老頓時拳頭緊握。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小宗主身上。
小宗主頓了頓,起身,面色蒼白。
但眾人都隻覺得他這是年紀小,在緊張。
小宗主上前走了兩步,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去接宗主印,他卻突然停下,然後衝著大長老深深一拜,聲音顫抖卻堅定。
他道:“大長老,這宗主印,我不能接。”
一時間,滿場哗然。
芍藥夫人豁然起身:“覆兒!”
小宗主沒有轉頭,也沒有看她。
大長老皺了皺眉,卻還是溫聲問道:“為何?”
小宗主低下頭,說得清晰:“因為我已經沒有資格接這個宗主印。”
他還沒有繼續說,芍藥夫人卻已經打斷了他,聲音慌亂道:“覆兒!你在胡說什麼!還不快接了宗主印!這是繼位大典,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她難得的疾言厲色。
小宗主終於轉過頭,張了張嘴,“母親,明明你我都知道……”
他尚未說完,周長老嘆了口氣,起身,打斷了他的話:“我來說吧。”
她終究不願意這個小宗主落得一個逼迫自己生母的名聲。
大長老抬眼看她,“怎麼回事?”
周長老衝大長老行了一禮,道:“大長老,芍藥夫人勾結外人,殘害宗門弟子,還請大長老徹查!”
話音落下,滿座哗然。
一時間包括大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但這個時候,芍藥夫人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平靜起身,道:“周長老,你的徒弟出事,我也很遺憾,但萬事都講求證據,您不該在這個場合無故汙蔑我,更不該蠱惑覆兒,讓他在繼位典禮上做出這種事,您是何居心!”
一句話,既摘出了自己,又為小宗主方才的所作所為找到了借口。
周長老卻冷笑:“證據?你敢把你那個空間法器裡還被你關著的人放出來給大家看看嗎?”
芍藥夫人冷靜道:“我不知道什麼空間法器……”
然而她話音剛落下,卻見她藏在袖中的戒指突然之間白光一閃,下一刻,雲止風背著師長老,宋南時拽著驢兄的腿,驢兄嘴邊還叼著姜垣兩師兄弟的衣服,一行人滾成一團,憑空出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芍藥夫人霎時間面色慘白,周長老卻長舒了一口氣。
芍藥夫人要是死咬著不承認,她真沒什麼辦法,幸好她拖延時間,宋南時他們出來的及時。
宋南時出來的時候聽了一耳朵,這時候迅速起身,呸呸了兩聲,高聲道:“證據來了!我就是證據!”
他們突然出現,已經證實了她有空間法器還抓了人的事,她想反口也沒用了。
宋南時扶起師老頭,笑吟吟地看了臉色慘白的芍藥夫人一眼。
但她終究沒在這個時候逮住她不放,轉而看向了慎先生。
她不高不低道:“我還知道那個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呢。”
她抬了抬下巴:“慎先生,你說是吧!”
滿場的視線一時間又落在了慎先生身上,一片沉默,隻等著他說話。
慎先生笑了笑,優雅起身,張口就要說話。
……然後一聲壓抑不住的激動歡呼就打斷了他:“耶!”
慎先生笑容僵住,順著聲音看向了仙盟。
仙盟長老一巴掌打在了沒憋住聲音的徒弟身上,然後歉意地對慎先生道:“對不住了,我這徒弟不懂事,打擾到慎先生了。”
自己的表演被打斷的慎先生有些不痛快,冷哼一聲道:“令徒如此激動,我還以為是對慎某不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