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時滿意點頭,循序善誘:“我也吃了,正準備下山呢。”
她開了話頭,老頭又在一旁大喊“救命”,江寂終於想起了自己是要幹什麼,硬著頭皮寒暄道:“師妹下山是要做什麼?”
宋南時一邊想這寒暄寒的可真硬,一邊聽著老頭絮絮叨叨告狀。
她順手就拋了拋手裡的玉佩,拋的老頭不由自主的上下顛簸。
宋南時雲淡風輕:“賣個東西。”
老頭:“……”
他怒吼:“你還不信我!她要把我賣了!她狼子野心!”
宋南時本來沒想賣了他,這時候真想了。
江寂一時沉默。
他和人鬥法誤丟了玉佩,找了兩天終於找到這裡,誰知道先被人撿了。
如果是普通玉佩也就罷了,但是……
她都說要賣玉佩了,這個時候再說玉佩是自己的難免尷尬,江寂隻能硬著頭皮道:“師妹,你這玉佩我很是喜歡,師妹能否割愛,賣給我如何。”
宋南時又拋了拋玉佩,笑眯眯問道:“哦?師兄準備出多少靈石?”
江寂想起了老頭的“二十靈石”。
他斟酌片刻,試探道:“六十靈石?”
宋南時不顧老頭不可置信的“我就值六十靈石”,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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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幹脆利落的把玉佩扔到他懷裡。
江寂沒成想這麼順利,手忙腳亂的取靈石。
錢貨兩清,他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宋南時才道:“哦,其實我下山不是賣玉佩的,這玉佩是我撿來的。”
江寂一愣。
確實,剛剛她說要賣東西,又沒說是要賣玉佩。
“那你……”
宋南時笑眯眯的從儲物袋裡取出一瓶養顏丹,真誠道:“我其實是要去賣這養顏丹的,師兄豪爽肯六十靈石買了這玉佩,但我自覺這玉佩還不值這個價錢,這瓶丹藥,就送給師兄吧。”
老頭:“……”
他無能狂怒:“我還不值六十靈石?!”
宋南時一時間神清氣爽。
老頭狂怒之下冷哼道:“好啊!丹師,我倒要看看她能練出什麼好丹藥!”
江寂皺眉:“丹師?但我見過師妹畫符啊,她不是符師嗎?這丹藥許是她從別處得來的?”
宋南時:“……”知道咱倆不熟,但不至於連我幹什麼的都不知道。
老頭催江寂問問,江寂隻能硬著頭皮詢問:“三師妹會煉丹?”
宋南時謙虛:“略通。”
江寂茫然:“那畫符?”
宋南時:“也會億點點。”
江寂沉默了。
然後他試探道:“那三師妹還懂其他什麼嗎?”
宋南時羞澀一笑:“煉器醫術、術法天象,都學了億點點,所以……”
兩個人同時屏住呼吸。
宋南時:“所以我是一個卦師。”
兩個人:“……”
老頭茫然:“這年頭,卦師的門檻都這麼高了嗎?”
宋南時:“……”
普通卦師大概是不會的,但窮卦師會。
誰讓坑蒙拐騙賺不到幾個錢呢。
生活不易,多才多藝。
她隻能露出一個窮鬼的微笑:“不會煉丹的符師不是個好卦師。”
兩人目瞪口呆。
宋南時:“無事的話,師妹就先告辭了。”
她抬腳欲走,抬到一半,突然頓住。
江寂眼睜睜地看著她謹慎的把腳放下,隨即飛快的從腰間拿出一片龜殼,嫻熟的起卦。
兩人兩臉懵逼。
片刻後,卦成。
女孩看了一眼,露出一個放松的表情,道:“今日走路宜先邁左腳。”
她自信抬起左腳,走了出去。
江寂:“……”
老頭:“……”
第2章
江寂和老頭沉默地看著宋南時的背影。
良久,老頭轉過頭。
“你們無量宗的卦師……”他頓了頓:“都是這樣的嗎?”
江寂:“……”
他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老頭當場興奮:“你急了你急了!”
江寂不理他。
老頭跟在他身後,轉著圈問道:“你師尊是劍修,你也是劍修,怎麼你三師妹是個丹師?”
江寂糾正:“卦師。”
老頭從善如流:“好的,卦師,所以你三師妹怎麼沒學劍?”
江寂不答。
老頭一再追問,他也不理會。
記憶中,“三師妹”隻是一個稱呼,是一個存在感薄弱的影子。
他對三師妹印象最深的時候,是大約十年前,三師妹突然就不學劍了。
他是大師兄,便找到她問了她一句為什麼。
幼小的女孩將劍隨手放在一邊,兒戲一般拿著黃紙鬼畫符,一會兒又拿起醫書看兩眼。
她說:“不想,所以不學。”
他皺眉:“你這個年紀,真的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嗎?”
女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她道:“你清楚你自己想要什麼嗎?”
“你不清楚,但我約莫是比你清楚一點的。”
“江寂!江寂!”
江寂回過神。
老頭狐疑地看著他:“你想什麼呢?”
江寂搖頭:“沒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老頭:“說你那個三師妹。”
江寂:“嗯。”
老頭突然就嚴肅了下來。
“江寂。”他道:“我有點兒懷疑那女娃子是不是能看得到我。”
……
“阿嚏!”
宋南時揉了揉鼻子,懷疑有人在背後罵她。
諸事不宜。
因為今天運氣實在太差,她有心想為自己的運勢起一卦,但剛抬手,她又頓住了,想了想,轉身去了玄通峰。
玄通峰是無量宗唯一一個出卦師的地方,當初宋南時確定了自己要當卦師之後,就直接就蹭了玄通峰的課。
雖然她是蘭澤峰弟子,但一身卦師本事多半來自玄通峰。
玄通峰在無量宗最西南的角落,隻有峰頂有一個獨棟的小院落,還被人設置了不允許御劍和一切飛行法器的陣法。
等宋南時靠著兩條腿哼哧哼哧爬上去,還沒來得及推門,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呦,蘭澤峰親傳弟子大駕光臨我小小玄通峰,小老兒還真是惶恐。”
宋南時:“???”
她今天是犯了老頭衝嗎?怎麼碰見的老頭一個二個都陰陽怪氣她?
她直接推開門:“師老頭,你吃錯藥了啊?”
一個幹癟瘦小的老頭轉過身,可能是過於瘦小,面容看上去有兩分陰鸷刻薄。
他繼續陰陽怪氣,嘲諷道:“不歸劍尊昨日回宗,你這個親傳弟子居然還有空來小老兒這一畝三分地?”
宋南時大驚:“什麼?我師尊回來了?!”
師老頭:“……你不知道你師尊今天回來?”
宋南時茫然:“我該知道嗎?”
兩個人站在門口面面相覷。
師老頭突然想起了什麼:“等等,所以你這一連五六天都沒踏出蘭澤峰不是為了準備迎接你師尊?”
宋南時:“……我閉門煉丹啊,我不煉丹下個月哪兒來的錢。”
師老頭:“……”
他怒道:“窮得你!”
宋南時不說話,眯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
師老頭警惕:“怎麼?”
宋南時隻盯著他,半晌,盯的他快炸毛,她這才慢悠悠道:“師老頭,我說,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師老頭頓時惱羞成怒,大聲道:“我吃醋?我吃他殷不歸的醋?你放屁!”
哦,那就是確實吃醋了。
宋南時笑眯眯的不說話。
師老頭名為“師我”,按輩分,掌門還得叫他一聲師伯,年歲估計比掌門和殷不歸加起來還大,但卻是個脾氣怪異的小老頭。
宋南時認識他這麼多年,覺得說他睚眦必報都能算是在誇他。
他獨居玄通峰,不喜出門,也不喜於人來往。
宋南時能認識他,用師老頭的話說,全靠她臉皮厚。
宋南時表示完全贊同。
當初她一睜眼就變成了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奶娃娃,被師尊帶回無量宗之後,從半歲到三歲,她一直被放在宗門的孤幼堂和宗門收留的山下孤兒一起撫養。
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個師尊。
直到某一天,她被連人帶小包袱一起丟在了孤幼堂門口,管事言道:“你師尊來接你了。”
宋南時:哦,我還有個師尊。
她那目下無塵的師尊出現在她面前,看了她一眼,頷首道:“是時候習劍了。”
然後就她就被無縫轉手給了內門習劍的啟蒙教習。
宋南時習劍的天賦,用兩個字形容,稀爛。
她在啟蒙的時候,隔壁峰師叔的第一個徒弟也在啟蒙,到她啟蒙第四年,隔壁師叔第四個徒弟都啟蒙完了。
給她啟蒙的教習教她教的懷疑人生,一度對自己的執教能力產生了莫大的懷疑。
宋南時隻能安慰他,說不定是我自己的問題呢。
教習看著眼前留了四年的留級生,當場就哭了。
他發愁自己該怎麼給不歸劍尊交代,宋南時卻覺得他不用愁,畢竟誰家正兒八經當師尊的也不可能留著徒弟啟蒙四年也沒覺得什麼不妥。
她覺得該愁的是自己。
畢竟不歸劍尊就隻會劍,她當他徒弟,就代表這輩子隻能和劍死磕。
那估計就隻能磕到死了。
可她也不能直接說我不當你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