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延卻不是小孩子了。
什麼算計,什麼包藏禍心,這些他都聽到了,再看看母親此刻的神色,他說道:“讓她說,這樣的行為是敲詐勒索,我隨時可以報警。媽,我們行得端坐得直……”
王姐捂嘴笑,“還行得端坐得直,你也不瞧瞧你媽這些年來都幹了什麼,她啊,巴心巴肝的,就想讓你當林家的女婿呢!”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王姐早就死無數次了,蔣母的眼神冰冷,“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講。”
王姐也不懼她,“要不到時候我們對一對證據,看我到底有沒有亂講?”
林可星喜歡蔣延的事,統共也沒幾個人知道。
像王翠珍這樣的人,更不可能知道。
可是現在王翠珍說了……蔣母此時心煩意亂,她不確定王翠珍手裡的證據究竟是什麼,才能讓王翠珍這樣大膽,一張口就是三十萬。
蔣延的頭都疼了。
他看一眼王姐,又看一眼神色冷峻的母親。
腦子裡回響起當日若喬說的一些話。
她說:“蔣延,我說過了,林可星她喜歡你,而且你媽媽肯定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你想過嗎,她讓你帶林可星跟著我們去玩,究竟是什麼心思,在發生了事情之後,她能從市區趕過來接走林可星,又是什麼心思。”
她說:“你以前可以不懂,也可以看不出來,那以後還是多長個心眼吧,免得下次再遇到合適的,又會以分手結尾。害人也害己。”
很多事情也逐漸在腦子裡越來越清晰。
蔣延頭疼欲裂。
他不敢去相信,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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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母原本以為事情已經夠麻煩夠棘手了,可是現在看著兒子的神情,她頓覺,事情會更加不妙。
要穩住王翠珍,也要穩住阿延!!
她多年來的打算不能是白用功!
這麼多年來的種種,眼看著就要潰於一旦,蔣母無法接受,連日來的擔驚受怕一時之間再也受不住,她隻恨不得跟王翠珍廝打在一塊。
“惱羞成怒了?”王翠珍擋住蔣母的糾纏,一旁的蔣延還呆滯著、不可置信著。
王翠珍悄悄地、壓低了聲音在蔣母耳邊說了一句話:“太太讓我跟您說一聲,有的夢還是不要做為好。”
蔣母原本恨不得跟這人同歸於盡的。
一聽這話,仿佛有人在她身上施展了什麼魔法,她如遭雷擊般愣住。
她呆滯的看向一旁的兒子。
失去了林家的助力,對蔣母來說,是不可置信,是無法忍受,是多年心血毀於一旦。
可如果失去了兒子的信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阿延,”蔣母努力地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對著蔣延無比慈愛的笑,“你聽媽媽說……”
蔣延看向母親。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母親是如此的陌生。
事情發生到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呢?他苦笑,卻做不出笑的表情來,原來若喬早就看穿了,或者他的朋友們也看穿了,唯獨他……
此時浮上心頭的是過去的一樁樁一件件,耳邊響起的是若喬一聲一聲的質問,他目眦欲裂,不可置信的看著母親。
人跟人就是這樣,一旦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過去一些似是而非的事,就成了水跟養料,讓這種子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蔣母痛恨不已。
她知道林太太的目的,她不知道林太太是從何處知曉的,但現在王翠珍隻不過是聽林太太的命令,王翠珍手裡根本就沒有什麼證據,隻不過是在詐她,而她,看著王翠珍過來時,心就慌了,再聽到王翠珍的話,便真的以為有什麼證據,而她的慌忙,她的失態,她的不鎮定,都一一落在了兒子的眼中。
林太太的心思如此狠毒!
不僅她這麼多年的籌謀算計都落了空,還想讓她唯一的兒子恨上她。
這一刻,蔣母的腦子轉得很快,她在想,該怎麼挽回,失去了林家這個可能,無疑是斷了兒子日後東山再起的左膀右臂,雖然很慘烈,可兒子還是她的!隻要兒子還在,隻要兒子還信她,以後還是可以再翻身的,但如果兒子對她不信任了……蔣母這才感到害怕。
“阿延,你難道不相信媽媽嗎?”蔣母斷定王翠珍手裡沒有證據,神色越發從容,“媽媽害誰也不會害你,而且在這個世界上最希望你過得好的人就是我啊!阿延,你怎麼能憑外人的幾句話就懷疑媽媽?”
王翠珍撲哧笑出聲來,“是的是的,最希望你過得好的人就是你媽了,她希望你跟可星小姐在一塊兒,成為林家的乘龍快婿,借著林家的人脈財勢成為人上人。”
蔣母深吸一口氣。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被激怒。
她轉過頭對王翠珍說:“王姐,我跟你有什麼怨什麼仇?就算當年因為我來了搶了你的工作,讓你的工資大幅度縮水,你也不至於這樣。”
王翠珍卻不接她的招,隻是看著蔣延說:“蔣延,可星小姐喜歡你,如果你不相信,你現在可以去學校親自問可星小姐,我想你自己會辨別,你媽媽照顧可星小姐這麼多年,可星小姐喜歡你,你說她會不知道?”
此時此刻,所有的事情越發清晰了。
蔣延想到林可星之前的黯然。
想到林可星那天晚上進了他的房間,更加想到了那天所有的細節,林可星沒有制止他,他在親她之前,是說過一些話的,他喊的是若喬的名字,可是林可星哭了,哭了也沒有出聲。
現在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或許是他內心深處早就對這一切都清楚了然,但為什麼他會這樣遲鈍,直到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來點撥,他才徹底清醒呢?
蔣延後退了一步,臉上是失望,是訝然,也是面如死灰。
他看向母親,隻問了一句:“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蔣母心裡一慌,趕忙上前來要去拉他,嘴上還在試圖解釋。
蔣延神情隱忍到了極致,他面容緊繃,厲聲道:“不要說了!”
他受不了。
受不了母親的鑽營算計,受不了母親的極力辯解。
更受不了的是……他自己。
受不了自己的愚鈍,竟然沒有看出這樣淺顯的事來,他如果一開始就看穿了,是不是跟若喬之間也不用走到這一步?
蔣延無法忍受這樣的自己,轉身快步離開,似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蔣母看著情況變成這樣,真有一種整個世界都晦暗的感覺。她也終於明白了,這樣一個簡單得甚至漏洞百出的事情,就是針對她的,而她一點兒反抗能力都沒有,也許這就是林太太想要告訴她的:任你百般算計、千般籌謀,我不過是來一個連高明都算不上的招,就能讓你滿盤皆輸、眾叛親離。
多麼諷刺。
多麼惡毒。
*
蔣延失魂落魄,他甚至分外想念之前一片混沌的狀態,這樣就可以什麼都不用想。
可惜,他現在是越想就越清楚。
第二天,還是放假狀態,很多學生都不在學校,一向熱鬧的校園這幾天都開始冷清起來。蔣延不知道能去哪裡,母親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他也沒接,漫無目的的逛著,最後來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江若喬這兩天也很忙。
這一年的中秋節在九月中下旬,再過一個多星期又將迎來黃金周,四處都是人,漢服店老板娘便將拍攝都集中在了這幾天,江若喬可謂是忙得腳不沾地,今天天還沒亮就出門了,換好衣服又化好妝也才七點多……從七點多一直拍攝到十一點半才結束,整整四個小時,她感覺這張臉不是自己的,身體也不是自己的。
累到隻想回宿舍躺到天荒地老。
然而有個園子今天晚上有燈會,所以下午四點多她又要過去準備,再拍三四個小時。
江若喬累成了一條狗,有氣無力的奔回宿舍。
誰能想到會在宿舍樓下碰到蔣延。
她都不想搭理,隻想快點進去。
可是蔣延好像都沒看到她臉上就差刻上“累死了”這三個字,反而還叫住了她,反而還說了一個很勁爆的事,生生的阻止了她前進的步伐——
第84節
“若喬,對不起,我今天道歉不是為之前那件事,是為我識人不清,我媽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背對著蔣延的江若喬滿臉痛苦。
非常糾結。
一方面她真的很想上去休息,睡個好覺。但另一方面,她又的確對這件事有了好奇心。
明明之前還說自己格局打開了,對什麼原著不關心了,可為什麼蔣延才拋出這個鉤子,她就好奇了呢?
歸根到底,她好奇的不是蔣延跟林可星如何如何,這兩人明天結婚給她發請柬,她的心情也不會有一絲絲的波動。
可是……她很關心蔣母翻車啊。
多讓人好奇啊,她猜得到林太太一定會有所行動,但沒想到蔣母翻車會這麼快。
果然!她骨子裡還是最想聽這類翻車的八卦。
太煩人了,她應該高貴冷豔一點的,可是怎麼辦,隻要想到那個原本在原著中算計得逞還沒被人察覺的蔣母,現在被林太太重拳出擊……她就……就好想笑好想幸災樂禍啊。
江若喬不禁自我反省:難怪她在原著中拿的是惡毒女配的劇本了。
就她這性子,還真是當不了女主角。
女主角能在聽到別人沒有好下場時恨不得拍手叫好嗎?
女主角能在男主角這樣痛苦時,心裡卻在催促“搞快點搞快點我要知道有多慘”嗎?
顯然不會。
江若喬停下了腳步。
蔣延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聲音低沉茫然:“我才知道她的想法她的打算,我不懂,她之前一直都跟我說林家對我們有恩情……為什麼又這樣,我跟可星?怎麼可能呢,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那樣想過,為什麼她要把她的想法強加在我身上,這樣肆意地操控我的人生,讓我的人生一團糟後還要說是為了我好?我無法接受,無法接受她之前說的每一句話,背後都是那樣的心思,我究竟是不是她的兒子?”
江若喬就差忍不住脫口而出了。
你的人生一團糟嗎?娶了白富美、開公司當老板走上人生巔峰,還能偶爾打臉一下前女友,這樣的人生也能算得上一團糟嗎?
真正一團糟的人是我!是我!!
但她還是忍住了。
知道蔣母翻車了,剩下的細節看來一時半會兒蔣延也不會說,他現在沉浸在痛苦中,沉浸在不可思議中,就算講述,也是講述他有多不可置信,這種話聽了也是白聽,聽了個寂寞。果然,還是不要在當事人激動時去聽什麼八卦,十句話裡可能就隻有一句能聽。
就比如現在,她隻提煉出一句有效的信息:蔣母的算計被他知道了。
怎麼知道的,知道多少,他說了這麼多,她也沒聽出來一星半點。
傷了,麻了。
她不想浪費她睡覺的寶貴時間。
睡醒後還得去打工賺錢……
*
另外一邊,正中午時分,陸以誠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學生家裡,主要是給學生送他以前的高考復習資料。
這些東西他都沒扔。
學生家長很感謝他,又恰逢昨天是中秋,便送了他一提精品大閘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