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玖珠抬頭問候在旁邊的楊一多:“楊公公,尚衣局那邊,可有什麼實缺?”
楊一多道:“昨日尚衣局一位典御犯事,她的職缺正空著。”
“那就安排白芍姐姐去吧,她是正五品大宮女,頂這個空缺也使得。”玖珠扶起白芍,對楊一多道:“你明日親自送白芍姐姐去,不要讓下面的人,見她是生面孔,就欺負她。”
“王妃,不可……”
“姐姐,我與殿下從不在意別人如何看我們,但求問心無愧。”玖珠對她笑:“你今晚先在麒麟宮安心睡下,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若是連順心而為都做不到,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謝王妃。”白芍沒有行禮,直到走出正殿大門,才在玖珠看不見的地方,屈膝向她所在的方向行了一個萬福禮。
她很遺憾。
遺憾年幼進宮時,沒有遇見宸王妃這樣的主子。
抬頭看了眼天上的皎月,她笑了。
這樣也好,她這一生,總算得了一個不錯的結局。
孫府的正廳裡,坐著幾個神情凝重的官員,他們的臉在燭火下,顯得尤為不平靜。
“孫大人,你說句話啊,難道任由五皇子做太子?”說話的官員穿著青袍,愁得皺起了額頭:“這些年來,宸王任性妄為,行事荒唐。我們幾個可沒少彈劾他,若是他日後登基為帝,我們一把老骨頭倒不足為懼,隻怕我們的後人受到我們連累,一身才華無處施展。”
“可不是。”一位灰袍官員接話道:“鄭家還未失勢時,鄭望楠因言語衝撞到宸王,就被他罰去幼童啟蒙班抄書習字,丟盡顏面。我們這些彈劾過他的人,豈不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孫大人抬起眼皮看了眼說話的灰衣官員,仍舊沒有說話。
“孫大人,據傳令千金與宸王妃關系不睦,以後的事,您可要好好想想。”灰袍官員見孫大人看自己,連忙繼續勸道:“令郎在外地任職多年,總要想辦法調回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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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人聽得有些膩味,他雖資質平庸,才能不及祖輩出息,但不至於連挑撥離間都聽不出來。
孫家祖輩出過多少忠臣良將,若他因為個人私怨與陛下唱反調,他怕自己百年後到底下,被祖宗指著鼻子罵。
更何況,宸王並不是外界傳言的那般不堪。
若他當真肆意妄為,又怎麼會與宸王妃替他女兒求情?
“宸王殿下赤子之心,心懷仁德,在下以為,宸王是最好的太子人選。”孫大人站起身,朝在座幾人深深一揖:“請諸位大人見諒,孫某並不覺得此事有任何不妥。”
“你……”
在座幾人怎麼都沒有想到,姓孫的竟然會幫宸王說話,這些年彈劾宸王的折子,姓孫的可沒少寫。
“真沒想到,孫大人也有為宸王說話的一天。也不知待宸王登基之後,是能記得孫大人的從龍之功,還是想起孫大人這些年的彈劾之恨?”灰衣官員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結果,氣得拂袖而去。
“唉。”青袍官員嘆息一聲:“孫兄,你糊塗啊。”
孫家當初不願與宸王結親,又彈劾宸王言行,這一樁樁一件件,那一件不招宸王的恨?
“諸君,孫某有愧於宸王,宸王殿下確實是最好的太子人選。也請大家放下舊日的成見,莫再對宸王吹毛求疵。”孫大人朝眾人連連作揖,祈求他們不要去找宸王麻煩:“往日皆是孫某的錯,請諸位看在孫某的面上,明日早朝之上,別在提冊封太子之事。”
眾人沉默下來,其中一人開口道:“難道你能保證,宸王上位以後,就不會報復我們?”
“諸位難道還不明白,就算我們反對,陛下也不會改變主意?”孫大人勸道:“何不順水推舟,保留一份人情?”
“實不相瞞,我們孫家欠了宸王一個大人情。”孫大人把宸王與宸王妃替他女兒求情的事說了出來。
“請諸位大人想想,若宸王真是睚眦必報之人,又怎會與宸王妃在陛下盛怒的關頭,為小女求情?”
“你的意思我們明白了。”幾位官員與孫大人相識多年,知道他不會糊弄他們,糾結許久後:“此事,我們會回去好好考慮。”
幾人回到家後,輾轉反側到半夜,頂著黑眼圈上了早朝。
然後在皇上誇贊宸王時,他們咬了咬牙,第一個站出來誇宸王。
既然要賣人情,不如賣得徹底點,至少要讓宸王知道,他們賣了宸王這個好。
昨夜的那位灰袍官員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怎麼短短一夜過去,這些人都改了口,姓孫的究竟跟他們說了什麼?
他想了想,沒敢獨自站出去跟帝王唱反調。
眾朝臣見這幾個有事沒事就愛彈劾宸王的官員,竟然第一個站出來誇贊宸王,都嚇了一跳。
這幾人的脾氣又臭又倔,陛下究竟用了什麼手段,才讓他們改的口?
隆豐帝也很意外,這幾個對他家渡卿向來是各種不滿,彈劾渡卿的奏折,有一大半都來自他們,不過看在他們都是有才幹之人的份上,隆豐帝一直都沒有太過為難他們。
今兒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也不像是見風使舵之人啊。
後宮中,卻有人期盼著官員反對冊封宸王為太子的盛況。
“今日朝堂上,可還熱鬧?”
隻要反對的人夠多,即使雲渡卿成為太子,也會存在隱患。
“主子……”
小宮女跪在了她面前:“朝堂上對宸王贊不絕口,無一人反對。”
“什麼?”她站起身:“不可能。”
她特意安排了人,挑撥起他們對宸王的忌憚與不滿,他們怎麼還會當朝誇贊宸王?
“沒用的廢物。”她廢了那麼多精力,讓他爬到四品官員的位置上,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娘娘,不好了。”一個太監連滾帶爬跑了進來:“宮中有謠言說,說……”
“說什麼?”
“說懷王殿下不是您與陛下的親生孩子。”
“胡說八道!”徐妃面色大變,怒火衝天:“誰敢傳皇家血脈的謠言?!”
第118章 解圍 人家真的稀罕他們一頓午膳?
誰傳的謠言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謠言已經在宮裡傳開,有可能很快就會傳到民間。
有些謠言隻要傳到民間,就會變成很多老百姓深信不疑的東西, 甚至流傳成百上千年,被人編纂成話本戲曲, 成為無數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定是蘇眉黛那個女人幹的。”
留岸是長子, 蘇眉黛為了讓雲渡卿的儲君之位坐得更穩, 肯定會想辦法除去留岸這個威脅。
“那個賤人。”她氣得渾身發抖, 低頭問傳話的太監:“外面還傳了什麼?”
“傳……傳您與杜家家主年少情深,互許終身,結果被先帝棒打鴛鴦……”
“夠了!”徐妃打斷太監的話, 諷笑一聲:“互許終身?”
她當年確實想與杜青珂在一起,結果那個窩囊的廢物,卻說什麼皇命難為, 身為杜家少主, 他不能隻顧個人歡愉。
呸!
男人的承諾,比村子裡用來糊牆的泥都不如, 糊牆泥好歹遮風擋雨,杜青珂那個廢物隻能讓她羞恥。
羞恥年少無知時, 看上這種沒有血性的玩意兒。
要不是他現在還有利用價值,她連看也不想看他。
“這些傳言,連你們都知道了,恐怕早就傳到皇上耳中了。”徐妃深吸一口氣:“去小廚房傳話, 我要親自去下廚。”
這些年她一直稱病不出, 就是不想陛下憶起當初在潛邸時,她犯下的錯。
但是現在的這個謠言,她無論如何都要去打消陛下的猜忌。
她記得剛到王府時, 府中還沒有其他女人,她曾為陛下熬過一碗養生粥,陛下吃得幹幹淨淨,還誇她手巧。
多年不下廚,已經變得十分手生,她熬制了兩三次,才熬出一碗當年的銀耳桂圓粥。
把這碗熱騰騰的粥放進食盒,徐妃直奔太央宮。
“徐妃娘娘來了?”太央宮門口,劉忠寶似乎預測到她的到來,朝她行了一禮:“陛下在等你,請隨老奴來。”
“多謝劉公公。”徐妃心中一個咯噔,她看著緩緩打開的殿門,猶豫了一下,邁步走了進去。
劉忠寶伸手攔住徐妃身後的宮人:“陛下與娘娘議事,其他人不得入內。”
隆豐帝坐在御案前批閱奏折,殿內除了他,再無其他伺候的人。
“你來了?”見她進來,隆豐帝放下筆,神情平靜:“坐吧。”
“妾多年不曾下廚,近幾日身體好了些,就親自熬了一碗銀耳桂圓粥,請陛下嘗嘗。”徐妃把粥端到隆豐帝面前。
“朕記得,你被賜進王府時,並不高興。聽了嬤嬤的建議,熬了一碗粥,端到我面前時,手都在發抖。”隆豐帝看著尤帶熱氣的粥:“不知你在何處打聽到錯誤的消息,以為我喜歡銀耳桂圓粥。其實我從小就不愛吃桂圓,更不喜歡吃有桂圓的粥。”
徐妃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隆豐帝。
“可是你剛到王府,人生地不熟,朕不想讓你忐忑不安,所以那碗粥,便勉強吃了下去。”隆豐帝走到窗邊,負手看著窗外,卻沒有看她:“徐妃,今日的這碗粥,你端回去吧。”
徐妃跪在了地上:“陛下,妾不知陛下口味愛好,妾有錯。”
“起來。”隆豐帝神情平靜:“當初你本就不願嫁入王府,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你不知朕的口味,朕亦不了解你的愛好,何錯之有?”
“陛下!”徐妃不敢直言宮裡的那些謠言,卻又必須要想辦法打消陛下的猜忌,隻能開口道:“您是留岸的父親,是大成的天子,妾身為妃嫔,不了解你的口味,是妾做得不好。”
“留岸這孩子,有時候性格雖魯莽了些,卻是個好孩子。”隆豐帝道:“朕的舅舅,當年也是這般脾性。”
徐妃不敢接話,當年因為先帝昏聩,聖母皇太後娘家,死得幹幹淨淨,陛下的舅舅也未能幸免。
“謝陛下。”徐妃心中一喜,陛下這麼說,是沒有懷疑留岸身世的意思?
蘇眉黛那個賤人,再受寵又如何?
在男人眼裡,終究是孩子更重要。
隆豐帝透過窗戶,看到蘇後朝這邊走來,趕緊坐回御案:“徐妃,你身上用的什麼香?”
徐妃茫然,她常常稱病,怎麼會用香?
“你離朕遠一些。”
不遠一些,朕怕自己說不清楚。
“陛下。”不等太監通報,蘇後直接進了殿,看到跪在屋子裡的徐妃,把手裡的食盒往桌上一放,目光掃過桌上已經沒有熱氣的粥:“是本宮來得不巧了。”
“你我夫妻一體,哪有什麼巧不巧的。”隆豐帝伸手打開食盒,笑眯眯道:“這點心做得真好看。”說著,就要伸手拿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