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胖貓似乎怕壓著老太妃,又跳到了玖珠懷裡,挑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懶洋洋地躺好。
老太妃摸了摸它的腦袋:“它倒知道誰能穩穩抱著它。”
“不愧是太妃養的貓,真聰明。”
陵州。
送信人跑死了好幾匹馬,爬了數座山,沿著羊腸小道走了許久,終於在深山老林找到那座被大樹掩藏了一大半的小道觀。
道觀似乎許久沒有人拜訪,四周都長滿了雜草,牆上斑駁脫漆,一些雜草堅強地扎根於瓦礫之上,在山風中跳舞。
送信人忍不住懷疑,這樣的破道觀真能住人?
明家究竟怎麼想的,竟然把親生女兒送到這種地方?
就算不被餓死,就不怕豺狼虎豹把孩子叼走?
“在下奉王妃之命,給大師送信,請問大師可在?”
“什麼人?”
破舊的道觀木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穿著青袍的女人,女人不胖不瘦,眉眼見之可親,但不知為何,竟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
“在下奉王妃之命,送信而來。”送信人踩著雜草,走到女人面前,把厚厚的信封遞到女人面前。
女人看著他手裡的信,目光從“明玖珠”二字上掃過,伸手接了信:“明小姐還說了什麼?”
“王妃說,您看了信後自然會明白。”送信人作揖:“在下在山下等候兩日,兩日後再來拜訪。”
女人看他:“往日明家派來送信的人,似乎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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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非明府之人,因王妃有恩於在下,在下才替王妃送來此信。”
送信人知道,出家人最是單純好騙,尤其是這種深山老林,不與外人接觸的出家人。
“原來如此。”女人點頭:“我明白了。”
等送信人離開,另一個穿著灰袍的女人從樹上飛身而下,連信都沒拆開,便嗤笑道:“字雖有幾分像玖珠,但她什麼時候給我們送信,不是大包小包塞一堆東西回來?”
青袍女子拆開信,信裡掉出一幅畫。
畫上的女子身處深宮之中,淚流滿面卻無法脫離,整張畫都在向她們表達求救的意思。
“就這破畫……騙子也好意思說是咱們玖珠畫的?”青袍女子震驚了。
第94章 度厄 他們種因,師父們結果
“畫什麼樣?”灰袍女子拿過畫, 越看表情越怪異:“誰會拿這種畫來冒充玖珠,腦子不好?”
“信呢?”
“我還沒看。”青袍女子找到信,直接遞給她:“師姐, 這。”
兩人湊在一起,把信看完, 彼此都沉默了。
“幕後主使的腦子確實不太好。”青袍女子, 也就是玖珠的二師父把信封往石桌上一扔:“我們家玖珠, 怎麼可能被宮女太監欺負, 還對月垂淚……”
“嗯。”大師父扭頭看了眼破舊的道觀:“咱們道觀的房頂該翻一翻,難得來個騙子,不能讓他跑了。”
“這……”二師父猶豫:“會不會把他嚇跑?”
“來都來了, 怎麼能隨便走。”
送信人在山下等了兩天,再次到道觀時,遠遠就看到前兩日見到的女子, 正憂心忡忡地站在道路盡頭等他, 見到他的出現,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氣。
“道長, 王妃的信您已經看了,不知您有何打算?”
“明小姐是我們親手養大的, 我如何忍心看著她在京中受苦。”女子神情焦急:“王爺對她不好麼?”
“唉,宸王向來囂張跋扈,與文官關系惡劣。王妃是明家女,王爺又怎會真心待她?”送信人見女子慌得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 心裡有些得意, 果然好對付。
“我想趕緊去京城看看她。”
送信人眼神一亮。
“可是……”
“可是什麼?”送信人的心提了起來,殿下特意交代,一定要把收養明玖珠的道長弄進京, 這樣就能把明玖珠變成殿下手裡的棋子。
“可是我的師姐身體虛弱,若帶她進京,我怕她身體熬不住。可是留她單獨在此,山中缺糧少油,連房頂都還在漏水,我沒辦法放心。”
“這都是小事,糧油米面,道觀翻新都交給我。”送信人想,隻要能把人哄去京城,翻新道觀都是小事。
“怎能讓你破費……”
“道長莫要這樣說,王妃是在下大恩人,在下替王妃的師父翻修道觀,又算什麼?”送信人抱拳:“請師父稍等,我這就下山去準備。”
“善信,善信……”
送信人腳下不停,怕自己跑慢了,女道長就後悔了。
兩個時辰後,送信人帶了一群工人上山,開始敲敲打打,甚至連山間小路上的雜草,都割得幹幹淨淨。
“道長請放心,不出五日,貴觀定能煥然一新。”
“多謝善信。”女子笑:“善信既然來了道觀,不如隨貧道去拜殿?”
“道長請。”
踏進正殿,送信人發現這破舊的正殿,竟然供奉的是三清神像。除了三清外,再無其他神像,看起來十分簡陋破舊。
“讓善信見笑了,道觀貧寒,沒有銀錢為天尊描金像。”女子取了香遞給他:“善信,請。”
這三座神像看起來十分陳舊,但並不破。送信人跪到蒲團上時,總覺得這三座神像在看著自己。
他匆匆上了香,不敢直視神像雙眼:“道長,在下願意為神仙描金。”
出發前,上鋒給他支了兩百兩銀子,照這麼花下去,還不到京城,他就要去討飯了。
可是為了騙取女道長的信任,這錢必須掏。
當天晚上,他飛鴿傳書一封,求上鋒讓安插在陵州的手下,給他送銀子來。
這破道觀,太能花錢了。
四日後,送信人捏著空蕩蕩的荷包,看著全部描上金的三清神像,擺滿屋子裡的糧油米面,新換的家具,新漆的牆,擠出一個努力的微笑:“多耽擱一日,王妃就難受一日,道長今日就隨在下回京吧。”
“好。”女子點頭:“道觀後面有一片花田,明小姐幼時最喜歡這些花,有勞你採些來。”
送信人很想說,那些花就算再漂亮,送回京城也壞掉了。
“好的,請道長稍候。”沒關系,隻要能跟著他回京,他能忍。
“多謝。”
女子目送他走進道觀後面的花叢中,微笑地看著他一頭栽倒在地。
“瞧我這記性,忘了提醒你,這些花啊……有毒,吸之引人昏迷。”她走到暈倒的送信人身邊,從懷裡掏出麻繩,把人捆得結結實實,拖出花叢。
“按照大成律例,你這種冒充皇室貴族手下,行騙作惡之人,少則服役十年,多則二十年。”二師父拍了拍手,用腳踢了踢毫無知覺的送信人,仰頭問坐在屋頂上的大師父:“師姐,衙門的人到了麼?”
“快到了。”她吃著送信人買上山的點心,感慨道:“這種腦子蠢,還有錢的騙子,真好用。”
“是啊。”二師父點頭:“下回能再來兩個就好了。”
這麼好的騙子,可遇不可求啊。
“殿下。”藍衣太監匆匆走進院子,看到四皇子妃也在,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請殿下與皇子妃安。”
“免禮。”雲延澤側首對孫採瑤道:“採瑤,外面桃花開得正好,你讓白芍陪你去看看。”
“好。”孫採瑤記得這個太監,半個月前,就是他告訴殿下,明玖珠寄養道觀的地址。
“發生了什麼事?”等孫採瑤離開,雲延澤臉上的笑意消失。
“十一被打進了大牢。”
“什麼?”雲延澤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怎麼回事?”
“他……他暴露了。”藍衣太監縮了縮脖子:“宸王妃的師父,發現他是騙子後,到衙門報官抓了他。”
“兩個深山老林的老道,就算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他也應該趁機逃跑,怎麼還能讓她們有機會報官?”雲延澤深吸一口氣:“安排下去,讓他把嘴巴閉緊。”
“請殿下放心,這些我們已經安排好。”
“放心?”雲延澤仿佛聽到了笑話,他嘲諷地看著藍衣太監:“你讓我怎麼放心?”
一個個都是精心訓練過的暗衛,結果卻被女老道弄進官府衙門,簡直就是場笑話。
孫採瑤坐在外面的大院子裡,看到藍衣太監垂頭喪氣走出來,緩緩垂下眼睑:“白芍,你說,明玖珠究竟有什麼好?”
白芍低下頭:“奴婢不知。”
“你不是男人,你當然不知道。”孫採瑤站起身,走向那片據說是陛下特意為蘇後栽種的桃林。
白芍跟在她身後:“宸王妃整日與宸王在一起,就算真的討人喜歡,那也是討宸王喜歡,您不必去考慮她哪裡討男人喜歡。”
“白芍姑姑。”孫採瑤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你這些話,似乎在幫明玖珠開脫?”
“奴婢不敢,奴婢隻是不想您為不相幹的人費神。”白芍屈膝行禮:“皇子妃,已經成親的宸王妃,永遠都不可能是您的威脅。”
“是啊,她從來都不是。”孫採瑤仿佛突然泄了氣,她站在桃林外,她知道這一切都與明玖珠無關。
可是除了怪她,還能怨誰?
怨自己,又或是怨殿下?
當初那個騎在馬背上的白衣郎君,是如此風華絕代。她枯燥規矩又無味的人生,第一次偷偷選擇了心動。
“桃花快謝了。”
“舍不得花謝?”
“花開花謝都有規律,我隻是在算,幾個月後能吃桃。”
“過來。”
“過來幹嘛?”
“跳上來,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