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皇上娘娘厚恩,願意照顧我,我卻不敢自恃身份。”
孫典:“別這麼想,不提你為蕭大留了血脈,就憑那幾年你在蕭家的任勞任怨,這長公主也是你應得的。柳兒,你多學學玉蟬,該耍威風就耍威風,就算不欺負外人,怎麼也不能被府裡的丫鬟小廝欺了去。”
單獨分府,自在是自在了,可她這樣的性子,遇到刁奴長公主也沒用。
柳初無聲地湿了眼眶,類似的話,前陣子佟穗、林凝芳、蕭姑母都跟她說過。
孫典看著她背過去擦淚,看著她細細白白的耳垂,握著武器架的杆子問:“柳兒,給我句準話,你還願意嫁我嗎?”
柳初邊哭邊點頭。
親友們都分開了,女兒也有了自己的郡主府,柳初不想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或許會有其他男方來提親,但那些都是衝著她長公主的身份,隻有孫典知曉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孫典大喜,手上一用勁兒,整張武器架都晃了晃。
“那我是等你分府了直接去長公主府提親,還是去請皇上娘娘賜婚?”
柳初想了想,道:“直接來我府裡吧,我既是皇姐,沒有爹娘在世,便可以替自己做主。”
她畢竟做過皇上的嫂子,能得皇上默許改嫁已是天恩,怎能求皇上下旨將曾經的嫂子許配給別人?
孫典:“好!那我趕緊給家裡送信,讓我爹我娘來這邊過年,年後咱們就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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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七,帝後為皇長子慶滿月,皇親國戚與文武大臣都在應邀之列。
宴席就在乾元殿擺的,蕭缜在前殿招待大臣們,佟穗在中殿的西暖閣招待內外命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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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氏等內命婦來得最早,蕭玉蟬想去外面參觀參觀,被林凝芳用眼神攔住了,帝王居所,宴請女客已是破例,便是堂妹也不該隨便走動。
外命婦中,幾家公侯夫人又是先到的。
佟穗與馮夫人、魯太夫人、魯夫人等都熟悉了。
接受魯太夫人的拜見時,佟穗問:“太夫人怎麼沒把湫兒妹妹帶來?”
她曾經去魯國公府做過客,見過魯恭的那位掌上明珠,十三四歲時就出落得美豔不可方物了,舉止端莊又掩不住一股子惹人憐愛的嬌憨,嗓音也是嬌滴滴的,比山裡叫聲最好聽的鳥雀還要動人,而今十六歲,也不知會美成什麼樣。
魯太夫人笑道:“她啊,被我們寵慣得不懂規矩,還是在家待著好。”
旁邊的馮夫人聽了,笑了笑。她是知道內情的,早先郭皇後有心把湫兒許配給鹹慶帝,魯恭就緊張得不行,沒事基本不許女兒出門,等鹹慶帝登基了,魯恭更要藏好女兒了。如今輪到新帝,雖然帝後恩愛,可湫兒那般美貌,帶進宮裡也有惹出事端的可能,何必呢?
魯太夫人婆媳退下後,輪到齊夫人婆媳行禮。
佟穗打聽道:“齊雲從漢州回來了嗎?”
齊夫人一直都是怯懦的性情,以前拜見郭皇後時如此,面對佟穗也隻是稍微好一點,緊張道:“回來了,前日才回來的,得知娘娘喜得龍子,他很是高興,此時在前面拜見皇上呢。”
除了這些熟悉的,其他官夫人佟穗就隻是接受拜見了。
待宴席結束,也是外命婦們先走。
佟穗牽掛著柳初與孫典的婚事,叫賀氏、蕭姑母等人在暖閣裡說話,她帶柳初去了裡間,輕聲問道:“之前不方便,這兩日孫典有去找你嗎?”
柳初紅著臉點點頭。
佟穗笑道:“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柳初:“他,他說要接孫叔孫嬸來京城過年。”
佟穗:“挺好的,反正你是長公主,婚後可以跟著孫典住侯府,也可以帶著孫典住在長公主府,綿綿喜歡呢,就跟你們住一起,覺得不自在就住隔壁的郡主府,一點都不耽誤白日你們娘倆親近。”
柳初:“皇上那,要不要跟他打聲招呼?”
佟穗:“我會跟他說的,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也高興能有個靠譜的人照顧你。”
早在蕭缜幾兄弟在外面打仗的那六年,是柳初把老爺子的飲食起居照顧得妥妥帖帖,所以老爺子臨走前還惦記著要放柳初自由,蕭缜也願意把柳初當姐妹照看。
那些年很難,艱難中共度的情分也更難忘。
她與蕭缜如此,幾家親友亦如此。
第266章
皇長子一滿月, 禮部、鴻胪寺以及女官宮人們就開始為定於臘月十九的封後大典忙碌起來了。
其實皇上登基後,欽天監選了七八個吉日,光臘月就有三個。
臘月十二被皇上劃掉了, 說這日距離娘娘出月子才過去五日, 不宜讓娘娘太早受累。
臘月二十六也被皇上劃掉了, 說那時候官員們都在準備過年, 臨時召進宮觀禮可能會有牢騷。
至於年後的, 皇上又嫌太晚, 所以最終定在了臘月十九。
各種繁文缛節由官員們按例預備操持, 佟穗除了當天要親自參加大典, 在那之前, 唯一需要勞動她的就是試穿禮服了。
冬月裡佟穗可以下床走動後, 尚衣局的女官便來給娘娘量了一次尺寸,先照著此時的尺寸做大一些, 等出了月子身形穩定了再來量一遍,改起來也簡單, 真等拖到臘月裡再趕制, 禮服定不如時間充裕時做出來的精美。
待到臘月十五, 尚衣局終於將做好的皇後冠服送到了西宮。
封後大典當日, 禮官會於吉時來西宮宣讀冊封皇後的詔書, 內外命婦也在此觀禮參拜,之後禮官再將皇後娘娘從西宮迎到乾元殿與皇上同時接受文武百官拜見,所以佟穗且先搬到了西宮暫住。
尚衣局的女官帶著四個宮女為佟穗穿上層層禮服, 邊穿邊贊道:“娘娘的腰比六日前好像又瘦了些,果然是天生麗質, 恢復得可真好。”
面對這樣的恭維話,佟穗隻是笑了笑。
這六日她將皇城各處都逛了一圈, 包括外城的官署、儲糧的含嘉倉、儲金銀的國庫、御林軍駐營,包括內城的大小宮殿、帝王內庫、御膳房、御花園與曲池宮苑。
整座宮城東西長達四裡地,南北同樣是四裡,逛外城的時候路太遠,佟穗又不想慢悠悠地坐步輦軟轎,便叫宮人牽了馬來,總之每日都是逛夠了才回乾元殿。
雖然佟穗沒覺得累,但跟月子裡比消耗肯定大了,瘦一些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女官問:“娘娘覺得如何,還要再改一改腰身這裡嗎?”
佟穗照照鏡子,道:“不必了。”
略瘦一些而已,穿上禮服毫不明顯,何必再折騰宮裡的繡娘們。
黃昏時分,蕭缜來到西宮,發現佟穗在看宮人名冊,小家伙躺在襁褓裡,這個月份除了吃就是睡,又有乳母照料,夫妻倆稀罕孩子的時候就抱抱,抱夠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兩不耽誤。
他一來,阿福就把乳母與幾個宮女帶出去了,至於太監,隻負責外務,貼身伺候娘娘是宮女們的事。
蕭缜洗了手,抱起承祖坐到佟穗身邊,問:“看這個作何?”
佟穗:“看看有沒有年紀到了的,該放出去了。”
大周朝的亡國老皇帝三宮六院養了無數妃嫔美人,負責伺候這些美人的太監宮女就更多了,興平帝登基時遣散了一大群,如今輪到蕭缜佟穗掌管皇宮,宮人還可以再裁減一些。
蕭缜笑她:“你這陣子簡直比我還忙。”
佟穗:“我忙的都是你暫時還顧不上的事,再說了,我總要給自己找些事做。”
蕭缜:“你想偷懶享清闲,我可能還要為難,你想找事做,那還不簡單,以後跟我一起到御書房批折子去。”
治理天下,那麼多的事那麼多的折子,便是有丞相們幫忙,蕭缜也常怕自己有疏漏,佟穗願意幫忙的話,夫妻倆正好都能保持不是那麼累也不是那麼闲的狀態,兩全其美。
佟穗放下手裡的名冊,看看他,提醒道:“真那樣,御史該上折子參我了,說後宮不得幹政。”
蕭缜:“這話放在別的皇帝那裡或許有些道理,可我不是別的皇帝,你也不是別的皇後。無論之前的侯爺爵位還是現在的龍椅,都是你我一起掙來的,祖父沒想過讓你待在後院隻操持內務,我若放著你的才能不用,豈不成了讓明珠蒙塵?”
佟穗肯定是想參與到國事中去的,不是她貪圖權勢,而是她關心這個,也自信有這個能力。
闲著不甘心,真去做了,又要惹起一堆是非。
佟穗煩躁地靠到他肩上:“要是跟以前一樣簡單就好了。”
蕭缜:“是你想的太復雜。祖父一走,兩府都是你我管家,因為你我同心同力,才讓一家子化險為夷。現在整個北地都是咱們的家,豈有家業變大事情變多,你卻丟下我一個人受累自己去享清福的道理?”
佟穗:“能一樣嗎,沒人會管咱們小家裡的事,家變成國,光臣子們上起折子來都名正言順。”
蕭缜:“再名正言順他們也是臣子,有本事他們把你我拉下去,沒本事就得聽你我的。”
佟穗:“……你這語氣,聽起來像個專制的暴君。”
蕭缜:“我是為天下百姓負責,那些臣子們真厲害,就不會把前面兩朝都輔佐得亡了國,他們既然無能,而你我有能,憑什麼要咱們聽他們的?”
見承祖睡得香,蕭缜把小家伙放到一旁,改成將佟穗抱到懷裡。
佟穗枕著他的臂彎,一抬眸就能對上蕭缜低頭俯視她的眉眼。
他穿著華貴無比的明黃龍袍,可他看著她的神情,與在靈水村與她商量事時仿佛還一樣。
蕭缜摸著她的臉:“我也沒有後宮,就你一個皇後。臣子們沒了我還能再去推舉一個他們心中的明君,再讓明君封一個合他們心意的皇後,所以即便他們都是賢臣,有十分力氣最多為咱們用七八分,隻有你我,因為擔著是自己的家業,才會全心全力。”
“還記得我要你去屋頂上埋伏,要你隨我們去囚龍嶺殺山匪嗎?”
佟穗點頭,那般驚險,又怎麼會忘。
蕭缜:“當時有沒有怨我心狠,竟要你去做這種一不小心就送命的事?”
佟穗:“你又不是故意的,那時咱們身邊人手有限,但凡有些本領的都得用起來。”
她是危險,蕭缜幾兄弟也一直都衝在最前面的。
蕭缜:“那你說,送命的事我用你,在外人眼裡掌權的好事我就不用你了,隻能共患難不能同享福,又算什麼明君?”
佟穗的顧慮就被他這麼一句一句地給打消了,轉個身,埋到他胸口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後我跟你一起批折子治天下,不管旁人怎麼說。”
蕭缜:“你是該學治國,甚至比我還該學。我肯定要出去打陵國、梁國的,一旦我有閃失……”
佟穗突然就哭了,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許他說。
就在他剛稱帝的時候,她還想過這人會不會變,會不會學其他的帝王廣納妃嫔,甚至想過如果蕭缜先負了她,她就跟他爭權奪勢拼個你死我活。
縱使有九成九的相信他不會變,心底終究有一絲提防。
可現在聽蕭缜說生死,一想到他會有戰死在外面的可能,佟穗便記起了在龍行徑的獅口關上,月色下陌生的敵兵先走出那間營房,她誤以為蕭缜再也出不來的那一幕。
“誰也不許先走,有大宅子就住大宅子,住不成咱們就回村裡去,總之去哪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