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姑母:“一人十兩。”
賀氏瞪大眼睛:“這麼多?”
蕭姑母:“身份不一樣了,家底也不一樣了,人家辛辛苦苦幫咱們守著家財,你隻給幾十文錢像話嗎?”
賀氏看向擺在院子裡的大大小小的箱子,總算沒那麼心疼了。
每個箱子上都標注著名字,老爺子的最多,其次是佟穗,按照所屬分別擺了十幾堆。
賀氏稀奇道:“怎麼老二的最少?”
蕭玉蟬:“孫堂弟說了啊,出朔州後二哥就跟大家分開了,韓總兵給二哥的賞賜在二哥那邊,這點是他在朔州掙的那部分。”
蕭姑母展開老爺子給她的信,信裡除了敘舊,老爺子特別交代了,蕭家這邊的賞賜,該給大家分的他已經分好了,剩下的除了佟穗掙的要交給周青夫妻幫忙保管,其他人的全部鎖進他的書房,鑰匙交給蕭姑母。
周青聽了,馬上道:“阿滿既是我的女兒,也是蕭家的媳婦,因為老爺子提攜她才有機會立功,得到的賞賜也該跟這邊的放在一塊兒,老爺子那麼說也太見外了,我不信這是阿滿的主意。”
蕭姑母想,侄媳婦肯定不會辦這麼見外的事,可老爹也是為了證明自家不會貪兒媳婦掙的賞賜。
兩人客氣一番,最後周青以“東西放她那她會睡不著”為由,堅持將女兒的那份留在了蕭家一起看管,蕭家人多,真來賊了也更容易發現。
這部分不能動,再看老爺子拿出來分給大家的,蕭姑母、賀氏、周青、姜氏每人都有百兩銀子、一匣金首飾、一匣珍珠以及十匹綢緞,蕭玉蟬、柳初、林凝芳份例減半,齊耀、綿綿、佟善每人給了十兩銀子,阿福、阿真這兩個大丫鬟一人賞了五兩,普通丫鬟婆子小廝一人一兩。
院子裡頓時有了種過年的喜悅氣氛。
熱鬧過後,周青夫妻、姜氏將佟貴、周家的那份從後院內門帶回了東院,蕭家的女眷們也各自帶著東西回屋,順便拆看家人送來的信。
柳初收到了兩封,一封來自佟穗,一封來自蕭野,結果蕭野那封裡面還摻了孫典的信。
林凝芳也收到了兩封,一封來自佟穗,一封來自蕭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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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延這封,他說正經事林凝芳就細細看,他說不正經的,她一目十行地跳過,而佟穗的這封,林凝芳每一個字都看得很細,然後也在佟穗這邊看到了蕭延沒有告訴她的,譬如攻城時蕭延衝在最前面差點被熱油潑了,譬如蕭延為了誘敵挨了四十軍棍。
收到信了,自然也要回信。
.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兩個驛兵風塵僕僕地追上了已經逼近治州的右路軍,他們是專門給右將軍一家送東西的。
佟穗收到的信與衣裳都是最多的,爹娘、弟弟、柳初、綿綿、林凝芳都給她寫了信,母親、柳初、林凝芳也都給她做了方便行動的衫褲與鞋襪。
蕭延抱著他收到的媳婦送的衣裳湊過來,問:“哪個是凝芳給你的?”
佟穗隻肯給他看袖子的部分。
蕭延對比自己袖子的針腳,確定是媳婦親手縫的,滿意離去。
佟穗把東西抱往營帳時,瞥見蕭野在追孫典,好像是孫典一口氣從他那搶走了兩雙鞋。
這波熱鬧過後,晌午時,又一個驛兵也從東邊的安州帶來了蕭缜送的東西。
一群人圍過來,發現蕭缜就準備了三樣:一份給老爺子的節禮,兩封信。
驛兵將第一封信遞給老爺子,再拿出第二封。
眾人齊齊看向佟穗。
佟穗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臉上著火的滋味兒了,故作尋常地接過信。
驛兵咳了咳,看著佟穗道:“二爺說了,讓您也給他寫封信,我拿了您的信才能回去。”
蕭野帶頭起哄:“瞧瞧,二哥急了!”
佟穗瞪他一眼,轉身走了,越走腳步越快。
回到營帳,佟穗展開蕭缜的信,前面三頁是字,第四頁居然是圖。
圖上畫了一張方桌,方桌上擺著一盤餅一盤杏。
佟穗想到了兩人在朔州別院裡的那頓晚飯,心裡一暖,也更想他。
移開這頁,最後一頁居然也是圖,畫的是一扇敞開的窗,窗外有月,窗臺上擺著一根……麥穗?
佟穗:“……”
還是那一夜,他仗著家裡沒有別人,放肆地將她抱到窗邊,皎皎月光將兩人的膚色差照得分明。
明明都過去三個月了,她竟記得這般清楚。
臉上熱熱的,佟穗將這畫反著放了下去。
隻知道蕭二爺功夫好讀書多,今日才知原來他也會畫,雖然畫工照林凝芳差遠了,麥穗卻畫得挺像。
又看了一遍前三頁,想到驛兵還在等著,佟穗取來筆墨,一邊研墨一邊琢磨該寫什麼。
她不會畫,回了蕭缜四頁信。
前三頁講這段時間營裡的人與事,最後一頁,佟穗隻寫了一句話:明年還想吃杏。
吃你送的杏。
第167章
八月底, 治州。
隨著後方又一次傳來鳴金聲,蕭延等人率領的攻城先鋒軍迅速後退,佟穗與弓箭手們繼續朝城牆上發射箭雨, 阻攔守軍射殺更多己軍, 待先鋒軍們完全離開了, 弓箭手們再在盾兵的護衛下井然有序地撤離。
這是右路軍抵達治州後的第四次攻城, 前後共折損近四千兵馬, 依然未能成功。
離京師越近, 守軍就越忠心竇國舅, 且吃過太原、石州兩戰的教訓, 這邊的守將們嚴奉朝廷堅守不出的軍令, 無論右路軍如何挑釁誘敵他們都不上當。
佟穗剛回營, 就聽見蕭延在那邊罵罵咧咧的,無非是罵守軍烏龜王八。
蕭涉:“汾城有兩萬守軍, 大將軍都拿下來繼續往南走了,治州隻有一萬五, 咱們還沒拿下來, 真憋屈!”
孫典:“憋屈歸憋屈, 咱們不能跟大將軍那邊比, 他們有近九萬兵馬, 咱們打到這裡時隻剩五萬了,現在又損了四千。”
蕭延:“還是守城爽,想當初衛縣隻留兩千兵, 咱們也把李綱的五萬兵擋在了外頭。”
蕭野:“但那隻是一時的,守軍人少就得全上, 打一日幾乎全廢了,這時敵軍再趁機攻城, 守軍必定難以支持。”
蕭延:“可再照這樣打下去,就算咱們把守軍都耗死了,自己手裡還能剩多少兵,還怎麼繼續往南打?”
張文功:“那就隻守不攻,反正咱們有左路軍供應糧草,治州城裡雖有屯糧,最多也就維持三五個月。”
蕭涉大叫:“三五個月?我可受不了!”
蕭野笑著往張文功腳下扔了個小石頭:“你真是會安慰人啊!”
佟穗走了過來,見幾人身上都有些血,瞧著並沒有重傷,也就放心了。
幾人也在打量她,蕭涉指著佟穗左邊脖子上的血,緊張問:“二嫂受傷了?”
佟穗平靜道:“別人的。”
她在弓箭手隊伍裡,這個別人自然也是自家人,要麼是弓箭手,要麼是盾兵。
隨著佟穗的到來,這幾人也不再叫嚷了,怕佟穗不愛聽。整個右路軍,如果說老爺子最看重軍紀,那麼佟穗便排在第二,這一老一少經過的地方,骡馬都能站得比其他時候更精神。
等佟穗走了,他們再重新喧哗起來。
佟穗其實可以管的,可老爺子都默許眾人發牢騷議論,其中必有深意。
一次攻城失敗,接下來會休整兩三日,右路軍的將士們待在營帳,城裡的哨兵們可沒闲著。
九月初一,哨兵從東邊帶來一條消息:“將軍,安州魯恭麾下派人往這邊運糧草了!”
守將鄧皋問:“大概有多少?”
哨兵道:“約有三萬石,夠五萬兵馬吃一個月的。”
鄧皋:“有多少護糧將士?”
哨兵:“算上趕車的,約有兩萬。”
鄧皋臉色微變:“魯恭不但要給蕭穆送糧,還要送兵,怪不得韓宗平拿下汾城後沒往這邊增援,原來是從魯恭那裡調了兵馬。”
副將王川看看後面懸掛的輿圖,冷哼一聲道:“蕭穆駐軍在城南,截斷咱們的糧草供應,不如咱們趁夜從城北出兵,設下埋伏殺他們的援軍劫他們的糧,得了這批糧草,咱們能撐到過年!”
鄧皋:“就怕是魯恭的誘敵之計,你多帶幾個哨兵再去探查,前後五十裡都要確認沒有伏兵,仔細別被對方發現。”
哨兵:“是!”
初二黃昏,哨兵回城:“將軍,我等按照您的吩咐探查了他們前後五十裡的山嶺地段,沒有任何伏兵,此時他們距離穿雲峽還有七十裡地,最遲後日便能進入穿雲峽。”
穿雲峽距離治州有一百二十裡,乃是一處絕佳的設伏之處。
當晚二更時分,鄧皋持著火把站在北城門前,對王川道:“此戰關系到我軍守城的成敗,埋伏成功,你們記得換上敵兵的鎧甲喬裝回來,若對方有所防備,你們也不可戀戰,可倚仗對山路的熟悉分批撤退。”
王川領命,帶上三千弓箭手與七千步兵連夜出了城池。
鄧皋又派哨兵盯緊蕭穆大營,一旦蕭穆有往外發兵的跡象,便說明糧草那邊是計,他會立即喊王川回來。
初三早上,得知蕭穆大營沒有異動的鄧皋登上城門,命將士們朝敵軍軍營大喊:“蕭家老兒今日是不是又要攻城來了?早點來,我們的弓箭手都等不及了!”
喊了兩刻鍾,就見敵營裡衝出兩隊將士,結果還沒到城下就被蕭穆攔了回去。
鄧皋松了口氣,虛則實之,今日蕭穆應該是不敢來攻城了。
.
穿雲峽。
王川帶著弓箭手埋伏在山嶺兩側,步兵守在山路兩端,隻等敵軍損兵折將後再截斷他們的逃生之路。
屏氣凝神中,敵兵出現了。
前面是三千左右的先鋒,中間是長長的糧草車隊,一萬多的主力大軍在後。
隊伍太長,王川隻能放先鋒軍與糧草車隊過去,眼看著主力大軍即將進入弓箭手的埋伏圈,王川的手都要舉起來了,卻見領兵的中年將領勒住韁繩,警惕地掃視一眼兩側山腰,突然道:“有伏兵,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