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終於感受到了這珍珠的好。
等姐妹倆新鮮夠了,佟穗抱著那兩匣珍珠去見老爺子:“祖父,您現在賞我我也沒地方放,搬來搬去怪麻煩的,還是在您這邊放著吧。”
蕭穆笑道:“也行,我叫人一起送到朔州的宅子去,回頭再給你。”
說著,他從一個匣子裡取出兩串珍珠項鏈,給佟穗道:“這個你跟阿香一人一串,白天沒空戴,晚上數數玩。”
他也不能保證姐妹倆一定能活到最後,隨身帶點好東西,至少眼前是開心了。
佟穗沒再跟老爺子客氣。
五月二十九這日清晨,休整過後的右路軍出發了,留下五百守軍與一千多傷兵,帶上兩千多願意追隨右路軍的降兵,補足了七個衛所損失的兵力。
右路軍沿著西南方向行進,在晌午之前與韓宗平的大軍匯合了,忻州那邊對降兵也是一樣的處理方式,傷兵留在城裡養傷,還有戰力的,願意追隨的留用,不願意的放其回鄉,這般也補足了損失,兩路兵馬合並後,加起來仍有十七萬……
不對,少了一些人,佟穗就沒找到蕭缜。
蕭延幾個也發現了,問先前留守大軍的蕭野、喬家兄弟、孫典,可這四個也不知道。
這時,老爺子才簡單道:“大將軍自有安排,你們就別瞎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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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忻州、襄城失守當天,鎮守太原的朝廷大將孟靖業就收到了戰報,再立即派人將戰報八百裡加急地送往京城。
忻州距離太原隻有一百五十裡地,兩日便能趕到,孟靖業在戰報裡立下軍令狀,稱他一定能攔住韓宗平的十七萬大軍。
太原佔據地利,又有十萬大軍駐守城池,別說韓宗平隻帶了十七萬兵馬,就是七十萬,孟靖業也自信能堅守數月。
京師,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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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早躺在棺材裡了,久到連味道都不會再發出來,小皇子還是個周歲大的孩童,隻知道吃奶睡覺。
竇國舅總攬朝綱,各地軍務政務都要交給他過目。
有孟靖業在,竇國舅相信太原暫且無憂,他不放心的是泉縣。一個七旬的起義頭目隻帶四萬兵馬一個時辰就攻破了襄城,泉縣隻有三萬守軍,迎戰的還是名將魯恭以及七萬大軍,萬一泉縣失守,魯恭既可倚仗娘子關截斷石州發來的援兵,又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支援韓宗平圍攻太原。
唯一的辦法,便是在魯恭大軍抵達泉縣之前,先從石州那邊發出援兵共守泉縣!
石州原有十萬大軍,是防著韓宗平從冀州南下的,韓宗平改由朔州發兵後,竇國舅立即命先前帶著兩萬殘兵從宛平退守保州的弟弟竇德昌趕至石州,合兵十二萬待命。
十二萬大軍,留守五萬,分出七萬先與泉縣擊退魯恭,再繼續援兵太原,如此,他韓宗平就是插翅也別想飛過太原!
事不宜遲,竇國舅立即給石州守將程倫下了旨意,讓他帶領七萬大軍速往泉縣,把石州交給弟弟竇德昌。
程倫很想領旨,可是竇德昌不高興了。
他在宛平慘敗,被韓宗平打得像喪家之犬一樣逃了出來,急需立功挽回顏面,太原、泉縣一帶處處都是山險,隻要他率領七萬兵馬增援,一定能成功攔截韓宗平,哥哥怎麼能把這大好機會讓給外人?
“你守石州,我去泉縣。”竇德昌搶過親哥發出來的聖旨,毫不客氣地對程倫道。
程倫:“那怎麼行,這可是國舅……皇上的旨意,你我怎能抗旨不尊?”
竇德昌揚起下巴,倨傲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程將軍不必擔心,隻要咱們守住了太原,皇上那裡我自會替你美言,頭功依然是你的。”
程倫還想據理力爭,竇德昌根本不理他,直接去外面點兵了。放眼天下,誰不知道朝廷是竇國舅做主,他竇德昌僅憑自己小國舅的身份就能點兵起行。
程倫攔不住竇德昌,隻好派人趕緊把此事去報給竇國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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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國舅收到程倫的奏報氣得破口大罵親弟弟時,竇德昌與他的七萬大軍距離娘子關隻剩十幾裡了。
前面全是山,隻有一條狹窄的通道。
在山外扎營一晚,翌日清晨,竇德昌騎在馬上,指著兩邊的崇山峻嶺對副將道:“瞧瞧這山,多適合伏兵。”
副將有點慌:“將軍,你說,魯恭的人會不會……”
竇德昌:“不可能,據探子來報,他們十七那日從朔州出發,朔州到泉縣全是彎彎繞繞的山路,又是酷暑時節,再算上中間休整,六百多裡地少說也要走半個月,今日剛剛二十八,他連泉縣的影子都看不到,怎麼來這邊埋伏咱們?再說了,他想埋伏咱們也得先打下娘子關啊,泉縣那邊風平浪靜的,可見並無戰事。”
副將也覺得這話頗有道理。
走進山路後,陽光被山巒遮擋,倒是涼快不少。
竇德昌盼著快點過關好去泉縣吃香喝辣享清福,根本不派人探路,隻管騎著駿馬,帶著七萬步兵快速前進。
突然,有碎石塊兒從一側的山上滾了下來,竇德昌抬頭,驚見一支伏兵!
利箭如雨而至,竇德昌嚇得驅馬往前逃去。
有馬的將士們確實能及時逃出伏兵這一段,留步兵慘遭屠殺,可前面的狹路上突然閃現出一隊騎兵,為首者一身鎧甲,手中長槍凜然發光。
竇德昌連忙勒馬,讓身後的騎兵們去廝殺。
騎兵們衝了上去,卻被前面的大將以一擋十,就算有越過他的,也被他後面的守軍攔截了。
既然前面無路,竇德昌趕緊掉頭,在近衛的掩護下好不容易平安穿過箭雨,結果後面也衝出一支騎兵。
這人竇德昌認識啊,驚駭道:“趙瑾,你怎麼在這!”
趙瑾笑道:“日夜兼程數百裡,翻山越嶺來敘舊?”
竇德昌:“……”
第160章
韓宗平早就知道, 如果大軍進攻太原,竇國舅一定會讓石州發兵支援。
所以,韓宗平才到忻州便與蕭穆率領的右路軍分別猛攻忻州、襄城, 就是為了讓竇國舅著急, 試圖趕在魯恭之前讓石州的援兵抵達泉縣。
早在忻州、襄城都歸為己有的那一晚, 蕭缜、趙瑾便分別率領麾下的五千騎兵出發了, 從襄縣之北繞路到東邊的自家地盤臺縣, 一路南下追上魯恭大軍, 短暫休整後再超過魯恭大軍率先逼近泉縣。但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攻城, 所以壓根都沒靠近泉縣, 在此抄小路拐向東邊的仙臺山方向, 再從仙臺山南下, 搶在竇德昌七萬援軍之前埋伏在娘子關外的崇山峻嶺間。
不怪竇德昌料不到韓宗平會派出這樣的騎兵,都已經安排魯恭大軍前往泉縣了, 韓宗平自己又在忻州打得熱火朝天,下一步肯定是直襲太原, 怎麼可能還派出騎兵繞那麼多的山路並且真的能搶在自己前面潛入這片山?
竇德昌委屈, 趙瑾憋屈, 他們這一路容易嗎, 有的山路陡峭, 不是他們騎馬,而是他們又是牽又是推的將馬弄過去的,就算遇到比較平緩的路段可以騎馬, 在這種山路上連續顛簸三四天,他的腚也快要顛成兩半了。
這是他身為騎兵指揮的軍務, 趙瑾很高興自己完成了,但他也要將這股憋屈發泄出來!
一招將竇德昌逼落下馬讓手下綁了, 趙瑾便衝進山路殺敵去了!
半山腰有伏兵不停地射箭投石,兩邊是殺人不眨眼的騎兵阻截,困在中間的七萬步軍才逃離伏兵路段不久便又被騎兵逼迫地縮回了埋伏圈,活著的努力揮擋箭雨躲避石頭滾木,死傷者倒在地上,處處是血。
“饒命啊,將軍饒命!”
“我們也是被朝廷逼的,我們願意跟隨韓總兵,求求將軍別殺了!”
當七萬朝廷軍隻剩下半數左右時,被蕭缜、趙瑾帶人兩頭截殺的小兵最先跪了下去,哭嚎聲一起,裡面的小兵們也紛紛跪了下去。
蕭缜看向山腰間的兩路伏兵:“停!”
箭雨停了,足以砸死人的山石、滾木也不再往下投擲。
蕭缜騎馬持槍攔在山路之西,趙瑾在東,中間是無數的屍體與跪地哭饒的降兵。
趙瑾看向蕭缜,皺眉道:“你不會動了惻隱之心,要放了他們吧?”
放了,這些人會逃回石州繼續為朝廷效力,收編,大軍糧草緊張,無法再供應多出來的三萬多張嘴,全部殺了雖然殘忍,卻是對大軍最有利的法子。
蕭缜先對中間的降兵們道:“隻要你們殺光各自衛所裡的所有百戶及以上將領,我便饒你們不死。”
此言一出,降兵們立即看向前後左右,小兵們一心求活,百戶等將領也想活啊,見曾經在自己面前老實得跟孫子似的小兵們將目光對準自己,這些人本能地拿起兵器躲到一旁,再奔向其他將領,最後聚成了兩三百人的一個小圈。
這兩三百人,縱使有些是靠官場人脈當的將領,大多數還是挺拔威武擅長武藝的,放在當初的靈水村,有他們在,囚龍嶺五百山匪一起攻過來村民們都不用怕。
但此時此刻,他們的對手是三萬多的小兵。
小兵們拿起手中的兵器,先是猶豫,最後狠下心朝對方衝了過去。
刀槍相撞聲漸漸激烈,漸漸又變得隻剩零零散散幾聲,最終徹底消失了。
內圈的小兵們一頭一臉的血,互相看看,再齊齊丟下兵器跪下去,懇求那兩個主事的饒過他們。
蕭缜騎馬靠近,因為他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第一個攔在路中間的小兵見了,下意識地讓到一旁。蕭缜繼續前行,其他的小兵見了,也紛紛退讓到兩邊,就這樣為蕭缜讓出了一條灑滿鮮血的路。
走在這樣的路上,隨時都有可能被降兵們抄起兵器圍攻,蕭缜卻隻是穩坐馬背,劈山斷海般來到了趙瑾面前。
趙瑾看著這一幕,竟生出這些降兵其實早屬蕭缜麾下的錯覺,他們跪在那裡,是在恭迎他們的……
將軍?
士兵們見到將軍並不需要下跪,這樣跪伏的姿態,更像……
沒等趙瑾的腦海裡冒出那個字眼,蕭缜停在他旁邊,道:“公子請隨我來。”
說完,蕭缜先下了馬。
趙瑾隻好拋下那絲荒謬的念頭,翻身下馬,跟著蕭缜走到已經被綁起來的竇德昌面前。
蕭缜問:“此人是誰?”
趙瑾:“竇德昌,小國舅爺,之前駐守宛平,去大同耍過威風,所以我認得他,他也認得我。”
趙瑾再給竇德昌介紹蕭缜:“這是韓將軍麾下悍將蕭缜。”
竇德昌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可他剛剛瞧見蕭缜殺敵的招式有多狠辣了,簡直是一槍殺一個!
竇德昌苦著臉對趙瑾道:“我的瑾賢侄啊,趙家世代忠良,你們何必跟著韓宗平行那謀逆之事?隻要你放了我,跟我回京師,再寫信勸你爹發兵攻擊韓宗平的後方,我保證此戰結束,你爹會受封國公!啊,還有這位蕭將軍,我讓我哥封你為侯!”
蕭缜淡笑,抽出腰間佩刀抵住竇德昌長了兩層肉的下巴。
竇德昌瑟瑟發抖,眼睛使勁往下看那寒光凜凜的刀刃:“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蕭缜:“石州還有多少兵力?你先說,說完我自會去找小兵與你對峙,若有一個字的假話,我便削去你一根手指。”
竇德昌:“五萬!本來有十萬的,我從保州帶去兩萬,我哥讓我領七萬過來,隻留五萬鎮守石州!”
蕭缜與趙瑾對視一眼,蕭缜又問:“京師還有多少兵馬?”
竇德昌:“之前是三十萬,先後往太原、石州增兵共十萬,那邊就剩二十萬了。”
蕭缜又問了些石州守將程倫的消息,隨即帶著趙瑾走出一段距離,停在山腳之下。